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奶茶店裏坐了一會兒,顧傾情便起身,結賬離開了。


    迴到車上,看著那個長命鎖,遲疑了片刻,最終,無奈的歎了口氣,還是選擇給霍明軼撥過去了一通電話,並沒有讓她等多久,很快的,那端便接通了。


    “傾情?找我有什麽事情嗎?”聽筒裏,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很詫異,仿佛是,沒想到她會給他打電話一般。


    “霍叔叔,你現在不在醫院了嗎?我今天去醫院看望你,護士說,你已經出院了!”


    聽筒裏,有那麽一刹的寂靜,少頃,裏麵傳來一陣歎息聲,“傾情,霍叔叔怕是撐不下去了!你應該聽說了,霍叔叔得了癌症,但是你不知道如今什麽情況吧?如今,已經算是晚期了……”


    “霍叔叔,”忙打斷他的話,顧傾情勸說道,“癌症也是有治好過的!你千萬別那麽想!”


    “不!傾情,你或許沒明白我什麽意思!”


    “什麽?”


    喟歎了口氣,霍明軼聲線顫抖,嗓音中滿滿的皆是隱忍,“傾情,這不是別的病,而是癌症晚期,這個世上,我已沒有什麽牽掛的了,我對你母親的感情,你是知道的,如今,也算是解脫吧!”


    “解脫?”


    美眸瞬間升起了一層薄霧,顧傾情緊握成拳的手,猛地攥緊了幾分,她努力的克製著,不讓對麵的人聽出來她的哭腔。


    “霍叔叔,你還有公司啊!你還有霍氏啊!你不是沒牽掛的!”


    “傾情,那些都不重要了!不怕你笑話,叔叔其實活著也是很累!”


    “……”


    知曉自己許是嚇到了她,霍明軼不得不放軟語氣,“傾情,沒有人是想死的,你說對嗎?叔叔如今,也隻是覺得與其如此,死了,其實倒也是一種解脫,不是嗎?麵對死亡,看開一些,不好嗎?”


    “霍叔叔。”


    她又怎麽會不明白?


    他這些不過都是托詞,實際上,不是癌症讓他絕望,而是他當真不想去活了!


    “好了,別為你霍叔叔擔心了,”輕笑著,霍明軼打趣道,“你霍叔叔會安排好一切的,放心!”


    “……”


    這語氣,可叮囑後事沒什麽兩樣了,她能放心才怪了!


    實際上,霍明軼起初也沒想過要同她去說那些話,畢竟,談論的有一方,是她的母親!


    但,他還是說了!沒有什麽別的原因,而是因為,他真的沒有多久的活路了,不想讓這孩子擔心罷了!


    生與死,僅在一念之間,不是嗎?


    最終,霍明軼也沒有撐多久。


    甚至於,連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撐過,死於七月下旬,彼時,靳餘歡同靳景熙剛過完生日不過一周而已。


    霍家親戚少的可憐,霍老爺子與老太太在世時,都是家裏的獨生子女,故而,也沒什麽近親。


    至於,那種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是不會湊這種熱鬧的!


    故而,明軼的葬禮,是顧傾情與靳銘琛兩人一手操辦的!


    於情於理,他們都應該,畢竟,霍明軼留給了小晴天那麽大一份禮物不是嗎?


    ——分割線——


    城西,墓園。


    這天,天氣當真是格外的陰沉,不知是不是老天爺也在哭泣,整個天空已經被烏雲所籠罩著。


    所有人都離開了,其中,包括靳景熙與靳餘歡,都讓人給送迴了九龍潭。


    墓碑前,顧傾情與靳銘琛兩人靜靜的站著,誰也沒有說話,打擾這邊的寧靜。


    良久,顧傾情深唿吸了口氣,眨了眨眼眸,企圖眨掉眸中的晦澀。


    “老公,我們走吧?”


    大手緊握著她冰涼的小手,靳銘琛點頭,“好!我們迴家!”


    “恩!”


    為了心底的那一方淨土,霍明軼選擇了終身未娶,而他也確實是終身未娶,直到逝世,置身於那一片冰涼中,始終都是一個人。


    或許,外人認為他太過孤寂,但他個人,卻是滿足的吧?


    隻因,那是他的選擇啊!


    離開城西墓園,車子平穩的朝著九龍潭的方向行駛而去。


    狹小逼仄的空間,顧傾情背靠在副駕駛座上,眼眸深邃,側目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隻覺得鼻子一時間酸澀的厲害,眼睛都是澀澀的難受!


    據霍家保姆說,癌症晚期每次病發的時候,霍明軼痛的渾身都在顫抖著,每次都隻能吃藥來壓製著,最終,怕是撐不過了,方才選擇了安樂死。


    但於顧傾情來說,不是撐不過那疼痛才選擇安樂死,而是因為,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的一切,方才選擇了安樂死。


    是啊,可不就是安排好了一切嗎!


    當得知霍明軼將他名下所有股份,盡數轉移到了小晴天的頭上時,顧傾情是震驚的,律師說,這個遺囑,霍明軼也是在他得知自己得了癌症,不久於人事時,方才立下的。


    於是乎,小晴天一個不過五個月大的孩子,卻擁有了霍氏集團百分之45的股份,但因著她還太小,故而,便交由了其父親靳銘琛來管理。


    就這樣,霍氏集團明麵上是歸順了靳氏國際,由靳銘琛來管理,但實際上,卻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等到將來小晴天18歲,成年後,那些股份便都是她的。


    須臾,抵達九龍潭。


    迴去後,沒有理會任何人,顧傾情率先上了二樓。


    坐在柔軟的大床上,她仿佛失去了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般,麵色蒼白的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了,從身上取出來了一個信封,打開,裏麵僅有一份信。


    張律師說,這是霍明軼交代好的,給她的。


    信上是這樣說的:


    “傾情,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關於股份的事情,不要覺得震驚,不要覺得不可思議,這個且當做你霍叔叔送給小晴天的最後一份禮物吧!霍叔叔的一生太過艱辛,如今解脫了,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死亡,並可不可怕!


    可怕的,是孤獨、寂寥行屍走肉!


    當年,在我迴國後,得知你母親的死訊時,我們之間已闊別八年,你母親離開了,我的心其實也死的差不多了!或許,對你一個孩子來說這些,太過沉重,或許,霍叔叔不應該說這些。


    但傾情,霍叔叔想讓你明白,死亡並沒有那麽可怕,於我而言,活著更加的難熬。


    傾情,你應該知道的,所有人都說晴天同你像,但是,她更加的像她的外婆啊!霍叔叔不求別的什麽,但求晴天能夠幸幸福福的長大,這是你霍叔叔能夠送給晴天的,唯一一樣拿的出手的禮物!


    傾情,霍叔叔走了,不要為我傷心!”


    當看完最後一個字時,顧傾情眼前早已模糊一片,豆大的眼淚大滴大滴的墜落,拿著信紙那隻手因為攥的太過用力,指尖皆已經泛白。


    她一手死死的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努力的克製著自己。


    然而,眼淚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般,不斷的墜落,滾燙炙熱的打在她腿上,燙的她一顆心都在顫抖了。


    不要傷心?她怎麽能夠不傷心?


    待到靳銘琛進入臥室後,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副場景,明明都已經哭的無法克製了,卻死死的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心揪痛的厲害,仿佛有一把刀,在一下一下切割著般,鮮血淋漓!


    歎了口氣,靳銘琛上前,將她擁入懷中,大手輕拍著她的後背,“老婆,想哭就哭吧!沒必要克製著自己,哭也是一種發泄,你明白嗎?”


    話落。


    耳畔“哇”的一聲響起,顧傾情再也克製不住了,緊緊的圈住他的腰身,哭的無法遏製,大滴大滴滾燙炙熱的眼淚,浸濕了單薄的襯衫。


    燙的他心,都是痛的!


    哭了不知道有多久,襯衫浸濕了大片。


    漸漸的,懷中的人兒卻沒了動靜,靳銘琛低頭看去,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半是覺得好笑半是心疼,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方才還在哭著的顧傾情,早已睡著了。


    將她手中緊攥著的信紙,拿了放在一旁。


    靳銘琛打橫將懷中的小小人兒給抱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脫了鞋,替她蓋上被子,俯身一點點的吻去她臉上布滿著的淚痕,心底一片鈍痛。


    從霍明軼去世到方才迴來,她始終都是一片平靜,哪怕是連哭泣都沒有哭泣一下,這樣的她,讓他怎麽能不傷心?


    與其如此平靜,他倒是寧願她能大哭出來發泄發泄,也不至於如此的傷心難過。


    去衛生間洗了條濕毛巾,替她擦拭了一下手,將空調溫度調到適宜,做完這一切,靳銘琛方才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目光落在一旁放著的信封與那一張信紙上,方才因著她情緒太過激動,信紙被攥出了皺褶,有的地方甚至還破了,拿過信紙,將信上的內容盡收眼底,靳銘琛心底也僅餘下一片歎息。


    他是理解霍明軼的感情的,如若換位思考,他是霍明軼,也會覺得,死亡是一種解脫。


    其實,有時生比死亡更可怕,端看你自己如何去想了。


    在臥室裏待了一會兒,看著顧傾情已然睡熟了,靳銘琛方才出去,下了二樓。


    客廳裏,靳景熙與靳餘歡兩人難得的休息一天,坐在沙發上在逗弄著小晴天玩。


    見到靳銘琛下來,靳銘琛抿了抿唇,“爸爸,媽咪沒事吧?”


    聞言,靳餘歡也下意識的抬頭,擔憂道,“爸爸,媽咪沒事吧?我見她迴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


    兄妹倆人都是極為聰明的,霍明軼的離開,葬禮上的事情,他們全程都看在眼裏。


    媽咪一直都是沉默的可怕,仿佛一點都不傷心一般,但兩人明白,她不是不傷心,隻是,心在滴血,麵上卻並未表現出來而已。


    彎腰抱過大女兒,靳銘琛唇角扯出一抹弧度,“不用擔心,你們媽咪沒事,方才哭了會兒,發泄發泄,這會兒,想必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


    異口同聲的,兩人開口道。


    霍明軼的離世,最放心不下的,大抵就是顧傾情的態度了,如今能夠哭一哭發泄出來,那就沒什麽問題了!


    小晴天整日裏都不怎麽願意在家裏待著,於是,靳餘歡便讓聶姨推著嬰兒車出去,她們一起陪著小晴天出去轉轉。


    而靳銘琛與靳景熙父子倆人,則一同去了書房。


    棋盤上,兩人一人手執黑子,一人手執白子,進行對弈。


    因著經常對弈的緣故,靳景熙如今也算是棋藝精進了不少,偶爾,十局能贏上那麽一局,也不至於玩十局輸十局,信心也總算是給拉了迴來,總有一天,他要棋藝上一定要趕超某人的。


    ------題外話------


    其實,霍明軼的死亡,是一種解脫,於他而言,或者更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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