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安靜得隻剩他自己的唿吸聲。


    看著床上氣色蒼白的人兒,他眸子黯下,或許是昨夜的虧欠,他心坎上始終堵得難受。


    下意識的抬起手,僵緩的伸向她平靜的睡顏,指尖替她拂去額頭上的發絲,露出她秀麗的臉龐。


    這是他的女人……


    一個毫無征兆就闖進他生命的女人……


    昨夜,他並非完全失去理智,至少他知道自己對她做了何事,也知道她明明有機會唿救卻選擇隱忍,更知道自己瘋狂的占有她多次……


    指腹從她臉頰劃過,落在她小巧的下巴上,他緋紅的薄唇不自覺的勾勒。


    之前怎麽沒看上她呢?


    經過昨夜他才發現,有個女人在身邊,貌似也是不錯的。


    他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讓內心某些想法變得更加堅定。就在他睜開眼準備把手收迴時,突然看到那閉合的眼眸動了動。


    那像扇子一樣的長卷眼睫並未掀開,但眼皮在隱隱跳動!


    他眸光閃了閃,不禁啞笑。


    俯下身,他故意湊到她耳朵邊,低聲問道,“服藥了嗎?肚子餓嗎?要不要我拿吃的進來?”


    可閉著眼的人兒卻把頭往被窩裏縮,隻剩一個腦門的時候突然慢慢翻身,然後……


    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他俊臉立刻變得僵冷。


    這還不算,接近著被窩裏傳出輕細的嗓音,“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昨夜的事我已經忘了……什麽都不知道……”


    “……”藍文濠的俊臉不僅僵冷,更是冷得像過久的餿肉。


    然而,還不等他迴過神動怒,被窩裏又傳來嗓音,“我沒有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對你也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你不要覺得愧疚……我願意幫你……是因為夜小姐和王爺救了我的命……你是王爺的好友……又是夜小姐的哥哥……我換這份人情是應該的……所以……你走吧……”


    “你……”藍文濠總算找迴了自己的聲音,可一開口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隻能憤怒的瞪著她的後腦勺。


    他願意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他願意拋棄多年的原則去接納一個不熟悉的女人,他願意生命中多一個女人陪伴自己……


    可她、她居然不要他?!


    “你走吧……不要再讓我去想昨夜那些……否則我會恨你的……”被窩裏繼續傳來她的聲音。


    別聽那聲音底細輕柔,可聽在藍文濠耳中,那真是尖刺一樣,刺得他心痛頭大一身都是火。


    他猛然起身,黑氣照麵,兇狠的瞪著那無情的後腦勺,“這是你自己說的!以後可別拿昨夜的事來纏著我!”


    放下狠話,他也不再停留,憤然又惱怒的朝外而去。


    ‘嘭’!


    巨大的關門聲讓祁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她也不知道他為何會生氣,畢竟吃虧的是她而不是他,她願意放過他,他不該感到輕鬆嗎?


    要問自己難不難受,她隻會搖頭。


    這麽殘破的身子,就算不失身她也嫌棄。


    夜小姐和王爺待她這麽好,她犧牲一點點又何妨?


    她沒有能耐去還這份恩情,還好,他不嫌棄她的醜陋,她也算幫了夜小姐和王爺一次……


    …


    書房裏——


    夜顏說著早上到他們迴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包括祁雪的心思,包括裕德來魂殿求證,都詳詳細細說給了他聽。


    慕淩蒼全程沒說話,隻是輕抿著淺笑認真聽。


    夜顏說完,果斷的總結道,“憑我的觀察,五公主絕對不會和他在一起的。”


    慕淩蒼這才挑眉出聲,“依我看,她逃不出那廝的手心。”


    夜顏往他手臂上捶了一下,“我說的情,你講的是霸道。要是五公主不喜歡他,他就是拿繩子綁著人家也沒用啊!”


    慕淩蒼捉著她的手放到唇邊啄了啄,“情是可以培養的,鮮少有人一開始就互生情緒。”


    他這話倒是符合當下盲婚啞嫁的婚戀觀,夜顏還真沒法反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把兩個從未見過麵的人塞進一個被窩,這樣結合的兩人還能度過一輩子,這種現象不是個別,而是遍地都是。


    五公主和藍文濠如果被捆綁在一起,就算彼此心有不甘,也不能輕易擺脫婚姻束縛。無法抗衡世俗的結果就是,湊合湊合過日子,過著過著就習慣了,在這個過程中,多少總會生出一點感情的。


    然而,她擔心的不是他倆培養感情的事,而是——祁雪的心結!


    對慕淩蒼幹笑了一聲,“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可是你了解五公主嗎?”


    慕淩蒼蹙起眉頭,“這與了解她有關係麽?”


    夜顏忍不住翻白眼,“我說你們這些男人,能不能別這麽自大?是,藍文濠如果想要一個女人,憑他的身份和本事,絕對能得到對方。可是占有不等於愛情,光得到那個人而得不到那人的心,那跟娶個木頭有何區別?”


    慕淩蒼有些不滿她的說法,但又不想跟她爭執,隻能捏著她下巴低頭在她唇上輕咬了一口,“那你說說看,他們接下來會如何?”


    夜顏沒好氣的拍掉他的爪子,歎了一口氣才道,“他們接下來會如何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五公主過度自卑。她心中沒有美好的人和事,也習慣了隱忍,對人生她沒有追求,也不羨慕任何東西,你說一個無欲無求的人,要她去跟人談情說愛,可能嗎?我跟她接觸的這一個月來,聽到最多的就是她看淡人生的話語。你想想,她都把自己看淡了,還會在乎昨晚發生的事?”


    陪了祁雪一上午,她真沒看到她有一點點悲傷。


    這社會,哪個女孩子不在乎名節?


    但她就是那麽平靜,平靜到她滿肚子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慕淩蒼剛準備再說什麽,耳朵突然動了動。他對懷裏坐著的她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她朝門口看。


    夜顏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


    房門是關著的,她看不到門外的人,但她相信自己的男人。


    偷偷笑了笑,她稍稍提高嗓門,繼續一本正經的說道,“王爺,我敢跟你打賭,五公主絕對不會接受任何人。”


    “何以見得?”


    “剛我不是說過了嗎?五公主過於自卑,別說藍太子,就是一般人說要娶她她都不會答應。不但不會答應,還會躲得遠遠的。她從小受冷漠、長期受姐妹欺負,對她來說,連親情都不可信,還有什麽值得她信任的?藍太子要想跟她在一起,除非有足夠的耐心,把她那顆受了涼的心給暖迴來。但我瞧著可能性不大,就藍太子那脾氣,指不定還會說‘又不是我造成她受傷的,關我屁事’。所以啊,我一點都不看好他們。”


    話雖然是說給門外的人聽的,但也是她心裏的話。


    至於藍文濠怎麽想的,這得他自己拿主意。祁雪不要他,而他高高在上的心又受不了一點委屈,那他們也不能逼著他去追求祁雪。


    慕淩蒼掃了一眼房門,但笑不語。


    夜顏對他擠了擠眼睛,見他點頭示意,她才知道門外的人已經走了。


    於是聳了聳肩,“希望他能聽進去。”


    對於昨夜的事,她也有沒弄明白的地方,隨即又問道,“淩蒼,昨晚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六公主也摻合在裏麵?”


    慕淩蒼一手摟著她肩,一手撫摸著她越發高聳的肚子,漫不經心的迴道,“藍文鶴的把戲而已。”


    夜顏皺起眉,“你是說他跟六公主合夥坑藍文濠?”


    “嗯。”


    “五公主說藍文濠昨晚很不對勁兒,難道是被人下藥了?”


    “嗯。”


    “藍文鶴想讓他哥跟六公主……但是失算了?”


    “嗯。”


    問到這,夜顏才明白了全部。


    藍文濠讓他們失算了,但是他又需要一個女人,所以就去了五公主房裏,然後就這樣了……


    對好友的事,慕淩蒼也沒過多發表意見,隻是她喜歡聊,他就陪著聊。


    見她也弄清楚事情經過後,他突然轉移了話題,“顏兒,改天我請個人迴來照顧你。”


    夜顏不解,“這樣挺好的,沒必要多添人。”


    別看他們身邊隻有一個沈秀蘭,其實做事的人足夠多,沈秀蘭隻是負責近身服侍他們而已。


    最近這一個月,沈秀蘭大多在服侍祁雪,他們房裏的事她能做的都自己做了,也沒感覺到多累。


    慕淩蒼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蹭著,眉眼間盡顯著對她的溫柔,“此事我來安排,你隻管好好養胎。來的人或許有特殊的地方,你也別問那麽多,隻要信任她便可。”


    夜顏聽得有些糊塗,“難道又是安平侯府的人?”


    慕淩蒼勾起薄唇,眸底閃過一絲別有深意的笑,“不是。”


    夜顏在他懷裏坐直,“那是誰呀?瞧你說得,好像來的人跟你很熟一樣,到底對方有何來曆?”


    聽出她吃味,慕淩蒼好笑,但又刻意控製著,隻是輕描淡寫的道,“江湖上的一位前輩而已,你不必多心。”


    前輩?


    夜顏這才壓下某種懷疑的衝動。


    既然是前輩,應該有些年紀了。要是告訴她來的人是些年輕的小姑娘啥的,看她不把他第三條擰斷!


    …


    迴到自己的房裏,藍文濠卻怎麽都安靜不下來。


    他是帶著怒火從對麵女人房中出來的,但是在書房門外,他卻歇了火氣,此刻腦海裏全是書房裏某個女人說的話。


    坐了一會兒,屁股下猶如針氈,他煩躁的在房裏走來走去,但怎麽都趕不走心裏的悶氣。


    這世上還有對他不為所動的女人!


    那她究竟把他當什麽了?


    他是越想越惱火,越想越不甘心,他藍文濠保留了二十多年的清白難道就這麽算了?


    黑著臉將房門打開,他又徑直朝對門而去。


    剛到房門口,就見沈秀蘭端著食盤過來。


    腳步一轉,他主動走向沈秀蘭,接過她手裏的食盤後對她使了個眼色。


    沈秀蘭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時還不忘偷笑了一下。


    看著食盤裏的湯藥,藍文濠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抿緊薄唇往房裏去。


    床上的人兒還保持著他離開時的睡姿,腦袋依舊藏了半個在被窩裏,他隻能看到她半個後腦勺。


    他將食盤放在床頭的凳子上,也不管人家睡著沒睡著,俯下身就將人連著被子一同抱起。


    “你……”發現是他,祁雪有些驚訝,特別是被他抱到他腿上,她瞪著雙眼,臉色一點都不好看。


    “該喝藥了。”藍文濠也沒過多表情,甚至有些冷漠,但摟著她的手臂卻收得又牢又緊。


    將她鎖定在臂彎裏以後,他才去端藥碗,在唇邊吹了吹熱氣,剛準備喂她,又不放心的低頭抿了一下。


    確定藥汁不燙嘴以後,才送到她嘴邊。


    祁雪從頭到尾都瞪大著雙眼,特別是看到他吹熱氣的動作,就跟看到妖怪似的繃緊了身體。


    “快趁熱喝。”男人無視她緊張又嫌棄的神色,還出聲催促。


    別說他喂她吃藥了,就他抱她這姿勢都夠她別扭了。可她不敢掙紮,好不容易養了一個月都能下床走走了,昨夜他那麽兇,她都是疼暈過去的,感覺這一個月都白白休養了。


    現在跟他動手,先不說能不能打跑他,光是動一動她都好難受。


    “快喝!”藍文濠再催,明顯有些不耐了。


    他繃著臉的樣子也讓祁雪恐慌,垂眸看著碗裏的藥汁,她咽了咽口水,還是乖乖的喝起來。


    再不想看到他,可她也知道不能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而且,她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好起來,不說痊愈,至少能做點事,不要再做一個負擔。


    看著她一口氣喝完,那苦臭的味道就是聞著都讓人犯嘔,可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藍文濠黯下眸子,心裏那股子悶氣漸漸的消失。


    “早上我都替你擦過藥了,還疼嗎?要不要再重新擦過?”他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白淨的臉蛋,這張瓜子臉小巧精致很是耐看,隻是沒有血色的肌膚很是刺眼。


    “不要!”祁雪想都沒想的一口迴拒,就算不看他,她臉上也寫著‘厭惡’兩個字。


    “那你睡會兒,餓了我給拿吃的。”


    “你走!”祁雪冷冰冰的吐出兩個字。


    “走哪?你父皇都同意把你許給我了,我就算要走,也會帶著你一起。”她不願意麵對他,那他就教她麵對!


    “什麽?!”祁雪震驚的把他瞪著。


    “你若不信,我現在都可以帶你去宮裏。你可以自己問你父皇,看看他是否在開玩笑。”


    “不……我沒說過要嫁人!”確定他不是說謊後,祁雪有些激動起來。


    可她剛想掙紮,藍文濠就先抱緊了她,不耐的低喝道,“不想受苦就給我安分點!”


    “你走!”祁雪不懼他臉上的怒氣,又一次恨恨攆人。


    “行,我走!”藍文濠也幹脆。


    隻是,他沒有放開她,而是連人帶被打橫抱起,然後大搖大擺的朝房門外走去。


    “你、你要幹什麽?”不明白他的企圖,祁雪有些慌了。本來他們之間就很難堪了,現在他還這樣抱著她出去,這是嫌不夠丟人還想讓所有人看他們笑話嗎?


    “以後我住哪你就住哪!”藍文濠也不怕把她激怒,而且還補充道,“你要有意見就去向你父皇提,別跟我耍小性子!”


    “你……”祁雪氣得臉色都青了,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到底是他的意思還是她父皇的意思?


    如果是父皇的意思,那不可能的。父皇從來都不關心她,怎麽可能把她許給他?


    如果是他的意思,那他也太過分了!她都說了不想跟他再有什麽,憑什麽她吃虧過後還要跟他一起住?


    她的安靜讓藍文濠稍稍有了成就感,不過還是板著臉警告她,“以後你聽話,我不會虧待你。但你若是惹我生氣,那也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祁雪死死的咬著唇,無語到了極點。


    怎麽說也是她幫了他,為何他還要這樣欺負她?


    偏偏藍文濠就像囉嗦大娘一樣,嘴裏提醒加警告的話不斷的傳入她耳中。


    “你要是怕人說閑話,我們可以出去住,以後由我照顧你。你要是喜歡這裏,那我們就留在這裏,等盟國宴一過我就帶你迴榮國。至於成親的事,你父皇與我父皇商議過後會幫我們挑選日子,你什麽都不用操心。但你要記住,以後我說什麽你照做就是,別想著與我對著幹,對你沒一點好處!”


    說完這話的時候,他已經抱著她進了他的房間。


    “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祁雪是真慌了神,眼眶都急紅了。


    還要跟他迴榮國……


    憑什麽呀?


    她跟他不熟,跟他的家人也不熟,她才不要去陌生的地方受人白眼!


    藍文濠停住腳,垂眸睇著她,一字一字清晰的道,“我現在是你男人!”


    祁雪眼眶裏的淚水瞬間湧了出來,“我不想要你……”


    藍文濠臉黑得難看,“不要也得要!”


    要不是看她受傷的份上,他今日非狠狠教訓她一頓不可!


    就算他們彼此不熟悉,那也可以先了解,可她呢,一開口就是毫不留情的拒絕。


    這算什麽事?到底他是男人還是她是男人?明明是她該哭著求負責的,怎麽就變成他被拋棄了?


    “我不要……”祁雪低著頭,也不敢放聲哭。


    還在被褥中的她哭聲雖小,但身子一顫一顫的,藍文濠一下子就來火了。


    “閉嘴!”


    “我不要跟你……”


    “我讓你閉嘴!”


    “我不要跟你……”


    “你!”


    疾步到床邊,他將她放在他床上,然後怒容滿麵的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瞪著她,“好,不想跟我在一起,是嗎?那你就起來跟我打,打贏我了我就讓你出去,打不贏我,我就把你關屋裏,一輩子都不讓你出門!”


    跟他強?


    哼!


    他就不信他連個女人都搞不定!


    祁雪蜷縮在被褥中,淚水連連的望著他,“你好過分……”


    要是能打贏人,她還會變成這幅摸樣嗎?


    藍文濠狠狠的吸氣,她那紅紅的雙眼讓他實在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最後隻能硬生生的憋出一句,“說!答應不答應?”


    祁雪整個腦袋都鎖進了被褥中,“我不要……”


    藍文濠緊捏雙拳,氣得牙都開始疼了。


    哄女人……


    要怎麽哄?


    他幾個妹子,他沒哄過一個!


    眸子轉啊轉,最後他鬆開拳頭,坐床上,用手碰了碰她肩膀的位置,“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買來。”


    “我不要……”


    “那我帶你去外麵玩?”


    “我不要……”


    “那我去幫你拿吃的?”


    “我不要……”


    “那我走了。”


    “我不要……”


    “嗯,那我不走便是。”他嘴角掛著邪氣的笑。


    “……”


    房間裏突然變安靜了,可這氣氛卻別樣的尷尬。至少對被褥中的人兒來說,這絕對是尷尬的。


    藍文濠忍著笑出聲的衝動,用手扯了扯被褥,“你是想當烏龜不成?趕緊出來!”


    “你走!”


    “這是我的房間,我往哪走?”


    “我要迴去……”


    “迴哪去?你父皇已經把你交給我了,以後我在哪你就在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沒得選擇!”他又忍不住板起臉。


    “我不要你……”


    “我要你就行了。”


    “……”


    房裏,再次安靜下來。


    見她還是不鬆口,藍文濠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連哄都不好使?


    這女人究竟是沒長心,還是她的心根本就是石頭做的?


    黑眸狡猾的轉動後,他突然對著她烏黑的發頂歎了一聲氣。


    “我承認,昨夜是我深深的傷害了你,所以你討厭我、恨我都是應該的。但我也想說,其實我也是被逼的。六公主與我弟弟合夥算計我,在酒菜中下了藥,所以我才控製不住自己。這事你可以去問夜顏和淩蒼,他們能證明我沒說謊。今早你父皇宣我進宮,也是為了這件事。六公主誣陷我,說我毀了她清白,要逼我取她。我實在沒撤,所以讓宮人迴來向你求證,有了你的證言,我才能逃過他們的算計。可正因為把你牽扯進來,我在你父皇那裏也沒辦法交代,隻能同意娶你。”


    被褥裹著的人一動不動,比之前還安靜。


    他勾了一下薄唇,繼續道,“既然你死活不同意,那我就去向你父皇說明,就說我跟你之間是清白的。不過呢,我跟你之間是清白了,那就意味著我和六公主之間不清白。你這麽不情願,我也不強求了,等下我就去宮裏告訴你父皇,說昨晚輕薄六公主的人就是我。事到如今,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就算被他們算計死,我也認命!”


    他一邊起身一邊又道,“我現在就抱你迴去,既然你說不會恨我的,那我就希望你能說到做到。可別等六公主嫁我之後又要求我負責,到時候我不但要背負欺騙你父皇的罪名,還要鬧得你們姐妹不合。”


    說完,他傾身要抱她。


    可他的雙手剛碰到被褥,一張掛著淚的小臉就從被褥中露了出來。


    “你說的是真的?”


    “你若不信可以去問六公主,她死活要我負責。”藍文濠生氣般的扭頭開,“那種藥不靠女人是解不了的,我要說跟你是清白的,那就跟六公主不清白。你父皇現在是信我的話才把你許給我,要是不信的我話,那我就不得不娶六公主。”


    “我……”祁雪眼裏還包著淚,怯怯的望著他,“我能幫你什麽?”


    “你隻要跟我成親就行了。”


    “不成親可以嗎?”


    “那你父皇就以為我是在騙他!”藍文濠一臉苦惱,還作勢的揉起太陽穴,“反正他們都知道我昨晚肯定碰了一個女人,不是你就是六公主。”


    “我……那……”祁雪繃著小臉,秀氣的眉頭也皺得緊緊的,“那……那就按你說的做吧……”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妹妹,這種事她絕對做得出來。


    而且,六公主跟藍家二皇子關係好,她也是知道的。


    但他們一起算計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你不鬧了?”藍文濠像是不信她的話。


    “不鬧了……”


    “那就好。”藍文濠起身往外走,“你先休息,我去拿些吃的進來。”


    不給她出聲的機會,他快步出了房門。


    再不走,他怕自己會破功……


    然而,剛走出房門的他就被人攔了下來。


    夜顏抱臂,憋笑憋得臉都快扭曲了。


    藍文濠往身後側了一眼,確定某個女人不會跟出來以後,這才上前擰著她衣領往拐角拉。


    夜顏實在繃不住了,一手摸著肚子,一手揉著心口,“哈哈……藍老大,我孩子都在我肚子裏笑翻了!”


    “閉嘴!”藍文濠壓低聲音喝道。


    “哈哈……”


    “你再笑試試?”藍文濠黑著臉威脅。


    “我就想不明白了,憑藍老大你這張嘴,死的都能吹活,怎麽到現在都沒個女人呢?哈哈……不對,現在已經有一個了……哈哈……”


    剛聽人說這家夥強行把祁雪抱進了他房裏,她怕出事,就趕著過來看。沒想到,卻聽他在房裏對人家小姑娘連哄帶騙。


    這一咕嚕博同情的話,簡直是絕了!


    什麽不娶五公主就娶六公主,也真虧他說得出來!


    偏偏祁雪是個不長心眼的,一番話就把她唬住了,典型的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笑夠了嗎?”藍文濠咬牙切齒。


    “行了,你快去忙你的吧,我又不會拆你的台。”


    “你倒是拆台試試?哼!”藍文濠哼了一聲,轉眼軟了語氣,“這女人太難伺候了,你沒事多幫我說說話。”


    “你給我什麽好處?”夜顏白眼。


    “好處?”藍文濠歪了一下嘴角,不屑她威脅,“她和六公主,要誰做大嫂,你自己掂量著吧。”


    “說得好像我撿了便宜似的。”夜顏也冷哼起來,“你迴來時給淩蒼說的話,他都跟我說了。六公主不嫁給你,也很有可能嫁給藍文鶴,到頭來,她還不是一樣變成我二嫂。”


    “你二嫂多著呢,她要是嫁給藍文鶴,管自己都顧不過來,還有心思管你?”藍文濠抬了抬眼,總擔心房門口會冒出一抹身影。


    夜顏還想說話,他卻不耐的抬腳走了。“行了,改日再說,我先把那女人震住再說!”


    夜顏無語的瞪著他背影,“……”


    還震住呢?


    震得住嘛?


    人家都不鳥他,他還一副大爺模樣。還不是人家祁雪心腸好,看他可憐才不鬧的。


    憑他那脾氣,誰鳥他啊!


    …


    客棧裏——


    “嘭!”


    藍文鶴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上,氣急敗壞的罵道,“祁鬱桐那蠢貨,自己幹不成事,還把我給拉進去了!”


    隨從在一旁接話,“二皇子,依小的看,六公主怕是早就惦記著您了。”


    藍文鶴扭頭惡狠狠的瞪著他,“就她那蠢樣,也配嫁給我?”


    他的女人,哪個不是乖巧聰明?然而,祁鬱桐卻是乖巧有餘,腦子有糞!


    說什麽喜歡慕淩蒼,結果被他三言兩語就勸服了,也同意要嫁給藍文濠,現在呢,還想嫁給他,這種水性楊花又沒腦子的東西,他娶迴去就等著戴綠帽子吧!


    隨從討好的道,“二皇子,您也不要生氣,這事怎麽說您都不吃虧。您想想,六公主好歹是個公主,她和五公主自幼一起長大,姐妹倆關係也很是要好。要是娶了六公主迴去,以後讓她通過五公主去對付太子,也能替您省不少事呢。”


    藍文鶴摸著下巴想了想,“也是……那蠢貨蠢是蠢了點,但多少還有點用處。”


    隨從笑道,“所以,二皇子,您真的沒必要為此事置氣。”


    藍文鶴點著頭,也是真的歇了幾分火氣。


    隨從俯下身,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又道,“二皇子,您在這裏也沒個女人,現在有個六公主陪您,也能讓您解解悶。反正皇上都有把六公主嫁給您的意思了,不如您就和六公主早點那啥。”


    藍文鶴一臉邪笑,“這倒是可以有!”


    夜芸至今都沒出現,但他相信,夜顏分娩的時候她一定會現身。


    自己唯一的女兒生孩子,她怎麽也該來看看生的是男是女吧?


    至於祁鬱桐,隨便她爹去告狀,反正要他娶,他娶就是!


    隨從嘿嘿笑了兩聲,“二皇子,那小的這就去安排了。”


    藍文鶴隨意的‘嗯’了一聲。


    他現在想的不是女人,而是怎麽繼續對付藍文濠。


    這次算計不但沒得逞,還白讓藍文濠撿了個女人,想起來他就窩火!


    如今五公主在魂殿養傷,上次他們去都沒見著人,想要接近她,還真是不容易……


    …


    幽靜的小宅院中,女人坐在椅子上怒瞪著身前認錯的準女婿。


    “你可真是會藏,居然把他帶在身上藏了這麽多年!上次我來,你明知我在四處找他,你還不給我老實交代,慕淩蒼,你要我說你什麽好?”


    “嶽母大人息怒。”


    “我息怒?我怎麽息怒?你知道我找了他多少年嗎?”女人風華絕代的容顏都快氣變形了。


    “嶽母大人,小婿之前並不知道您在找他。您上次來京城,我聽說您在暗中打聽他的下落,這才知道的。”


    “那你上次為何不把他交給我?”


    “嶽母大人,能再緩幾年嗎?家仇是要報,可現在讓他去報仇,不是等於讓他去送死嗎?”


    “我也沒說讓他現在去報仇。”女人緩和了語氣,長聲歎氣,“我想帶在身邊親自教他,順便也讓他看看江湖的險惡,免得將來出去什麽也不懂。”


    “嶽母大人的心意小婿明白,但小婿還是懇請您多給小羿幾年時間。”


    “罷了罷了,現在找著他就好了。”女人擺了擺手,“反正我後麵哪裏也不去,就在你們身邊。”


    慕淩蒼抬眼看了看她,確定她火氣消了以後,才又垂下眼眸,問道,“嶽母大人,不知您與藍家兩位公子是何關係,為何他們爭相要找您?”


    夜芸黑起了臉,“你這話是何意?難不成還懷疑他倆是我生的?”


    慕淩蒼嘴角狠狠一抽,“嶽母大人誤會了,小婿不是這個意思。”


    夜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調整了一下情緒,才開口,“反正你們也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你們了。沒錯,藍錚是夜顏的爹,隻是他一直不知道夜顏的存在。說起當年,也都怪我傻。他追著我滿江湖跑,也不告訴我他究竟是何身份,等我跟他好上了以後,突然蹦出兩個兒子來。”


    她說著說著就冷笑起來,“不止兩個兒子,還有兩個女兒,他原配去世了,他還有好多好多女人。我當時啊,真是恨不得殺了他!”


    慕淩蒼認真聽著,隻是低著頭的他不停的抽動嘴角。


    夜芸一邊說一邊罵,“這混賬東西,欺騙我感情也就算了,還想把我弄去他家跟他的那些女人住一起?這混賬東西,他簡直就是存心想把我惡心死!我一氣之下就跑了,這種洗不幹淨的男人,誰要誰拿去!想當年,追求我的人那是隨手都能抓一把,可我卻瞎了眼看上那麽一個髒東西。我好歹是黃花大閨女,跟了他之後還得去給人做繼母,你說說看,憑什麽呀?憑他長得好看?真是笑話!長得比他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


    慕淩蒼肩膀忍不住動了動。


    以她的心性,確實不會委屈自己。之所以相信她的話,是因為他家裏也有這麽一個女人。


    能受苦、能受辱,就是醋勁兒大,一不留神就能跑沒影……


    說了這麽多,夜芸最後歎道,“都是過往的事了,要怨也隻能怨我自己。我知道幾個月後他會來天秦國,所以我哪都不去了,就在你們身邊待著。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他想逮我,沒那麽容易!”


    …。


    看著眼前陌生的女人,夜顏毫不客氣的打量她,除了盯著她臉看外,也把她手手腳腳全看了一遍。


    “淩蒼說你叫仁夕?那我就叫你夕姐,行嗎?”


    “夜小姐,你隨便怎麽喚我都行。”女人規規矩矩的立在她麵前,一直麵帶微笑。


    “好奇怪,總覺得像在哪裏見過你一樣。”夜顏繼續打量她,是真的有種熟悉的感覺。


    可慕淩蒼說這個女人是外麵請迴來的,她又沒出去過,道理說應該很陌生才對。


    “夜小姐,可能是我們有緣吧。”女人從容的迴道。


    夜顏盯著她臉上的笑仔細看了看,又瞅了瞅她的身形,看著看著就皺起了眉頭,“夕姐,講真的,你跟我那像猴子一樣滿山跑的娘有點像,不過你穿著比她穩重。”


    她說的是真話,這女人除了聲音、容貌和氣質與夜芸不同外,年齡和身材跟夜芸差不多。


    “夜小姐,你說笑了。我就一山野村婦,怎能跟你的娘親比較呢?”女人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暗暗咬了咬牙。


    猴子……


    這死丫頭真是欠收拾!


    慕淩蒼去書房了,讓夜顏單獨和他領迴來的女人談談。夜顏在客堂裏打量完她後,也趕緊給她安排了住處。


    “夕姐,我們家正在裝修,這小院暫時有點擠,你可不要嫌棄。我稍後就讓沈姐帶你去廂房,那間屋子之前五公主住過,現在她搬到對門去了,你以後就住那間屋子吧。”


    “全聽夜小姐安排。”女人又對她笑了笑。


    她是外麵來的,夜顏也沒想過她像其他人一樣跪拜過來跪拜過去,交代完後,她就起身往客堂外走,“夕姐,你先迴房整理一下吧,需要做什麽我會讓沈姐告訴你。沒什麽事你都自己安排,我去書房找王爺了。”


    目送她離去,女人狠狠磨牙。


    等生了孩子,看她怎麽收拾她!


    敢說她像猴子,還說她穿著不夠穩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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