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你們的餅子,靜妙師父又給我們安排了屋子休息,他現在好多了。”季若婕感激道。


    “那就好,你讓他多休息,爭取早日好起來,然後我們陪你們一起去給孩子伸冤。”


    “多謝方嬸!你們心腸太好了,真叫我們無以為報啊!”季若婕作勢要給她跪下磕頭。


    “陳二娘,使不得,快起來。”張蕎茵伸手把她攔住,“都說了別如此客氣了,你要再如此我可得生氣了。好了,你快去照顧你家那位吧,有何難處你再來告訴我。”


    “多謝方嬸!多謝方嬸!”季若婕連連鞠躬,然後才迴了他們住的那間屋子。


    等她進了屋,張蕎茵才收起臉上的笑,然後轉身迴了屋裏。


    其中一名老嫗不解的問申氏,“太夫人,為何我們要幫他們?”


    不等申氏解釋,張蕎茵就解釋道,“他們是真正的難民,與他們在一起,我們才不會讓人起疑。如果利用得當,說不定還能讓他們幫我們做事。再說了,我們這次出來,是極其不安全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有他們在,說不定還能讓他們做我們的替罪羔羊。”


    申氏點著頭,老眼中全是算計,“蕎茵說得對,給他們一點吃的對我們來說如同養幾隻狗,說不定往後還能幫到我們一些。”


    婆媳倆相視一眼,都不由得笑了。


    …


    天黑以後的小廟,處處都充滿了寂靜。


    特別是靜妙師太迴房休息後,其他人用完簡陋的飯菜,也都紛紛閉門休息了。


    雖然每個屋都備有油燈,但沒有一間屋子點燈。


    禪房裏,呂心彩一直聽著外麵的動靜,但許久過去,外麵除了蟲子叫以外,沒有任何可疑的聲音。


    就在她打消防範準備睡覺時,這才發現某個男人一直坐在床邊沒動。


    雖然房裏沒有燈火,但她視線一點都不受阻礙,依然能看清楚他是在發呆。那雙眼睛跟平日裏不一樣,少了瀲灩的光澤,變得渙散迷離。


    “灩熠?”她小聲的喚道,並拿手碰了碰他。


    “……嗯。”祁灩熠這才迴過神。


    他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慌亂,讓呂心彩更是好奇不已,“怎麽了?你今晚為何心神不寧?是不是擔心隔壁那幾個人?”


    “沒有。”祁灩熠矢口否認,隨即將她摟到懷中,下巴在她頭頂上蹭了蹭,“天色不早了,我們也睡吧。”


    靠著他身體,呂心彩更清晰的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低沉氣息,隨即把他推開,不滿的道,“你一定有心事!這麽久以來,很少見你如此,你說你是不是在想別的女人?”


    “胡說!”對她的質疑,祁灩熠瞬間有些火大。


    “你、你還敢吼人?”呂心彩瞪著他,也有些來火了,“我看你不但心裏想別的女人,現在被我看穿了你還惱羞成怒!”


    “我……”


    “你什麽你?你就是忘不了那些女人是不是?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的樣子,看看你究竟有多心虛!”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呂心彩惡狠狠的罵起來。


    罵完之後,她跳下床抓起脫下的外衫就往外跑。


    見狀,祁灩熠連外袍都顧不上穿,起身拔腿就追。


    可呂心彩跑得不是一般快,打開門後就跟影子一樣閃了出去,等他追到門邊時,連衣角邊都沒抓住,打開門更是不見她蹤影。


    他不敢驚唿,跺了跺腳後也趕緊跑出去尋人。


    灶房後麵有個小茅屋,是專門用來放柴的。


    呂心彩本想找點水喝喝,好讓自己冷靜一下,但摸到水缸附近時,卻聽見後麵有抽泣的聲音。


    她鼻子嗅了嗅,尋著抽泣聲找了過去。


    小茅屋沒有門,淡淡的月光灑進去,她清楚的看到有個人影蹲在那裏。


    “師太,你怎麽在這裏哭呀?”


    聽到她的聲音,蹲在地上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很驚慌的擦臉,不等呂心彩走近,她手忙腳亂的拿出白布把臉蒙住。


    呂心彩盯著她慌亂的樣子,忍不住皺眉。


    雖然她隻看到這個師太的半張臉,可是她沒有看錯,這半張臉沒有任何疤痕。


    難道是她另外半張臉受了傷?


    見師太起身,她走過去,坐到她身旁的柴堆上,重重的歎了口氣,“看到你哭,我都想哭了。可是呢,我又哭不出來。”


    師太轉身的動作停下,雙眼好奇的盯著她。


    呂心彩對她擺手道,“時候不早了,你快迴屋睡覺去吧。我心情不好,借你這地方待一會兒。”


    她也知道自己跑出來很不對,隔壁就住著壞人,要是被壞人盯上就麻煩了。


    可是她又忍不住生氣。


    平日裏他對她是挺不錯的,會逗她、會哄她、她要什麽他都不會拒絕。但他有心事不告訴她,她就是咽不下這個氣。


    天都黑了好久了,他發那麽久的呆,敢說沒心事?


    迴過神,她見師太還站在原地沒動,雖然她背著外麵的月光,但她還是知道她在看自己。


    “師太,你是不是也睡不著?要是你也睡不著,那就跟我一起坐坐吧。”


    靜舍師太搬來一捆柴,安靜的在她對麵坐下。


    呂心彩笑了笑,隻是對著外麵時,她又長歎了口氣,“說真的,我相信他對我是真心的,隻是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樣子,我好煩啊!都是夫妻了,夫妻之間有何話不能說的?他以為我是三歲孩子什麽都不懂,真的是太瞧不起我了!”


    她說完,沒聽到一點迴應聲,這才想起來對麵的師太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於是咧嘴對她笑了笑,“師太,你別笑話啊,我就是心情不好發發牢騷。”


    靜舍師太搖了搖頭,起身朝灶房走去。


    呂心彩以為她要迴去睡覺了,正低頭歎氣呢,又聽見她迴來的腳步聲。


    當看到她把一碗清水端到自己麵前,她小小的愣了一下,隨即又咧嘴笑道,“師太,這怎麽好意思呢?”


    靜舍師太將碗推給她,示意她喝。


    呂心彩也不好推辭,接過碗把水咕咕喝了下去。


    她本就是來找水的,隻是聽到這裏有人哭所以過來看看。


    “師太,謝謝了。”喝完水,她還不忘甜甜的道謝。


    靜舍師太接過她手裏的空碗放在一旁,接著又坐迴柴堆上。


    見狀,呂心彩好奇的問她,“這麽晚了,你不迴去睡覺嗎?”


    見她搖頭,她又接著問道,“你是想聽我發牢騷?”


    靜舍師太點了點頭。


    呂心彩忍不住就笑了,笑過之後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沒什麽,就是剛剛跟我夫君吵了幾句,心情不好我就跑出來了。”


    剛說完,就見茅屋外麵出現一抹高大的身影。


    她臉上的笑僵住,立馬轉身背對著他。


    靜舍師太扭頭看去,整個人瞬間僵住,目光也變得呆滯起來。


    月光下,祁灩熠臉上猶如染著寒氣,看她的眼神更沒有一絲溫度,“我警告你,她是我這輩子最在乎的女人,你要是敢傷害她,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語畢,他將眸光轉向柴堆上生氣的小女人,走進茅屋中,將她抱起轉身就走。


    “你幹什麽呀?放我下去!”呂心彩掙紮著不要他抱。


    “有何話迴房再說!再亂跑,看我怎麽收拾你!”祁灩熠惡狠狠的瞪著她,腳步未曾停留半步。


    “我要陪師太說話……”


    “你是想笑死我嗎?她一個啞巴,會說話?”


    聽著他們遠去的聲音,雖然吵鬧,但也不失歡樂和甜蜜的感覺。


    靜舍師太呆滯的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至少在她看來,他對這個女孩不是真的生氣。


    二十多年來,她甚至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一麵……


    迴想起他剛才說的那一番狠話,她緩緩的收迴目光,坐到柴堆上,低下頭的瞬間,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被抱迴禪房的呂心彩也沒有再跑出去了,隻是氣唿唿的爬到床裏麵,不理他。


    祁灩熠躺到她身後,將她撈到懷中。不想她再誤會什麽,他主動的解釋起來,“我是在想別的女人,可是那個女人不是他人,而是我母後。”


    呂心彩在他懷中發愣,然後緩緩的抬起頭,從他悲傷的眸光裏,她知道他沒有說謊。


    “如果我們這次出來沒有找到她呢?”她知道他這次出來還有別的任務,那就是尋找他的母後魏皇後。


    “找不到就算了。”祁灩熠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怎麽能算了呢?她一個人在外麵,萬一出現什麽不測……”


    “那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那我們可以勸她啊?”


    “勸她?”提起這事祁灩熠就忍不住嗤笑,那真是心涼透底的笑,“你是沒有見過她,更不了解她,她一輩子最愛的就是榮華富貴,她甚至可以為了自己的私欲拋棄自己的兒子,哪怕墮落為寇,她也不會承認自己錯了!”


    “為何呀?榮華富貴真就那麽重要嗎?”呂心彩聽得不敢置信。


    祁灩熠緊抿著薄唇,對她的疑問他無從作答。


    他要是知道答案,他們母子也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


    “灩熠,對不起,之前是我誤會你了。”對先前的事,呂心彩主動的認錯。


    “哼!”祁灩熠冷冷的哼了一聲,手掌還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以示懲罰,“這次就原諒你,以後再敢胡思亂想,定不輕饒!”


    “知道啦。”呂心彩偷偷撇了一下嘴。


    這是寺廟,隔壁又住著人,雖然祁灩熠有些想法,但最終還是克製住了。


    將她摟緊,他在她耳邊蹭了蹭,“早些睡,明日還有任務。”


    “嗯。”


    說起睡覺,呂心彩還真是累了。


    一直趕路,本來今天應該到怡豐鎮的,但臨時跑來這無名的小廟裏,打亂了她補覺的計劃。


    聽著她平穩的唿吸聲,祁灩熠低頭看了看她孩子般稚氣的睡相,在她微撅的小嘴上輕啄了一下,然後才合眼與她共度夢想……


    至於外麵那個人……


    他已經不想去管了。


    不論什麽結果,都是她自己選擇的,除非她自己醒悟,否則任何人都改變不了她。


    …


    翌日天剛亮——


    呂心彩剛睜開眼,就聽見隔壁開門的聲音。


    而且靜妙師太還在跟隔壁那幾個老嫗說話,“幾位施主,你們又要去化緣麽?”


    一名老嫗迴道,“師太,蒙你收留我們已是感激不盡,不敢再白吃白喝。雖然我們出去討要不到什麽,但也算自食其力。”


    “阿彌陀佛,施主能替他人著想,很是讓貧尼欽佩。”


    “師太,我該出去了,你不用替我擔心。”


    “今日就你一人出去嗎?”


    “方嬸她們身子有些不適,我讓她們在廟多休息。”


    “阿彌陀佛。”


    “師太,你有事就去忙吧,不打擾你了。”


    聽到這,呂心彩和祁灩熠已經穿好外衫和鞋子,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見他們出來,靜妙師太又朝他們合掌道,“兩位施主也起得這麽早?”


    祁灩熠溫潤笑道,“這裏風景甚好,我想帶內子去山上看日出。”說著話,他又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師太,我們在此打擾,實在過意不過,但內子很是喜歡這裏,所以我們想在此多借住幾日。這是內子的一點心意,還請師太務必收下。”


    靜妙師太沒有接,隻是合掌迴道,“施主太客氣了,昨日已收了施主的香火錢,這心意貧尼心領了。”


    呂心彩上前,將銀子塞到她手裏,“師太,我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太喜歡這裏了,所以想多捐贈一些香火錢給廟裏用,也算是為我們自己多積一些功德吧。”


    精妙師太看了看他們夫妻二人,微微一笑後,又合掌道,“既是如此,那貧尼就收下了。兩位施主的功德,貧尼一定會告知佛主,阿彌陀佛。”


    看著她念著佛號往佛堂去了,呂心彩朝石階的方向望了望,然後拉著祁灩熠給他使眼色。


    祁灩熠迴頭看了一眼申氏她們緊閉的房門,也不再遲疑,帶著她往石階跑去。


    那名老嫗拄著木棍緩慢的下石階,但這一次,呂心彩可沒想過要去幫助她。她在前麵緩慢的走著,他們夫妻就在三階開外跟著。


    老嫗走了幾階之後,轉身主動為他們讓路。


    呂心彩對她‘嘿嘿’笑道,“老婆婆,你走便是,我們不趕時間。”


    老嫗又躬身禮讓,示意他們可以走前麵。


    但呂心彩依舊擺手,“老婆婆,你請你請,你一把年紀了,我們怎好意思跟你搶路?”


    兩次謙讓都被拒絕,老嫗也不再讓了,拄著木棍繼續往下走。


    呂心彩在祁灩熠暗示下,又主動找她說起話來,“老婆婆,你這是去哪呀?”


    “去附近的村子討點吃的。”


    “附近還有村子啊?”呂心彩驚訝道,“我們一路趕來,都沒有發現附近還有別的人家,老婆婆,正好我們夫妻二人沒事可做,要不我們跟你去附近村子轉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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