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日野君的情況,我隻知道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占卜家】本人似乎對自己如此實誠的說出這句話、而不是慣用的糊弄過去有些驚訝,於是又重新開口說道。


    這一次,他清晰的意識到,他在青野麵前時,沒辦法升起“撒謊”的念頭。


    就像是短暫的喪失了這一項能力似的。


    【占卜家】再度訝然,但就連這點驚訝,都被某種力量悄無聲息的抹除了。


    他撓了撓腦袋,繼續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大概是被彩香前輩,暫時封印起來了吧?”


    “......嗯?被封印?”


    青野皺著眉頭,並且順便迴想起了那時日野幸的狀態,雙眼始終被一層特殊的結界所籠罩。


    顯而易見,那層屏障,是為了抑製日野幸的超凡能力。


    ——這種事情,隨著超凡浪潮在表世界不斷翻湧以後,開始變得越發常見起來。


    仍舊是那句話,成為超凡者,有時也絕非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例如,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高中生,突然擁有了能夠看見怪異、幽靈等存在的超凡能力。


    一旦被察覺到她能夠看見它們,怪異們就會對少女產生好奇和——而來自怪異們的好奇,可從來都不會是懷揣善意的。


    可想而知,少女會終日處於恐慌之中,一麵目睹駭人可怖的詭異之物,一麵還要裝出一無所知的模樣。


    假如沒有足夠粗大的神經,或是足夠堅韌的意識,恐怕沒過兩天,就要在這種煎熬下徹底崩潰,又或者一個不注意就成了怪異口中的食糧。


    對這種可憐的女生,就此封印她的超凡能力,反倒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隨著超凡者數量的不斷增多,封印能力的這類現象,也增多了許多例。


    隻是......


    究竟是什麽原因,需要把日野幸的能力給封印呢?


    順帶一提,青野之所以會主動問起關於日野幸的情況,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因為......


    日野幸,失去了聯係。


    前段時間,出於成為短暫同伴的角度,青野準備打電話向日野幸問候一下,但電話那頭很長時間都無人接聽。


    青野又打給日野彩香。


    比較意外的是,平時和青野一向毫無保留的彩香前輩——指在各類信息上毫無保留,幾乎是知無不盡、問無不答的程度——這一次,卻對日野幸的狀態有諸多隱瞞,似乎是不想讓青野對這件事繼續關注下去。


    按照常理說,青野應該像日野彩香期望的那樣,不再理會這件事,或者是當他從未知道過這一情況。


    但在青野的直覺中,又意識到,這件事和他有著某種密不可分的聯係,要是就此置之不理,總覺得不太舒服。


    是以,就順便在探望【占卜家】的時候,向他發出詢問。


    就上次【占卜家】和日野幸的表現來看,他們兩個肯定是相互認識的。


    再結合他們都有著較為類似的預測未來的能力,或許也不是一般的“認識”而已。


    至於【占卜家】突然像是失去了“說謊”的想法和能力,倒不是青野使用了什麽超凡技能,隻不過在他稍微放開了些【偽裝】,以威壓和魅力雙重影響達到的效果而已。


    實在不值得驚訝。


    “要是別人,或許還真的不會知道這件事的內情。”


    【占卜家】撓撓臉頰,一開始似乎不太知道該從哪裏講起比較好。


    但在猶豫五六秒後,還是認真的講述道。


    “但誰讓我和那家夥,勉強還算是發小呢?”


    “發小?”


    青野適時表達出了驚訝的情緒。


    他是猜到兩人的關係或許的確沒那麽簡單,但對這種關係,還是始料未及的。


    “隻是國中以前的發小而已。”


    【占卜家】歎了口氣,像是迴憶起了當初某些還算愉快的經曆。


    “我比幸君大上兩歲嘛,再加上我們家裏也頗有淵源.......我的父母也都是占卜家,他家則是流傳許久的陰陽師大家族。”


    “那時候便經常玩在一起,他先前還得叫我大哥來著呢。”


    【占卜家】突然抱歉一笑。


    “青野君,肯定對這些事情不太感興趣吧?倒是我自己有點矯情了。”


    “無礙,你繼續說。”


    即便青野說了沒關係,但【占卜家】本人對這一點貌似還很是在意,盡可能的長話短說。


    “總之,我們那時的關係還算不錯。”


    “直到......他覺醒了超凡能力。”


    青野一怔:“覺醒?”


    通常而言,“覺醒”這個詞語,是用來形容那種突然獲得超凡能力的人們,但就青野的了解,日野彩香一家都具備相當強的超凡天賦,和妖精種一樣,都是與生俱來就擁有超凡能力。


    沒想到,能力最為奇妙獨特的日野幸,反而是他們一家中特殊的那個。


    “沒錯。”


    【占卜家】點點頭,肯定了青野的猜測。


    “幸君他和他的家人不一樣,是在國中時覺醒了那樣的能力。”


    “最初他的家裏人大概還認為他沒有超凡天賦,還把這看作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成為超凡者,更像是一種詛咒,而不是來自上天的恩賜。


    “誰知道,就在那天他生日的時候,獲得了現在所擁有的能力。”


    “隻能說,上天總是喜歡和人開玩笑,給人希望又給人絕望吧?”


    青野沉默不語,默默傾聽著【占卜家】的訴說。


    “事先問一下,青野君,你應該多少對幸君的能力有些了解吧?”


    “是的,他的能力,應該是預測未來之類的吧?”


    青野迴答道。


    “而且會有某種不輕的副作用。”


    “但除此之外,別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這也是實話實話。


    既然【占卜家】對他坦誠相對,青野也不會耍那種小心思。


    “是的,的確算是預測未來。”


    “但是預測未來的方式,和我們這種【占卜】的能力並不相同。”


    【占卜家】指了指自己。


    “願聞其詳。”


    “先前我也說過,我們這類【占卜家】看見的未來,其實會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像是【占卜家】本人,又或是得知占卜結果的你們,都會從各個方麵或多或少的改變這個我【占卜】到的‘未來’。”


    “是的。”


    “如果換一個說法的話,我所【占卜】到的未來,隻是未來的一種可能性而已,一般來說,會是最大的那種。”


    【占卜家】盡可能的用簡單的話語,來解釋這聽起來繁瑣麻煩的定律。


    從【占卜家】的之前的表現來看,他對這樣的“定律”十分重視,占卜之前也要和青野他們清楚的說明和占卜相關的地方。


    可能是他作為【占卜家】的職業習慣。


    “而幸君見到的未來,則是......”


    “未來的無數可能性!”


    說出這話時,【占卜家】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了些許羨慕和敬佩的神色。


    對他們這類能力相似的人來說,能做到這一點,想必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


    “無數種可能性?”


    青野對這個說法表現出驚訝。


    “就像是樹木的生長中,會冒出眾多新生的枝丫,每一條枝幹都有可能通往新的未來。”


    “幸君能做到的,就是借助他的選擇和行動,使得其中的某一個可能性增大,亦或者是剪斷那些不該生長的枝丫。”


    “就這種能力而言,他可是要強過我太多太多了。”


    “原來是這麽迴事。”


    青野頷首。


    他忽然也能明白了,先前有幾次事件中,日野幸見到自己時,忽然露出的安心神情。


    當時還以為日野幸是對自己有著超出尋常的信心。


    現在想來,說不定是他知道把自己叫過來就能有驚無險的解決事件吧?


    “但是青野君,你想必也聽說過這麽一句話吧?”


    【占卜家】苦笑起來,目光看向窗外。


    似乎是對那不知身處何處的日野幸表示同情。


    “命運的一切饋贈,都在背後標好了價碼。”


    “越是強大的能力,往往會具有更加殘酷的代價。”


    青野:“......”


    他對這話倒是沒有什麽發言權。


    假如這句話真的在青野身上生效的話,說不定他現在早就因為能力過於強大,然後死掉了吧?


    “我也聽聞有那種天賦極其稟賦的人,能力還沒有什麽副作用。”


    “真是令人羨慕的家夥呢!”


    青野:“......”


    【占卜家】這句話所指的人,大概就是他這類人了。


    在簡短的打岔後,【占卜家】麵色正經起來。


    “幸君需要付出的代價是,隨時都有瘋掉的可能。”


    “因為未來的可能性是無數的。”


    “即便幸君其實無法完全捕捉到‘無數’這樣的數量,但是比起他的大腦容量,他要接受的信息量,也實在太多太多。”


    “如果沒有經過專門訓練的話,他的思維會在一瞬間就崩潰,像是被海浪衝垮的堤壩。”


    “他看到了一切,卻什麽也做不到。”


    【占卜家】沉悶的歎了一口氣。


    “明明應當是全知的處境,但就是因為無窮無盡的未來湧進了大腦,他反而再也無法看清其中的任何一種。”


    “這和佛教裏的某種觀念不謀而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事實上,在幸君覺醒能力的那一天,他就直接瘋掉了。”


    “當然後來,也像是先前我被那位超凡者治好一樣,幸君的瘋狂是暫時的,應該是......石山婆婆治好了他才是。”


    聽到這裏,青野找到了日野彩香對石山晶子尊敬有加的另一個原因。


    那位老婆婆,竟然是日野幸的救命恩人。


    “也就是從那天起,幸君的性情大變,也從此和我漸行漸遠。”


    “性情大變......”


    青野捕捉到了這個關鍵的詞匯。


    “稍等,也就是說,日野幸從前其實不是這種性格?”


    青野想到了最開始和日野幸相遇時。


    染著一頭橘毛,嘴上釘著唇釘,耳朵打著耳洞,一幅流裏流氣的姿態。


    像極了華國那些“殺馬特”“非主流”。


    或者換個更新鮮的詞匯——“精神小夥”?


    反正就是那樣的人,初次見麵時,差點還以為他是那種在街頭混跡的小混混來著。


    後來神田雪繪對他的評價,也證明了這一點。


    性格輕浮且張揚。


    是青野不太喜歡的那種人。


    看著青野的表情,【占卜家】就知道他在想什麽,語氣無奈的說道。


    “他最近的脾氣,都已經收斂了很多。大概是在彩香前輩,還有他家老姐的管束下,才稍微好了一點吧?”


    “在更前段時間,他的脾氣用‘極其惡劣’來形容都一點不為過。”


    “這也是我和他最後失去聯係的原因。”


    “但在國中時,他本來不是這樣的。”


    看不出來【占卜家】其實是個挺感性的男人,他在病床邊的抽屜裏翻找了一下,拿出錢包,隨後在錢包裏找出了一張照片。


    那好像是在一個結業典禮上——就是國中的畢業禮。


    【占卜家】穿著一身畢業生才會穿著的校服,身邊是小他兩歲的學弟——日野幸。


    這竟然是一張雙人照。


    也就是說,這個“發小”的含金量,恐怕也比青野原先想得要高上許多。


    ——而且關係一般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把這種照片隨身攜帶的吧?


    照片上的日野幸,意外的頂著一個乖乖學生的西瓜頭,頭發自然是黑色。


    沒有耳釘、也沒有唇釘,就連看著鏡頭的眼神,都因為害羞有那麽一點的不好意思。


    微微低著頭,仔細看,臉上還有那麽一點點泛紅。


    怎麽說呢......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幹幹淨淨的,性格靦腆的男孩子而已。


    和現如今這種姿態,的確具有很大的反差。


    也可想而知,他肯定是經曆了某種極為特殊的遭遇。


    “就我看來,他可能是見到了某些絕望的未來,所以自暴自棄了。”


    【占卜家】看著照片上的日野幸,無意的說了一句。


    “咳咳,一不小心又扯遠了。”


    “他現在失去音訊,想來是因為......隨著超凡浪潮的翻湧,他的能力不斷增強,能見到的未來也就越來越多。”


    “所以必須要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封印。”


    “哦對了,可能還有石山晶子先前夢境力量的影響。”


    【占卜家】認真分析。


    “滴滴......”


    這時,青野的手機鈴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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