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這樣總結定義“賽博朋克”:


    “待人如待鼠,所有對鼠的措施都可以同等的施加給人,閉上眼拒絕思考並不能使這個慘不忍睹的畫麵消失,這就是賽博朋克。”


    從這句話就可以看出來,賽博朋克具有強烈的反烏托邦和悲觀主義色彩。


    往往強調未來科技高度發達的大時代下的底層小人物,太平盛世表象下社會的腐朽和人性的墮落。


    想想賽博朋克所包含的元素,黑客,賽博空間,虛擬現實,人工智能,控製論和電腦生化,都市擴張和貧民窟,大型壟斷企業,基因工程,計算機恐怖,霓虹燈,貧富落差極其懸殊的立體城市。


    高端的科技和低等的生活,繁榮的社區和破敗的社區,富有的企業和貧困的貧民,空曠的臥室和逼仄的室外,華裏的燈光和悲涼的氣氛。


    似乎一提到賽博朋克,就會不由自主的聯想到陰暗潮濕的下雨天,底層人民和頂層人民的生活對比,還有人性的博弈。


    尤其是暗黑風格濃厚的賽博朋克世界裏,將這種悲觀主義色彩發揮到了極致。


    在那些暗黑風格的賽博朋克作品裏,未來就是一坨屎,社會也是一坨屎,世界踏馬的還是一坨屎。


    人類整體像極了一個大糞池。


    ……


    在暗黑風格的賽博朋克作品中,人類固然因為越來越尖端的科技生活的越來越好,但其中最好的,永遠隻屬於最成功的一小撮人。


    而掌握科技的這一小撮人和無力負擔科技成本的人之間,形成了巨大的鴻溝。


    環境的破壞和時代的糟粕,就是留給這些無力負擔科技成本,留給這些社會底層,也就是讓窮人去承擔所有。


    富人在摩天大樓奢侈享受,談古論今,目空一切,極目遠眺。


    窮人則在高度密集的角落蝸居,漫天的廣告牌,藏在樓宇間的小商戶,成堆成堆的垃圾,嘈雜的生活環境,混亂無序的生存規則等等。


    在更極端的情況下,因為社會資源被少部分人侵占,被商業侵占,能被廣泛使用的物質財富極度集中。


    富人更富,窮人更窮,底層人民過著日益艱難的貧困生活,因為摩天大樓的全麵覆蓋,居住在下層的人民,連曬太陽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當陽光這樣生來公平的事都變得不公平了,還有什麽公平可言?


    連空氣都有清新和汙濁之分,連水也有幹淨和渾濁之分。


    ……


    對照現實,還真有一點賽博朋克那味。


    最能體現這一點的是移動互聯網的發展。


    移動互聯網之前,叫外賣沒那麽方便,不想自己做飯,就得出去打包迴來吃。


    但移動互聯網之後,不想自己做飯,可以在軟件上方便的叫外賣。


    一開始很美好,平台為了占領市場,各種補貼各種優惠。


    用戶吃飽了開心,店家賺到錢了開心,外賣小哥有了一份高收入工作,同樣也開心。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情發生了變化,因為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叫外賣,所有外賣平台的議價權越來越大。


    比如他們會推出越來越多的很蠢的降價活動,店家不參與,那就沒有曝光度,沒有曝光度就沒有銷量。


    比如突然下雨,外賣量激增,外賣小哥也不願意風裏來雨裏去,但又不可能不送,下雨不送,那晴天也沒有單子。


    這也是為什麽外賣小哥時常打電話戰戰兢兢的跟用戶說,能不能先點送達?過一會兒跑到樓下,特別不好意思的跟你說實在對不起,今天單子太多了。


    因為不在指定時間送達固定數量的外賣,他就會受到懲罰,這關乎他的收入。


    而大數據殺熟,總有用戶發現,同一家餐館同一種菜品,老用戶的價格比新用戶的貴一部分。


    到餐廳打包的花費,也比外賣便宜很多,有的甚至便宜接近三分之一。


    所以這麽看來,除了最開始的美好,用戶、商家、外賣小哥,都沒有變得越來越好。


    而前兩年火熱的打車軟件,同樣是如此。


    過了最初的美好,打車越來越難,價格越來越貴,有時候高峰期溢價,甚至是以前的兩三倍。


    用戶多花了這麽多錢,與之對應的,網約車司機的收入卻沒有增加。


    ……


    科技發達,信息技術發達,相比於多年以前,生產力得到了極大的提高,生活物資極為豐富。


    但相對而言,大部分人的生活質量,反倒不怎麽高,至少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高。


    這就是典型的“低生活”。


    這裏的低生活,並不全都是指物資匱乏導致的低質量生活,而是說人們被許多看似合理又不合理的技術,削弱了作為人類的屬性。


    就像《外賣騎手,困在係統裏》說的那樣,外賣騎手被外賣平台的數據反饋框定,工作成果由“接單量”、“超時率”、“差評率”、“投訴率”嚴格量化。


    進而,外賣騎手一整天的生活,都被平台算法計算出來的各種“指標”推著向前走。


    xx公裏xx分鍾送達等等,生生的將外賣員推成了高危職業,騎手逆行、闖紅燈的事屢見不鮮,造成的交通事故也不在少數。


    為的,隻是在算法規定的時間完成訂單,拿到平台給予的一塊,甚至幾毛錢。


    ……


    這些困在係統裏的外賣騎手,他們為了生活,被一條條數據,一個個單子推著走,永不停歇。


    每個人都是平台係統的一部分,係統會給每個人以最優化的路線和方案。


    在外賣平台係統的算法驅動下,外賣騎手的配送時間一再縮短。


    某個騎手在接送單的途中出了意外怎麽辦?


    出了意外那就意味著整體效率變低,對你照顧就意味著對別人不公平,該罰照樣罰。


    造成意外的並不是付了錢的顧客,外賣送晚了,對他們也是一種不公平。


    平台、騎手、用戶,三方都有合理的訴求。


    騎手的配送時間極其有限,午餐晚餐是他們最繁忙的時間,為了不超時扣款,往往鋌而走險,也就是他們口中的“與死神賽跑,和交警較勁”。


    平台需要擴大市場,需要盈利,這是商業活動的本質,也是企業公司的本質,通過算法提高配送效率,明顯是合理的優化手段。


    用戶希望便宜、便捷的吃飯外賣,當然也是合理的需求,花了錢,當然希望能獲得更好的消費體驗。


    這時候就看出問題所在了,在這樣一個大係統裏,每個人似乎都沒錯,每個人似乎都做出了合理的選擇。


    可關鍵是,到底是哪兒錯了呢?


    ……


    技術,讓資本運作更高效,也讓整個社會都像精密機器一樣高效運轉。


    在賽博朋克作品中,往往有那麽一個大公司,包攬了整個社會、整個生活的細節,在效率與人性的對立中,將人性壓縮到了極致。


    這個時代還沒有徹底來臨,但現在似乎已經看見了一些端倪。


    外賣騎手成為了外賣平台的螺絲釘,司機成為了打車平台的基石,而普通用戶,則成為了所有平台的流量和數字。


    如果繼續照著這樣發展下去,那未來的生活,很容易想到電視劇《黑鏡》的第二集。


    人們生活在一個不缺乏物資的環境裏,看似生存無憂,實際上每個人都需要做一些工作來為自己掙得一些分數,這些分數可以拿來購買食物和娛樂服務。


    比如沒事的時候要去踩單車,為整個係統發發電。


    在人工智能給出的社會方案下,每個人都成為了人工智能係統的一部分,係統給出每個人以最優化的生活安排。


    看上去很合理,讓每個個體都能得到與自身最相匹配的生活,但細想來,每個個體又有點悲哀。


    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且限定死的,困在其中,無力也無法掙脫。


    係統管理著人,但它本身不是人,人性也就無從談起。


    ……


    陸羽雖然見識過另一個文明的發展,卻沒有見過他們的社會運轉,不清楚他們有沒有遇到過同樣的問題。


    不過就他個人而言,雖然他在一定程度上認同賽博朋克,但還是覺得有些過於悲觀。


    生產力在上升,生活物資也會上升,或許貧富差距會拉大,但社會總體是呈螺旋狀上升的。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哪怕現在的低保戶,生活質量相對來說低於平均水平,不過相比舊社會的底層,已經提高了太多。


    有句老話說,地主老財都不能天天吃白米飯加肉,這在生產力低下、物資不豐富的年代,是真實存在的。


    而我們現在哪怕過得再不好,有飯吃,有肉吃,這點還是能保證的。


    這就是社會發展、技術發展帶來進步。


    即便未來社會貧富懸殊,但總體和平均,比現在來說,絕對是提高的。


    而水往地處流,人往高處走,追求更高生活質量和精神享受,是人類的天性。


    因此,人和人的差距是必然會存在的。


    如果什麽都絕對平均了,不做事和努力做事的都是一樣的待遇,那人類社會也就徹底失去了向前發展的動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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