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那徐太醫剛給順嬪把了脈,還在偏殿休息,片刻便趕來給太後救治。


    待太後氣息平穩,症狀好轉,顧容禎才麵色鐵青詢問徐太醫。


    徐太醫在宮中任職多年,對太後的身體狀況也了解,詢問查驗一圈後,拱手朝顧容禎稟報,太後是吃了花生做的糕點才發了病。


    花生?吃花生也會發病麽?


    這時候賢妃才從人後上前來,一臉擔憂說道,“太後是不能吃花生的,往常給太後預備的吃食裏,從不會有花生!”


    這麽說是有人故意在太後的桌上擺上花生的糕點了?


    顧容禎臉色發黑,拳頭隱在袖子裏暗暗攥緊,低吼,“是誰負責的膳食單子!”


    眾人都跪在地上默不作聲,淑妃更是麵色慘白,身體微微顫抖。


    這時候,還是鎮定的虞皇後開口,“皇上讓淑妃幫臣妾料理除夕之宴,臣妾就把膳食單子交給淑妃準備了。”


    “皇上——皇上!臣妾不知道,臣妾真的不知道啊!”淑妃當然知道,不辯解就是說明自己故意害太後發病,可如何辯解,她是真的從未聽說太後不能食用花生啊!


    “皇上——”淑妃還要說話,但顧容禎已經不想聽了,揮手打斷,直接下令先軟禁了淑妃,隨即就掃興離開。


    顧容禎難得雷霆手段,膽小的宮妃都縮在一起不敢妄動,德妃摟著還在抽泣的樂陽公主,賢妃去了偏殿照顧太後,整個大殿都交給了虞皇後。


    “都散了吧。”


    皇帝離開,虞皇後一掃眼中的擔心憂慮,直接讓所有人迴自己宮裏,閉緊嘴不準透露一點風聲。


    等人都走/光了,她才半闔著眼問憫枝,“冷宮那邊如何?”


    憫枝端來一杯熱茶,低聲道,“還是老樣子。”


    “嗯。”虞皇後定了定神,呷了一口茶。


    如蘭挎著綠辛給的食盒,好不容易找到了熟悉的路,一邊腹誹自己的路癡,一邊腳下快走兩步,很快那扇破舊的宮門就進入眼簾了。


    依舊是殘破的牌匾,隻不過入了夜更顯淒冷,越靠近冷宮就越靜,如蘭的腳步都不由得放輕了許多,握著食盒的手也緊了緊。


    如蘭覺得自己太過小心緊張了,就連叩門的手都鬆了力氣,“噠噠”的叩門聲在空曠的宮道上迴響,一聲一聲,仿佛是敲在如蘭自己的心上。


    “吱——”


    宮門打開的聲音尖銳刺耳,嚇得如蘭反射性的後跳一步,一臉防備。


    門縫裏露出一張臉來,是見過的那個宮女。


    “你來做什麽?”


    那宮女也是一臉防備,如蘭有點尷尬,放下護在身前的手,抖了抖袖子,揚起一張笑臉。


    “姐姐別誤會,我就是來送個東西的。”


    “什麽東西?”


    “吃的……吧。”


    “誰送的?”


    “皇……上?”


    那宮女聽到“皇上”眼珠猛地一縮,如蘭一個激靈,暗想難道說錯話了?


    兩個人互相盯著,那宮女背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拉開了宮門,接著一個清亮的聲音傳出來。


    “倚翠,是誰呀?”


    原來這個宮女叫倚翠啊,如蘭縮了縮頭,就看見倚翠背後露出一張清麗娟秀的臉。


    “來送東西的嗎?怎麽不是綠辛?”那女子笑著,很自然地接過如蘭手裏的食盒,掀開一條縫,拿出一塊紅豆糕咬了一口,看到如蘭有些驚訝的表情,反倒把食盒舉到如蘭麵前,俏皮地說道,“要來一塊麽?”


    如蘭趕緊搖搖頭,順便迴答上一個問題。


    “綠辛崴了腳呀,”那女子神情有些訝異,又有些擔心,轉頭就對倚翠說道,“倚翠快去瞧瞧吧,最好把綠辛送到太醫院看看。”


    倚翠跺跺腳,又瞪了一眼如蘭,抬腿朝如蘭來的方向跑了。


    “別看啦,倚翠和綠辛是親姐妹。”那女子咬掉最後一口手裏的紅豆糕,拍拍手,一把拉起如蘭進了冷宮。


    進了殿,如蘭才發現這冷宮裏並沒有外頭那般殘敗,反而很整潔,殿裏燒著火盆,寢具桌椅雖然都有些老舊但都是完好幹淨的。


    “你叫什麽?哪個宮的?”那女子把食盒放在桌上,坐下來把食盒裏的碟子一一擺開,又倒上了酒。


    如蘭還在看殿內的陳設,聽到問話反而慢了一拍,後知後覺才想起來迴話。


    “奴婢長信宮如蘭。”


    如蘭細細打量那女子,瓜子臉,小山眉,眸色如墨般漆黑,膚色如玉般瑩潤,細長的手指,指尖圓潤,一頭黑亮的長發隻用一支玉簪綰在腦後,身穿月白色的錦裙,腳上一雙杏色的攢珠繡鞋。


    如蘭不得不承認,順嬪確有幾分肖似麵前的人,但卻全無此人的靈動美豔。


    “那……你,是誰啊?”


    如蘭見那女子半天不說話,雖然心裏直覺此人身份不一般,但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正在品嚐點心的女子“噗嗤”就笑了,點心碎屑都掉了出來,全然沒有如蘭想象中古代閨秀的樣子。


    那女子指著自己,“你不認識我?我還以為這宮裏沒人不知道我。”


    沒有人不認識她?如蘭看著她優美的側臉,還是不能理解,畢竟自己進宮還不到兩個月,認識的宮女都不多。


    “我叫傅妍君。”


    “叩叩。”


    如蘭還沒來得及轉過彎來,殿門就被叩響了,這冷宮裏就她們兩個人,自然是如蘭去開門。


    拉開門,外麵一個不認識的宮女,一臉焦急,一看門開了就要往裏麵闖,如蘭攔都攔不住。


    “傅小姐傅小姐,快去瞧瞧太後娘娘吧,娘娘快不行了!”


    什麽?


    房裏兩人都嚇呆了,傅妍君剛剛還帶著嬌俏笑容的臉立馬遍布寒霜,丟下食盒,匆匆抓過榻上的毛皮鬥篷,手指顫抖好幾次沒係上帶子。


    “快快!帶路!”


    如蘭沒有跟上,一來她沒什麽理由,人家是來找傅妍君的,二來,傅妍君是誰?


    等到如蘭反應過來,大殿裏隻剩她一個了,沒關緊的殿門縫隙裏漏進來幾股冷風,如蘭打了個哆嗦,才驚覺自己知道了什麽皇宮秘聞。


    其實也算不上秘聞,宮裏上下人等都知道一點,也就是如蘭初來乍到又無人指點,這才一頭霧水。


    傅妍君姓傅,太後也姓傅,偶然聽聞皇帝的心上人其實是自家表妹原來是真的!


    長信宮的順嬪,是因為長得像傅妍君所以才得蒙聖寵,那麽貴妃之位也是留給傅妍君的?那為什麽傅妍君住在冷宮?


    如蘭搓了搓手臂,替傅妍君收拾收拾桌子,就準備迴長信宮了,出來這麽久要是被順嬪發現不知會生出什麽事來。


    沒有人的冷宮真的蕭索淒涼,就連冷風吹過的聲音都格外低沉,讓人心生膽怯。


    如蘭就是在這樣心驚膽戰往外走的時候,撞上了獨自一人撒著酒瘋走到冷宮的皇帝顧容禎。


    “妍君——妍君!”


    顧容禎心情很不好,即使得到順嬪懷/孕的消息也隻是高興了一下,望著順嬪的臉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冷宮裏的傅妍君,那個高傲的清冷的傅妍君。


    如蘭毫無預兆被顧容禎抱個滿懷,嚇得她失手一推,把顧容禎推倒在地上。


    待看清楚地上的人,如蘭倒吸一口氣,手足無措,好不容易扶起爛醉的皇帝,還沒等站穩,又被抱住了。


    “妍君……妍君……”


    顧容禎好像隻會說這一個詞,反反複複一直念,如蘭被酒氣熏得喘氣不得,隻好先扶著顧容禎進了冷宮寢殿。


    艱難地把顧容禎拖到床邊,如蘭也不管架著的是天子了,直接一甩胳膊把人扔在床/上。


    “妍君你別走!”


    想要脫身的如蘭暗暗叫苦,這顧容禎明明醉的隻能說胡話了,怎麽拽衣服的力氣這麽大!


    顧容禎拽著如蘭,順勢腿一勾,把如蘭扯倒在床邊,一路摸索摟住了如蘭,湊在她耳邊開始絮絮叨叨。


    “你為什麽要離開我……你知不知道——額,後宮裏那麽多女人!妍君……你別走!”


    顧容禎說話說得顛三倒四,一句話斷成三節,如蘭拚命往外蹭,顧容禎就拚命把她往裏扒。


    “我隻要你一個……隻要你一個……妍君你別走!”顧容禎抱著如蘭,手下的動作越來越危險。


    怎麽辦怎麽辦,要不要一拳打暈他,打皇帝小命會不保吧?如蘭第一次覺得人生太絕望了。


    “妍君……你今天好聽話……”如蘭還在胡思亂想,顧容禎已經摸上她的臉了,顯然顧容禎已經醉到出現幻覺了,“你要是一直這麽溫順多好……就像順嬪一樣……”


    如蘭看著麵色酡/紅的顧容禎,他嘴角的笑讓如蘭心都涼了半截。


    “如果當初你對朕哪怕熱情一點點……不要那麽孤傲……多好!”


    孤傲?如蘭以為自己聽錯了,難道自己看到的不是那個傅妍君?明明很俏皮很活潑啊,哪裏孤傲了?


    “妍君……”


    等等等等!顧容禎整個人已經要壓下來了,如蘭這才迴過神來奮力掙紮,顧容禎發覺身下的人突然不老實的亂動,大手一抓把如蘭的手固定住,強硬地逼/迫如蘭抬起頭。


    疑心起


    “啪!”


    有什麽東西用力的砸在了顧容禎的頭上,發出悶沉的聲響,顧容禎用力一皺眉,嘴角抽/搐了幾下,手一鬆無力地倒在了如蘭的身上。


    嚇傻的如蘭戰戰兢兢的轉動眼珠,看見了床邊臉色煞白的傅妍君,微顫的手上拎著食盒的蓋子。


    “起來。”


    傅妍君的聲音低沉,有點啞,仿佛也是被顧容禎的作為嚇到了。


    如蘭身體有些僵硬,好半天才推開顧容禎爬下床來,扯著有些鬆開的領口,喉嚨裏哽咽了幾下才找迴說話的聲音。


    “多謝傅小姐救命之恩。”


    不然發生什麽都是一個死。


    “妍君……妍君……”躺倒在床/上的顧容禎幾聲夢囈,嚇得如蘭一抖,傅妍君的臉色更暗了一層。


    丟開手裏的食盒,傅妍君坐在床沿上,拉著如蘭的胳膊讓她起來,伸手輕撫上顧容禎有些淩/亂的頭發,表情不知怎麽就染上些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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