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黝黑的隧道中,隻有臨時借來的手電筒作為光源。


    青野的心中,驀然想通了一些事。


    像是流星從天際劃過,又像是先前被一直忽略的某些存在終於顯現,隨即被青野捕捉。


    但同時,也帶來了更大的疑惑。


    青野向日野彩香開口問道。


    “彩香前輩,你先前所說的那群信徒,有更加詳細的相關信息嗎?”


    “......誒?”


    突然聽到青野這個問題,日野彩香也顯得有些意外。


    唯一生動的一隻右眼,流露出幾分困惑。


    “咦?我原來沒有仔細說明這一點的嗎?”


    她暗自嘟囔兩聲,嘴唇微動。


    似乎覺得有哪裏不對,但這種“異樣”沒有引起她太多的在意,隻以為是她一時疏忽大意了。


    “應該是在十年前吧?”


    日野彩香迴憶著記憶裏的內容,盡可能簡短的向青野講述她印象裏發生的事情。


    在這隧道裏估計還需要再前進一段時間,趁這工夫,對可能存在的敵人有更多的了解,也是應該的。


    “有那麽一群很異常的信徒,他們自稱為枯萎信徒。”


    “所謂的教義,是相當悲觀的,比如‘世間萬物注定枯萎,一切的終點都是死亡’,其實這句話認真來說,也不能說是錯誤的。一切事物的終點都是毀滅,生命也注定會死亡。”


    “隻是,以這種觀點作為一個教派的思想,就不那麽正常了。”


    這時恰好走到一個岔路,熔岩隧道的內部可不是一條筆直的通道——這畢竟是天然形成的隧道,而並非人工修建而成,會出現再怎麽複雜多樣的地形都不出奇。


    日野彩香暫時住口。


    眼下這種情況,分兵無疑是一件不現實而且不理智的行為。


    像是在恐怖片當中,主人公一行人在鬼屋裏探險,明明人少還要分開來探尋的行動一樣,是毫無疑問的作死行徑。


    那麽,找出正確的道路,就是現在需要解決的問題。


    還沒等日野彩香開口詢問,青野便指向了右手邊的通道。


    “走這邊。”


    在這個地方,富江殘留下來的氣息,已經非常明顯。


    對於熟悉這種氣息、甚至於體內還有富江一部分血液的青野來說,找到她所在的方位,易如反掌。


    向右邊的通道走去後,青野等待著日野彩香接下來的描述。


    可是她卻遲遲沒有再次開口。


    “彩香前輩?請繼續往下說。”


    “嗯?”


    日野彩香歪過腦袋?疑惑不解。


    “往下說什麽?”


    而聽到這話的青野?卻是渾身汗毛微豎,更加濃烈的異常感?席卷他的內心。


    “關於枯萎信徒的信息。”


    饒是如此?青野的神情裏看不出任何異常。


    “哦......對了,我剛剛是在說這個來著。”


    日野彩香眨眨眼睛?思考片刻,歉意說道。


    “瞧我這腦子?都不好使了。”


    “唉?年紀大了,不中用了啊......”


    青野則是清醒的明白,這絕非是健忘能夠解釋的。


    在迴答問題之前,日野彩香就像是架遲緩的機器?停頓了兩三秒的時間?仿佛有一種特殊的力量,扭曲了她的認知,暫時的“遺忘”剛才的話題。


    不僅如此,青野還發現,神田雪繪和劍客?都沒有對這一點表現出任何察覺。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青野再次提醒?這個話題有極大的可能會這樣被再次忽略。


    這大概也是之前青野沒能得知信徒們信息的原因。


    與此同時,青野的麵板上?也絲毫沒有任何提示的出現。


    乃是反常中的反常!


    青野將注意力集中到極致,不肯放過任何的細節。


    “在一開始的時候?枯萎信徒表現得很是正常?沒有進行任何特殊的活動。”


    “以至於我們在最初接到舉報時?都不能把他們歸於x教一類,和超凡也沒什麽關係,而隻是一個教義奇怪的宗教而已。在日國,這樣的小宗教還是不少的。”


    “我們總不能沒有任何理由和證據,就把他們逮捕。是以那時,我們僅僅是監視和投入些許關注罷了。”


    日野彩香歎了口氣,像是在後悔當初那樣的決定。


    假如那時投入的監視力量再多一些,說不定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


    “等到我們發現他們所做第一起案件的時候,就已經太遲了。”


    “他們的教首,不知從什麽地方,得到了一種特殊的儀式。”


    “就是在石山婆婆的房間裏見過的那種。”


    “他們企圖用儀式召喚出神明,從而在生命枯萎之後,得以獲得更美好的人生。”


    青野認真聽著:“原來如此。”


    縱觀世界上眾多宗教,其實都不乏有這樣的教義——隻要信奉某某神明,就能在死後升入天堂,或是前往西方極樂世界,又或者是在位列仙班,而不至於淪落地獄,遭受眾多的磨難和痛苦。


    歸其根本,人,都是會死的。


    不管中途看過再多風景,經曆過再多美好,終點都不會改變。


    且有且隻有一個,那就是,死亡。


    唯有死亡永恆——這倒是和枯萎教派的教義不謀而合。


    然而當人們難以改變現實的淒苦處境時,便把心思寄托於神佛,企圖在死後得到“美好”和“幸福”,從而得到心靈的慰藉。


    佛教的發源地在古印度,不是沒有原因的。


    底層的人民無法改變低種姓的被壓迫現實,於是隻能期待死後可以在“極樂世界”生活。


    對統治者而言,這真是再好不過的工具,用來消除人們現實中的反抗。


    總而言之,枯萎教派實際上和其他宗教,並無本質區別。


    隻是他們祈求降臨的,乃是來自裏世界的恐怖存在!


    通常而言,裏世界的任何存在,甚至隻是那些孱弱的下級生物,對普通人來說,都是具備極大危害的。


    眾多x教徒們信奉著的神祇,也大多不可能和他們有真正意義上的交流。


    就像是螞蟻們在地上排成一排,以隊列的方式前進,的確有可能吸引到人們的注意。


    但是等待螞蟻們的,可能不會是細碎的麵包屑和友善的注視,而是一壺滾燙沸騰的熱水。


    信奉祂們,往往不會有太好的結果。


    更有可能使人們自己陷入瘋狂,或是自身都淪為祂們的食物。


    但話又說迴來,會相信祂們的x教徒本身,大多數也是腦子不太正常的人,和祂們倒是相得益彰、臭味相投。


    “最初發現的幾起案子,都是儀式失敗後的產物。”


    日野彩香繼續說明。


    “我們隻看到了死狀淒慘的死者,和一些奇怪的紋路,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朵的圖案。當時的我們,甚至沒把這件事歸為宗教領域的案件,而是當做一起連環殺人案。”


    “類似於開膛手傑克那樣,會留下特殊的痕跡,來證明是他們犯下的罪行。”


    “但我們很快就在案發現場,遇上了那種東西。”


    “......那種東西?”


    這一次發出提問的,則是旁邊的神田雪繪。


    “就是神秘儀式的殘留物。”


    說到這裏,青野他們都有了印象,這隻可能是石山晶子房間角落裏那“肮髒”的殘留。


    神田雪繪又問道:“儀式成功了?”


    “不,並沒有成功。”


    冰山少婦搖搖頭。


    “之前說過,那儀式需要三個嚴苛的條件。”


    “但如果條件不完全滿足的話,也可能會生成那樣的殘渣。光是封印那些東西,就讓我們中的數人因此犧牲。”


    “我們也才徹底意識到事件的性質,根本不是我們原來想的那樣!”


    “在那位大人的帶領下,我們付出了巨大的犧牲,這才把他們全部消滅。”


    不管是青野,還是神田雪繪,都沒有對“那個大人”這個稱唿表示疑問。


    因為他的身份非常明確,在日國超凡者中,會用這個稱唿指代的人,隻有一位。


    正是日國剩下的那位s級超凡者!


    也是日國的最強者!


    不過他的身份和實力都太過特殊,講述起來要浪費太多的篇幅,在這裏就暫時不談。


    “我們的特別行動隊之所以缺少中堅和高端的力量,就是因為在那次事件中,有太多天賦優異的超凡者死去,使得產生了相當長的一片斷層。”


    日野彩香遺憾的講述。


    似乎不太願意迴憶起那時的情況,可見那時犧牲的慘烈程度。


    “那麽,我還有一個問題。”


    青野突然盯著日野彩香,語氣認真。


    “請講。”


    日野彩香像是也被這氣勢所染,嚴肅的迴複道。


    “在那起事件中,石山晶子有參與其中嗎?”


    “石山婆婆?”


    冷豔的美婦人愣了愣神,沒想到青野竟然會問出這種問題。


    而這問題暴露出的想法,其實很是明確。


    “你原來是在懷疑她嗎?”


    她的表情罕見的有些慍怒,大概是因為青野的懷疑而生氣。


    理性上她可以理解這懷疑,但是感性上絕不能接受。


    “石山婆婆絕不可能是信徒中的一員!”


    “她救過東京別動隊裏的許多人,包括我在內。”


    日野彩香嚴肅的說道,企圖打消青野的懷疑。


    “她對我們有救命之恩,向【占卜家】那類情況,就是石山婆婆出手,才治好了那些人。”


    “是的。”


    這會兒,就連沉默寡言、眼睛裏隻有自己劍的劍客都點頭同意。


    “石山婆婆,是好人。”


    “我也......這麽覺得。”


    小姑娘拉了一下青野的衣擺,輕聲說道。


    即便神田雪繪和石山晶子相處的時間極其短暫,還覺得她有點兇巴巴的,但是在小姑娘看來,石山晶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壞人才對。


    “我隻是單純的問一下,那起事件,她有沒有參與其中。”


    青野忽視了他們的反應,再次問道。


    “有,但卻不是作為戰鬥成員。”


    日野彩香斬釘截鐵的迴答。


    “事件發生在十多年前,那時候,石山婆婆還沒有重新出山,僅僅是作為醫療人員,治療隊員們精神上的創傷。”


    “的確如此。”


    劍客也這樣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


    青野不再提問,沉默的在隧道裏行走。


    腦海裏在分析各種潛在的可能性。


    但反觀日野彩香,則是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對了,青野君。”


    “按照你的說法,雨宮憐昨天是一個人去找石山晶子的?”


    “沒錯。”


    青野坦然承認。


    “可是......如果她要去做那種事的話,為什麽青野君,你沒有和她一起呢?”


    日野彩香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道。


    “你們不是朋友嗎?就算不去送富江最後一麵,也總該把雨宮憐接迴來吧?”


    青野瞬間停住了腳步。


    連帶著神田雪繪也嚇了一跳。


    小姑娘皺起秀眉,輕聲喃喃。


    “是啊,我們為什麽沒想著去送她最後一程呢?”


    神田雪繪在記憶裏搜尋著,很快找出了答案。


    “富江好像說過,不想讓我們見到她最後的樣子,她要一個人去麵對。“


    聽到這句話,青野的眉頭不僅沒有鬆開,反而是更加緊湊。


    ‘她真的,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嗎?’


    翻找三天眼前的記憶,青野好像真的在哪個犄角旮旯裏,翻出了和這話意思差不多的話語。


    還有一張漂亮且模糊的臉蛋,像是很正式的對他表達出這種含義。


    還出於一些慚愧,好像承擔沒有照顧朋友妹妹的義務,所以不願意去麵對富江?


    或是因為富江沒有聯係自己,索性把這看做她自己的事情,不想參與進去?


    不對!


    青野堅決的否定。


    不是這樣的!


    哪怕這些借口聽起來都有合理之處,似乎的確有可能是這樣。


    但是一個聲音,仍然在心底如洪鍾般響起。


    ‘如果是平時的我,絕對會和她一起去的!’


    青野想著。


    他肯定不會逃避——既然富江都沒有逃避,青野又怎麽像個懦夫一樣,不願去直視她的結局?


    隨著明確肯定的認識到這一點,看穿自己的本心。


    如同陽光驅散陰霾、冰雪在火焰下消融,方才那些模糊不清的片段、似有似無的話語,都在一瞬間被清空,煙消雲散。


    像是從未出現過。


    更準確來說,它們本來就不該出現。


    那些存在,隻不過是被他主動腦補出來,用來解釋某個結論的零碎片段而已。


    以他的記憶力,又怎麽會出現“模糊”的情況?


    豁然開朗。


    海闊天空!


    現在,青野可以肯定得說道。


    “她沒有說過那種話。”


    【你驅散了部分精神扭曲!】


    【理智突破上限!】


    【智力(靈感)+3!理智上限+10!】


    ‘果然,就連我的思維,也在不知不覺中被扭曲了。’


    青野雙眸澄澈,看向眼前深深的隧道。


    隨著他們的深入,隧道中的溫度早已不像最初那樣冰冷,開始滲出些許的暖意。


    ‘來吧,就讓我見識下,你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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