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野在黑暗中行進。


    純粹的黑暗,對他而言,絲毫不是一種阻礙。


    反而隨著在這裏的時間不斷增長,青野又有了一種像是最初在黑霧裏如魚得水的感覺。


    大概,這些異變迷霧,習慣了墨染的侵入。


    而墨染,也適應了和它們混雜在一起。


    目前來說,這是一個好消息。


    不過青野的心情,不算美好。


    越是往黑霧深處前進,青野遇到背棄者屍骸的頻率就越高。


    之所以是“屍骸”,是因為在【吞】的降臨後,他們被碾壓成了一攤又一攤的肉泥。


    但那血肉模糊上黑色的長袍,卻能夠證明他們的身份。


    青野還在死去的背棄者身邊,發現了其他的死者。


    說“死者”恐怕不太準確,畢竟他們的血肉都混合在一起,內髒碎塊、骨頭渣子、大腸小腸......全都親密無間的混合在一起,如果不是殘破的衣物,實在無法辨認它們曾經是兩個人。


    讓青野心情不那麽好的是。


    在一些死者的身上,他發現了一些繪製了特殊圖形的皮革。


    即便被鮮血所沾染,而且它們和原版的差距實在有些大,但青野依舊能認出那些圖形的原貌。


    因為原版的圖形,就被青野記在腦中。


    舊印。


    毫無疑問,那些皮革上繪製的圖形,就是具有一定庇護之力的舊印。


    不過很明顯是盜版,絕大多數人類,都沒法臨摹舊印的全貌。


    總會在哪裏出現難以言說的扭曲和改變,使得盜版和正版的區別,一目了然。


    比“華萊士“和“華孝士”的差別還要大。


    青野很容易的聯想到,之前在神秘篝火旁看到的畫麵。


    從立花麗和吉原麻世的交流中,青野得知,她們就做過這樣的事情。


    而在這迷失之地裏,還會有別的居民......會臨摹舊印嗎?


    那種巧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也就是說,本以為已經撤離石頭城的那群居民們,未必就真正的逃到了安全的區域。


    ——抱歉,在迷失之地,其實根本就沒有那種地方存在。


    有的隻是相對安全和相對危險而已。


    就算達到了“相對安全”的地區,也有可能會碰上這群信徒們,從而被他們劃走。


    現在看來,那大概不是“可能”,而是“已經”!


    未知的問題還有很多。


    比如,他們到底是單獨不小心被抓走了?還是整個搬遷的大部隊,都遇上了背棄者們?


    還有立花麗、小桃她們,都還平安無事嗎?


    青野思慮著這些問題,腳下的步伐不禁更快了一點。


    可惜的是,那些信徒們都被碾成了肉泥,以至於想要從他們口中得到更多信息都做不到。


    “青野君,慢......慢一點.....”


    日野幸在青野身後大口喘息著。


    現在的他,不是加爾,而是原先的日野幸。


    不過他現在麵色紅潤有光澤,和之前麵如金紙,好像隨時都會暴斃的狀態截然不同。


    這是【吞】的血肉帶給他的饋贈。


    通過尖銳的口器,使得龐大的血肉,變成了極具濃縮的精華液體。


    精華到什麽程度呢?


    如果讓日野幸直接飲用一滴的話,他的身體都會因為沒法消化,從而出現新的傷勢。


    青野隻能通過稀釋的方法,再交給日野幸。


    而就是差不多十分之一滴的分量,就幾乎把他之前所有的虧空都補足。


    可見那極度濃縮的液體蘊含能量之大。


    青野也沒法一次性消化太多。


    他有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在口腔上壁,青野通過對血肉的掌控,構建出了一個能容納20滴液體左右的空間,差不多是2-3毫升的體積。


    如果青野需要的話,可以隨時借助那裏的濃縮液,獲取能量。


    順帶一提,借助口器提取出來的濃縮液,一共也隻有25滴。


    其中青野已經消化了3滴,用瓶子裝好,分給日野幸2滴,剩下的則全部儲存起來。


    青野有一種預感,這些高能液體,或許會在某個時刻發揮奇效!


    ——————————


    耳中聽到的聲音,童稚清脆,讓宮城良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女兒。


    女兒小春今年不過六歲,還喜歡眼巴巴的跟在自己身後,叫著“爸爸爸爸”,迴頭問她有什麽事,小姑娘又會理直氣壯的說道。


    “就是想叫‘爸爸’了嘛!”


    說完就笑眯眯的抱著自己的手臂,晃來晃去。


    雖然在工作的時候這麽做有時會覺得有點煩,但平時卻能為宮城良掃去一身的疲憊——像是所有的努力,所有工作後的勞累,都是有價值、有意義的。


    隻是即便聲線再怎麽相像,宮城良都知道,自家的女兒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暫且不說東京別動隊的保護——宮城良其實對這一點還頗為懷疑。


    宮城良非常明白這群黑霧信徒們的殘酷手段,對待普通的人類,根本就沒把他們當做人來看待。


    說是“獵物”“物品”這樣的形容詞,更加恰當。


    被抓到這裏的“獵物”,其實還有一個相對苛刻的條件,那就是——需要是超凡者!


    如果不具備超凡能力,就連存活到現在的可能都沒有,就會在路上被直接抹殺。


    那位黑霧之主,需要的是更加純粹、更加高級的“獻禮”。


    普通人要是混在其中,大抵就像是在一碗米飯裏吃到了幾顆硌牙的沙子,心情自然不會好到哪裏去。


    況且,比起這一點,更令宮城良渾身汗毛豎起,心髒差點跳停的事情,則是小女孩對他所說的話語。


    “叔叔你,是個好人對吧?”


    單純從這句話來說,其實沒有太多問題。


    哪怕宮城良知道自己做了不少不對的事情,一度借助超凡能力牟取一己私利,但是捫心自問,他覺得自己還是個好人,最起碼,是個道德在水平線之上的人。


    要是他真的想做個壞蛋的話,剛才又為什麽要冒著生命危險出手救下那個險些引來殺身之禍的女人呢?


    宮城良很是膽小沒錯,但如果在他能力範圍之內能做到的話,他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死在自己麵前。


    可是。


    這個小女孩是怎麽知道的?


    宮城良低下頭,看著對方抓著自己黑袍下擺的小女孩。


    小桃是個粉雕玉琢的孩子,臉頰微圓,看起來很是可愛。


    但她那茫然的眼睛,像是失去神采的寶石,也是說明——她其實並不能看到四周的畫麵,也沒法聽見、聞見。


    置身“純粹的黑暗”,她是怎麽做到直接抓住自己的?


    又是怎樣做出“他是個好人”這樣的判斷?


    宮城良完全想不明白。


    好在他最近想不明白的事情實在太多,以至於他沒有那麽驚訝。


    有一點宮城良絕對是明白的!


    要是被這群瘋子得知自己和小女孩的對話,九成九會死在這裏!


    宮城良蹲下身子,像是想在原地休息一樣,盡可能避免他人的關注。


    話說迴來,宮城良其實也沒有他想得那樣惹人注意。


    在他說出剛剛那話後,大部分的黑袍人都感到了無趣,便不在去關注宮城良,更不在意他對這些“獵物”們做了什麽。


    背棄者們屬於人類的欲望,正在不斷消退。


    說不定到了最後,就連“想要殺人”這樣暴虐的念頭都會從他們腦海裏消除。


    可以預想的是,那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


    欲(喵)望這東西,說來或許顯得有些齷齪。


    但實際上,正因為欲(喵)望的存在,人類才能繁衍下去。


    因為想要充足的食物、溫暖的光明、安穩的環境,人類的文明才能綻放出如今這樣鮮豔瑰麗的花朵。


    哪怕這朵鮮花上長著膿瘡,也有肥碩的害蟲寄生其上,那總比人類的遠古時期蠻荒落後的狀態要好。


    或許這麽說有些偏激。


    但是。


    欲(喵)望,的確是人類進步的動力。


    假如就連這種東西都被淡化、抹除,那些人,真的還能被稱作是“人”嗎?而不是一台台冰冷的工具?


    【對祂們而言,他們這些信徒,本來就隻是工具而已吧?】


    心裏莫名產生了些古怪的感觸,宮城良盡可能平複下心情,用看麻煩似的眼神看向小桃。


    現在最麻煩的地方,其實不是她突然出聲,叫住自己。


    而是......


    他們之間,根本沒法交流!


    宮城良說的任何話語,小桃都沒法聽到。


    “交流”這個障礙,像是一道深深的溝壑,隔在兩人之間。


    再者說了,哪怕他們說上話了,又有什麽用呢?


    難不成還以他這微弱的實力,獨自對抗這群瘋子?


    那種事情,根本根本根本做不到!


    宮城良對自己的實力很有逼數,他不過是依靠“替身”冷麵殺手的些許特質,偽裝成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為了不泄露自己真實實力其實像是紙糊的老虎,隻要輕輕一戳就會破裂,宮城良一直貫徹了自己高冷的人設。


    惜字如金,也從沒和其他信徒起過衝突——背棄者間發生戰鬥,其實是很常見的事情,為了找點樂子,這些家夥總是能找到最好的辦法。


    那位強欲黑袍女,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也就僅此而已了。


    宮城良完全不敢和其中任何一個黑袍人發生衝突,因為那會直接暴露他的真實麵目。


    在這把“弱肉強食”的血腥規則寫在明麵上的環境中,一旦那麽做了,結局隻可能是死路一條!


    在宮城良心裏,已經沒有一個人類能對抗這群家夥了。


    人類的力量,在祂們的麵前,實在太過無力。


    【我也很害怕啊,我有什麽辦法......】


    “麗姐,會來救我的。”


    宮城良這麽想著的時候,聽見旁邊的小桃再次輕聲說道。


    “叔叔別怕哦~肯定有人能消滅祂們的。”


    小桃的聲音很稚嫩,可異常堅定。


    宮城良再度愕然。


    並且從小女孩的話語裏聽出了一種可能性——這孩子,該不會......能聽見他內心的想法吧?


    “沒錯。”


    小桃笑了一笑,重重點點頭,頗為驕傲的說道。


    “不要小瞧了小桃哦!”


    “所以,叔叔,不用那麽害怕的。”


    即便這話從年齡五六歲的小女孩口中說出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但在這個瞬間,宮城良忽然有一種鼻尖一酸的感觸。


    他是個膽子很小的人,小到會被一個並不恐怖的鬼故事給嚇到。


    而從加入黑霧教派,直到深入其中的今天,宮城良積蓄了太多太多的恐懼。


    不管是外界的血腥場麵,還是他自己身體內部的異變,都是他恐懼的來源。


    而且無人能夠交流,隻能用心底大聲吐槽的方式,宣泄一部分的情緒。


    但那遠遠不夠。


    宮城良甚至覺得,自己可能馬上都要被逼瘋了!


    【沒想到,被一個小姑娘安慰了啊......】


    “我不是小姑娘,我叫小桃!”


    小桃氣鼓鼓的鼓起臉,像是隻生氣的小倉鼠。


    “我應該是全日國最強小學生。”


    即便語氣很猖狂,小桃明顯不是那種蠢蠢的小女孩,她依舊保持著很低的音量。


    不會被更遠的人聽見,又恰好能被宮城良聽見。


    【這驕傲的語氣,怎麽和我家女兒這麽像?】


    宮城良稍稍吐槽,壓下心底的情緒。


    為了不被其他人懷疑,他索性直接躺在了地麵上,閉上雙眼像是在休息或是睡眠。


    這樣的舉動在一般人看來,可能是奇怪的。


    但是對背棄者而言,做出再古怪的事情,也都是正常的。


    宮城良就見過不隻一個背棄者,莫名其妙的大叫一聲,然後選擇自殺。


    沒有任何征兆,更沒有任何理由,隻是忽然想這麽試試,於是就這樣做了。


    像這樣躺下來休息的動作,實在沒什麽好在意的。


    果然,其他黑袍人看到他這幅模樣,更是覺得無趣了。


    很快,宮城良就從小桃口中了解了一些大概的情況。


    包括他們本來生活在迷失之地,生活在這座石頭城裏。


    也包括小桃的名字,還有先前的遭遇。


    和宮城良之前想得不太一樣的是,這裏被抓來的人,並不是全部。


    以“立花麗”為首的一群超凡者,竟在和平田陽介後戰鬥後不落下風,保護了一部分人,沒有被他掠走。


    這個消息無疑令宮城良極為驚訝。


    那個家夥,那個名叫平田陽介的恐怖存在,原來也有失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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