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領著他旨意退下去了。


    藍錚轉身再朝夜芸看去,見她已經不再注視自己,從她平靜的側顏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心裏打著鼓,張了幾次嘴都沒說出話來。


    自從她隨他再迴宮中,她就一直在寢宮裏,除了今日去了一趟禦書房,她真是哪裏都沒去過。


    看似是帶孩子,可他也知道帶孩子隻是其一,更多的原因是她嫌棄這座皇宮。


    還記得當年為她安排寢宮時,她那厭惡的樣子,說這裏的宮殿全是髒的。這次迴來,他沒有再為她另擇寢宮,直接讓她與自己同住。因為他的寢宮沒有留宿過任何女人,隻有他的寢宮才能稱之為幹淨。


    夜芸在抱著小孫女親了親以後,突然交給小羿,又對兩位奶娘道,“你們帶著小郡主和小世子先下去休息,晚些我再叫你們過來。”


    小羿接過孩子,看著繈褓中的小丫頭突然對著自己笑,他立馬咧開嘴角,“姨婆,那我們先下去了,又是您叫我們。”


    他抱著小丫頭高高興興的先離開,抱著昕蔚的奶娘也趕緊跟上。另一位奶娘和宮女們把弄亂的地方整理過後,也很快退了下去。


    寢宮內,就剩下藍錚和夜芸了。


    見她主動把人清退,藍錚高興壞了,趕緊過去把她抱住,“芸兒……”


    他欣喜的話還沒說完,之前的太監又匆匆跑來,“啟稟皇上,盈貴妃跪在寢宮外,說無論如何都要見到您,要是見不到您,她就長跪不起。”


    藍錚臉上的笑瞬間被凍住,威嚴冷肅的目光瞪向門口,“她願意跪就讓她跪,別來煩朕!”


    不清理這些女人,是顧忌到朝中那幾個嘴碎的老頭子。


    要不是怕他們說他的芸兒是妖女禍國,他早把這些女人攆出宮門了!


    太監又退了下去。


    看著麵前平靜到沒有一絲表情的女人,藍錚緩下語氣,認真道,“你放心,我不會見她們。”


    誰知夜芸垂眸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讓她進來吧,你不想見她,我還想見見她。”


    藍錚有些詫異,“你見她做何?”


    他當然不會同意!


    別看她現在像個無事人,等她跟那些女人見過後,心裏又會犯堵。她心裏一堵,什麽火氣都會衝著他來。


    十多年前他就領教過了。


    她發火的後果就是躲了他十多年!


    試問,他還敢讓她見那些女人嗎?


    夜芸神色平靜如水,就連輕細的嗓音都聽不出一絲波瀾,“有些話還是當麵說開最好,若是她聽得進去,那對我們來說也能省不少心。如果她聽不進去,我們再做另外的決定。”


    藍錚沉著臉,覺得她說的在理,可是心裏又忐忑難安,“那你保證不會發火,更不許像曾經那樣離開我!”


    夜芸抬起頭看著他緊張的樣子,纖細的手突然貼到他小腹處,眼眸中突然多了一絲笑意,“那得看你表現,你要是管不住這裏……”


    別看她笑容絕豔迷人,那貼在他小腹上的手暗藏著危險的氣息,藍錚高大的身體繃得筆直,飛快的將她柔胰握在手裏,還打斷了她後麵要說出的話,“沒有的事,別胡思亂想!”


    他空虛了十七年,下半輩子還準備靠它彌補她呢,要讓她廢了,那還得了?


    夜芸抽出自己的手,收起眸中的笑,“那就讓人把盈貴妃叫進來吧。”


    …


    時隔多年,再次見麵,盈貴妃絲毫沒掩飾對夜芸的妒忌。


    與其說她掩飾不下去,不如說她不想再掩飾。誰都知道皇上這些年冷落著她們,也都知道皇上是為了誰而冷落她們,如今這個女人迴來了,她們再強顏歡笑、再自欺欺人,那不是太可笑了嗎?


    十七年了,她們守著後宮度日,淒涼孤獨,沒有誰有一天是振奮愉悅的。就在這種孤獨而漫長的歲月中,她們消沉著漸漸變老,必須靠著華麗的裝扮和精致的妝容才能維持自己姣好的麵容。


    而這個女人,時隔這麽多年,卻依然傾城絕色,甚至不需要施加任何脂粉,也能美得驚為天人。


    她的容貌,不但沒有歲月侵染的痕跡,甚至比當年多了成熟嫵媚的氣韻。哪怕她素裝淨麵,哪怕她毫無表情,哪怕她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也能讓周圍的一切黯然失色。


    試問,這樣的女人,她怎能不嫉妒?


    “盈貴妃,你來此做何?”不想讓她盯著自己的女人看,藍錚沉著臉冷聲問道。


    “皇上……”盈貴妃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頓時淚眼朦朧望向他,“瑞嘉公主究竟做錯了何事?為何您要如何責罰她?”


    “哼!”藍錚龍顏瞬間帶上了怒氣,“你為何不去問她都說了些什麽?”


    “皇上,瑞嘉公主不會說謊的!”盈貴妃跪在地上痛聲替女兒辯駁起來,“她是真的去了東宮,且在花園裏看到伏戾王和太子妃摟抱在一起。伏戾王為此還打傷了她,欲殺她滅口!皇上,求您明鑒,一定要相信瑞嘉公主的話,千萬別被人蒙騙了!”


    “住口!”藍錚從椅子上起身,抬手怒指著她,“先不說伏戾王和太子妃是何關係,就拿東宮來說,花園乃是光天化日之地,既有侍衛又有宮人來往,誰會讓私情暴露在花園中?”


    盈貴妃被問得語塞,“這……”但很快,她又忍不住反問,“萬一他們是情難自禁呢?”


    藍錚想都沒想就喝道,“你這分明就是強詞奪理!”見她眼中帶恨還不甘心,他憎惡不已,耐性盡失,“給朕滾出去!誰敢再造謠生事,朕立馬斬了他!”


    盈貴妃不禁哆嗦了起來,可想到女兒所受的懲罰,她開始落淚哭泣起來,“皇上,不管如何,瑞嘉公主都是您的女兒,為何您對她如此狠心?就算她有做錯的地方您大可以當麵訓她幾句,您如此罰她不等於是要她的命嗎?”


    藍錚氣得雙手捏拳,欲準備讓侍衛把她拖出去。


    他不是不在乎女兒,而是此事隻能靠懲戒女兒來平息,否則今後難堵悠悠眾口!


    要怨,隻能怨女兒做事衝動不計後果!但凡她有一點理智、但凡她能為自己的大哥著想一點,也不會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就隨便宣揚!


    夜芸突然從座上起身,打住了他即將下令的聲音,“盈貴妃,換做是你,你會如何處理此事?”


    盈貴妃淚眼轉向她,暗咬著後牙,道,“若是妾身來處理此事,妾身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夜芸勾起唇角,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輕蔑,“水落石出?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何來水落石出?以你的看法,難道憑著一張嘴就可以毀人清白?若真如此,那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盈貴妃眼裏帶著恨,咬重語氣,“妾身相信瑞嘉公主不會撒謊!”


    夜芸也不當讓,“那我也相信伏戾王和太子妃人品絕無問題!”


    盈貴妃還想再說什麽,藍錚已經忍無可忍,厲聲喝道,“盈貴妃,你再如此胡攪蠻纏,是否要朕下旨廢了你?!”


    聽到他這無情的聲音,盈貴妃這才收住爭辯的心思,楚楚可憐的望著他,又開始洶湧落淚,“皇上,臣妾究竟哪裏做得不好,為何您要如此薄待臣妾?”


    她越是哭得淒楚可憐,藍錚越是厭惡。


    自從發生後宮妃嬪合謀加害他兩個皇兒的事以後,他對這些女人真是徹底的寒了心!平日裏各個光鮮照人、見了麵都是溫柔賢淑,誰曾想過她們私底下竟是那般歹毒可憎!


    夜芸再次打斷了他攆人的想法,“皇上,我有話要與盈貴妃單獨說說,您能先去心暖昕蔚那邊陪陪他們嗎?”


    藍錚想都沒想朝她惱道,“你跟她有何好說的!”


    這話一出,夜芸沒生氣,但盈貴妃卻是臉色全白。緊咬著下唇的貝齒在不停的的打顫,指甲深深的掐著手心的皮肉,如此才能讓自己不喪失最後一絲理智。


    夜芸靠近藍錚,背對著地上的女人給他使了使眼色。


    意思是他必須離開,否則她立馬翻臉走人。


    藍錚敢跟她強?


    “朕去看看心暖昕蔚,你快些過來!”臨走前,他也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走到門口,他還不忘對宮人下令,“保護好芸後,要是出了一點差錯,朕饒不了你們!”


    想喚住他的盈貴妃張嘴嘴,因為他這句‘芸後’,喉間所有的聲音都發不出來,美目突睜著,臉色白的都發青了。


    夜芸坐迴椅子上,看著她那神色發笑,“怎麽?不服嗎?”


    盈貴妃收迴震驚的目光,轉向她臉上得意的笑容,激動的她連嗓音都變得尖銳起來了,“皇上何時立你為後的?!”


    夜芸輕蔑的撇了一下唇角,“這後位皇上為我保留了十七年,如今我迴來了,難道不該我坐?”


    盈貴妃猛然從地上起身,憎惡的指著她,“夜芸,說這話你不覺得可笑嗎?要是皇上會立你為後,早就頒布詔書昭告天下了,如今你連個分位都沒有,還好意思說自己做皇後?”


    夜芸輕倚著靠背,冷笑著用眼角睇著她,“做不做榮國的皇後是我說了算,皇上不過是尊重我的意思而已。而我呢,就喜歡把這位置空著,讓你們隻能看著想著惦記著,卻怎麽都得不到。”


    盈貴妃激動起來,雙眼裏都帶著赤紅,“夜芸,你太自以為是了!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她越是激動,夜芸越是老神在在,絲毫不把她放在眼中,“要是盈貴妃不怕難堪,我可以把皇上叫迴來,讓他親口告訴你我夜芸究竟算什麽東西。”


    盈貴妃臉色青白交錯,仿佛厲鬼俯身般,原本妝扮得精致的容顏變得猙獰嚇人。


    如果可以,她真想撲上去撕了這個女人的皮囊!


    夜芸從華麗的軟椅上起身,邁著驕傲的步子走向她,唇角洋溢著嘲諷的笑意,輕蔑的看著臨到崩潰邊緣的她。


    “盈貴妃,我要是你,要麽我就選擇安分,要麽我就選擇退出。明知自己在他身邊可有可有,卻還是端著不可一世的姿態,你說,這不是傻是什麽?”


    “你想激怒我?”麵對她的得意和驕傲,盈貴妃眯緊了眼眸,一口銀牙險些咬碎。


    “不錯,我就是想激怒你。”夜芸揚高精致的下巴,更得意的笑著,“隻要你敢對我動一根手指頭,今日我就會讓你橫著出去。皇上顧忌著朝中大臣,所以暫時留著你們。隻要你們現在敢犯一點差錯,他就有足夠的理由清除你們。”


    “夜芸,到底想如何?!你已經得到他的心了,為何還如此容不下我們?!”盈貴妃激動的嘶吼起來。


    夜芸收住得意的神色,恢複了平日裏的冷漠,“想我容下你們,那你們就該有點自知之明。以為耍點心眼和手段就能對付我們母女,我看你們才是真正的不自量力。今日瑞嘉公主受罰,那隻是給你們小小的警告。要是想保住你們今時今日的地位,那你們就最好收起心思安分做人。否則,別說我夜芸容不下你們,就皇上都恨不得找借口把你們清理了!”


    她這番話,對盈貴妃來說,真是此生受過的最大的羞辱和難堪。


    然而,不論她心中如何恨、不論她有多想殺掉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現在就在她麵前,她都不敢輕舉妄動……


    她不用再去找皇上證實,因為皇上這十多年來對她們的態度,足以證明這個女人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夜芸淡漠的掃過她掙紮的容顏,抬腳朝寢宮外走了幾步,“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夜芸再說最後一次,不想落得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最好就是安分守己。”


    盈貴妃猛然扭頭,赤紅的雙目死死瞪著她,“同樣都是他的女人,為何你要做得如此狠絕?”


    夜芸頭也沒迴,“你陸盈盈所做的絕事還少嗎?深居宮中,成王敗寇的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懂。比起你來,我夜芸算得上一個大善人了。”


    語畢,她從容的走出寢宮。


    盈貴妃猶如被抽幹了氣一般軟癱在地上,麵如死灰的望著門外——


    …


    夜顏和慕淩蒼在東宮用完晚膳後,借著看兒子女兒之名去了廣陽宮。


    本想從夜芸哪裏打聽點消息,可他們到了廣陽宮後經宮人告知,藍錚和夜芸早就歇下了。


    夫妻倆隻能打消見他們的念頭先去看孩子。


    而就在他們剛被宮人帶到奶娘所住的房門外時,小羿就從裏麵匆匆跑出來,懷裏還抱著一個孩子。


    見到他們,小家夥一臉著急,“王爺,您快去看看小郡主,她好像不太對勁兒!”


    聞言,夫妻倆低頭朝他懷裏的女兒看去,借著頭頂的宮燈,隻見小丫頭在小羿臂彎裏不停的擺動小腦袋,原本紅彤彤的小臉蛋此刻像失了血般蒼白,在宮燈照耀下竟然隱隱泛著青色。


    ------題外話------


    今天周末,事情好多,先更四千,明天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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