迴應她的隻是一陣靜默。


    司習政靜靜端詳了她好一會兒,才沉聲開口,“你希望我罵你?”


    宋音序重重搖頭。


    “迴去吧。”他彎身鑽進後車廂裏。


    宋音序眨了眨眼睛。


    這是什麽意思?他不罵她麽?大概……是吧。


    心裏一點點溫暖起來,可盡管這樣,她還是杵在車下一動不動。


    她知道上車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她要迴到那個牢籠一樣的地方,雖然他幫了她。可是,他們本就不是同個世界的人,她不喜歡他的生活作風,不喜歡那些繁瑣的禮儀教條,她不想迴去……


    “司習政。”


    像是經過了慎重的斟酌,宋音序輕輕開口,眼神格外的靜,“這次的事情,謝謝你。”


    司習政從車裏扭頭,眼底的顏色很淡,“不用感謝,我是你的監護人,應該的。”


    聽了這話,宋音序心裏莫名的蒙上了一層酸澀,但最終,她緊了緊手指,然後什麽話也沒有說,拔腿往旁邊的窄小巷子裏衝進去,濃黑的夜色瞬間吞沒了她的身影。


    他的視線盯在她消失的身影上,宛如淬了冰。


    “閣下……”冷平生嚇了一跳,這個一而再再而三觸犯閣下底線的小妮子,剛找到又逃,要不要這麽淘氣啊?這是要玩死人的節奏啊。


    司習政沒有說話,口袋裏的私人的手機震動了起來,這個號碼目前隻有幾個人有,他的家人,以及宋小妮子。


    他拿出手機,按開短信。


    【今天的事情謝謝你,但是我還是不想迴司公館,那個地方,不是我該呆的地方,我走了,以後別找我了,再見。】


    冰冷的眼神,在看完這則短信後,徹底寒了。


    車裏的氣氛一下子降到冰點,可怕的低壓氣氛圍壓迫得冷平生唿吸都不敢。


    “閣下,要不要派人去追?”頂著壓力,冷平生戰戰兢兢地詢問。


    司習政微微垂下眼瞼,“不必了。”


    聲音冷得不能再冷,還有一些咬牙切齒的成分在。


    冷平生偷偷抹掉額間的冷汗,這個宋小妮子,真有本事,能屢次把性格沉穩,喜怒不形色的閣下氣成這樣,也算一種天大的本事!


    “想走的人,怎麽也留不住,由著她吧,開車,迴司公館。”


    “……”冷平生閉著嘴不敢在多言。


    車一路開迴司公館。


    到了門口,冷平生趕緊下車為司習政拉車門。


    司習政走進主宅裏,傭人道:“閣下,是否要在家裏用晚膳?”


    “不用了。”他沒有胃口,微微側過頭,對身邊的冷平生道:“今天就到這裏,你先迴去吧,我自己上去行了。”


    “是。”冷平生應了一聲,退出主宅。


    還沒走出兩米,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是閣下打來了。


    “閣下。”冷平立刻接起,態度謙恭。


    “現在幾點了?”司習政問了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啊!”冷平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現在九點半了,閣下。”


    “她去棉城的火車票是幾點的?”


    “九點四十五分。”


    “這裏到棉城,要幾個小時?”


    “閣下,十二個小時。”


    司習政的聲音越發涼淡,“嗯,明天下午把日常事務延後,準備直升飛機,我要出門一趟。”


    “是!”冷平生揚眉,他就說嘛,閣下都管宋小姐管到這個地步了,怎麽可能會忽然就不管了。


    *


    九點半,宋音序在火車站順利收到了薑生送來的爸爸遺物,踏上了前往棉城的火車。


    隨著‘嗚嗚嗚——!’的聲音,列車緩緩啟動,宋音序依靠在窗邊,望著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卻不知自己的一切行蹤皆在司習政的掌控中。


    此時夜正濃。


    司習政拿著一本書,靜坐在沙發上翻閱,茶幾上的追蹤器裏是宋音序清脆的笑聲。


    “死變態絕對不會想到我現在身上有多少錢的,哈哈哈……”


    “有了這些錢,我要去幹點什麽好呢……”


    “唔……明天第一次見媽媽,我要給媽媽買點禮物才行,順便也給自己買身衣服吧,這種做作的裙子穿起來真別扭啊,坐都不能劈叉著腿了……”


    “媽媽……爸爸已經死了……以後……我們相依為命吧……”像是在練習明天要跟媽媽說的話,宋音序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點緊繃。


    想來是緊張了。


    聽到這裏,司習政停下了翻動紙張的動作,眼瞼往下,看著桌前一份剛剛到手的資料,神情諱莫如深。


    他能想象得到那張小臉現在應該洋溢著很幸福的笑容,但此去棉城,她一定會失望的。


    所謂真正的南牆,就在千裏之外的棉城等著她。


    “媽媽應該會接受我的吧……”追蹤器裏再次傳來了宋音序的聲音。


    司習政的睫毛閃動了一下,伸出手,翻開桌上的黑色文件夾。


    在這個世界上,恐怕除了他,不會再有人願意要她了。


    *


    宋音序是在第二天中午抵達棉城的,她先是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個餐館吃飯,然後買了一張地圖,招了一輛計程車進市內。


    兩個半小時後,她抵達市區,沒有立刻去媽媽家裏,而是先去買了一身衣服,找個酒店,把行李放下,洗了澡,換了衣服,才一身清爽地出了門。


    此時將近傍晚,天空烏壓壓的,馬上要下雨了,她在路邊挑了一些進口水果,照著媽媽幾年前給她的地址,找到了一個很高級的小區。


    抬眸看著頭頂雲霄的高級大廈,宋音序笑了笑,馬上就要見到媽媽了!


    按門鈴的時候,宋音序刻意用空出來的手理了理頭發,清清嗓子,才把手伸到門鈴前麵,輕輕按了一下。


    “叮咚——!”


    門鈴聲響起時候,她偷偷低頭笑了,雖然爸爸過世了,但是幸好,她還有媽媽,如果媽媽這裏方便,她想以後都和媽媽一起生活,她現在有錢了,她可以在附近租房子或者買房子,也可以在棉城上大學,打工,隻要身邊還有一個親人,就不算太糟。


    門鈴響了一會,終於有人來開門了,是一個年紀跟宋音序一般大小的女孩子,她穿著一套嫩黃色洋裝,領口繡著個白色蝴蝶結,烏黑的眼睛,殷紅的唇瓣,笑容清豔,“你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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