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城南門延輝門外,滿桂身穿盔甲牽著一匹戰馬。


    身後則是親兵隊長高飛和十餘名親兵,這些都是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的好手。


    滿桂看著旁邊臉色有些憤然的趙率教,又看了看城門,將趙率教拉到一邊。


    “趙兄,我走後,這寧遠城除了你以外,其餘眾將都是遼東本土的,


    他們忠於大明這點不用懷疑,但他們排擠外地將領也是真的,


    以前有我在,以我總兵的身份還能護著你們,


    我走後,你們可得小心些,他們說些難聽的話,你就忍著,


    如果我此去迴去隻是朝覲,那我過段時間就迴來了,若是想查我,我拚了這條命也要請陛下將你調出來。”


    “滿兄,好意心領,千萬別觸怒陛下,兄弟受點委屈不算什麽,大戰在即,他們也不敢太過分!”


    趙率教說完,又壓低了聲音:“滿兄,城中關於督……”


    “噓!”


    滿桂臉色一肅:“趙兄,這是建奴的反間計,建奴久攻不下,就想用反間計借刀殺人,


    或者將督師調離寧遠,以達到他們的目的,


    袁督師雖然平日裏性情有些躁暴,處事不公,喜談天下事,


    但這種有失氣節的事情絕對不會做的,他絕對是忠於大明的,


    隻是手段和行事上……哎,早晚會給自己帶來禍患。”


    “滿兄明白就好,兄弟真擔心你迴去會以此攻訐,這樣兩頭不討喜。”


    趙率教鬆了口氣,隨後朝後麵一招手,一名軍士遞過一壺茶,給眾人倒了一碗。


    “滿兄,諸位弟兄,軍中禁酒,兄弟以茶代酒,給幾位送行!”


    趙率教身後一群十來位守備、千總、遊擊齊聲道:“送滿總兵大人,一路順風!”


    “搞什麽?”


    滿桂接過茶一飲而盡,看著自己營中的部下,沒好氣道:“老子隻是迴去朝覲,又不是上斷頭台,都給老子滾迴去,替老子多殺幾名建奴!”


    說完將碗一扔,飛身上馬,用力一夾馬腹,戰馬飛奔起來。


    高飛見狀,朝著趙率教一抱拳,飛身上馬,幾位親兵也跟了上去。


    “山高水長,咱們後會有期!”


    滿桂的聲音在風中飄蕩,顯得有些淒涼。


    “滿兄保重!”


    聽著聲音,趙率教也一抱拳,凝神看著越來越模糊的身影。


    直至滿桂等人身影全部消失在天地盡頭的視線中,他才放下拳頭,轉身朝著城中走去。


    眾人沒有發現,在他轉身的瞬間,他的臉色徹底的冷了下來。


    幾日後,幾匹戰馬出現在了北京城外,馬上眾人大部分身穿盔甲,雖然風塵仆仆,但馬上眾將的眼神依舊冷峻。


    城門守將在檢查了滿桂等人的印信和迴京詔書後,立刻放行。


    進入城中,巨大的喧嘩聲與城外的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那一道城牆是兩個世界的分隔線。


    街道幹淨整潔、行人絡繹不絕、商販叫賣,雖然都很忙,但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洋溢的笑容。


    “這、這……是京城?”


    滿桂身後的高飛有些吃驚,他來北京城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可每次來,這北京城的人不是眼睛長到了頭頂上,就是眼中滿是麻木,再或者招貓逗狗的。


    哪裏是眼前這副景象,若不是和翰林承旨一起迴來,他都要懷疑,這是不是北京城了。


    滿桂雖然沒有說話,但眼中依舊滿是疑惑,在疑惑的同時,一路上眼中的憂慮在這一刻消失了一大半。


    “滿總兵,下官先迴宮稟報,中間差不多有兩刻鍾的空閑時間,您要不先去會館洗漱一番,等候陛下召見?”


    “可以!”


    滿桂沒有絲毫猶豫,雖然不注重這些,但見皇帝的禮節還是要做好的。


    到了會館一番洗漱之後,滿桂剛到宮門外,就看見一名宦官迎了上來,說明來意後,滿桂隨著宦官進了宮。


    進了東暖閣後,滿桂立刻行禮:“臣滿桂參見陛下!”


    聽見聲音,崇禎放下手中奏疏,抬頭看著滿桂,果然如書中所記載的一樣,相貌威武,身材魁梧。


    或許是常年在軍中廝殺,皮膚顯得粗糙黝黑,但雙眼卻是炯炯有神。


    “滿愛卿,你如何看待薊遼督師袁崇煥和遼東的將士們?”


    滿桂心中一緊,心裏卻是吐槽,一見麵就是這特麽的送命題呀。


    “怎麽,你和他共事六年,不了解他?”


    麵對崇禎的再次逼問,滿桂臉色一凝:“陛下,自萬曆四十六年,努爾哈赤起兵以來,


    十餘年間,奴氛孔熾,人心惶駭欲遁,士卒畏敵,不畏將帥,


    袁督師到任後,麵貌大改,將士用其命,軍民安其生,乃大才也!”


    “哦!”


    崇禎臉色平淡道:“寧遠城中有傳言,皇太極給袁崇煥送大禮,想要招降他,是不是真的?”


    “建奴久攻不下,還死傷慘重,使的反間計而已。”


    滿臉臉色極其嚴肅:“陛下,臣雖與袁督師不合,但那隻是在防守城池、錢糧、資源分配不平衡上的不合,


    說到都是利益關係,但這不能否認袁督師是忠於大明的,


    督師力扞危疆,數次殺敵與城外,足以證明。”


    崇禎緊緊的盯著滿桂。


    滿桂被崇禎那雙深邃的雙眼盯的壓力大增,麵對建奴的千軍萬馬都沒有這麽大的壓力。


    “如果朕相信了呢?”


    “陛下不會,陛下乃盛世明君,絕對不會相信建奴這種幼稚的離間計的,更不會自毀長城。”


    不待崇禎反問,滿桂繼續道:“人的眼睛會出賣自己的內心,如今北京城中百姓的麵貌大變,眼中滿是憧憬,


    城牆之上軍士軍容整肅,街道幹淨整潔,商販百姓不畏衙役。


    雖然隻是進城的一瞥,但這足以證明陛下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民心即天心,陛下懂這個道理,也正在做,這足以相信陛下乃是明君。”


    這也是他進城看到景象後,眼中憂慮消失大半的原因了。


    “哈哈哈,滿桂,你很不錯!”


    崇禎笑了笑,幾次試探都讓他很滿意。


    如果滿桂借此攻訐袁崇煥,那即便是用它,也不會重用,為個人利益置大局不顧,這種人說不定哪天就投降了。


    他能從滿桂的話中聽出滿桂話中的真誠,絲毫不避諱自己與袁崇煥的矛盾,但也不會為這個攻訐對方。


    有的隻是家國大義和對大明的忠誠,這是他最願意看到的。


    難怪孫承宗對他評價:大勇沉潛,真忠懇到,才既饒為,性複坦蕩。


    “大伴,賜座、賜茶!”


    待滿桂坐下後,崇禎從龍案上拿起一份折子遞了過去:“你先看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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