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亭間,一條人影長身直立,白衣如雪,長發如雲,如亙古以來就屹立在那裏的雕塑一般,安靜的就仿佛與大地蒼穹溶為了一體。


    邀月一對秀眸落在那條寂寞的背影上,眼中泛著憐人的目光,緩緩走了過去,宛如一陣微風,飄然來到他的身邊。


    “是在想家麽?”


    靈動、縹緲的語聲仍那麽清冷、淡漠,隻是語聲已是無比溫柔,用她那柔美的語聲說出那般關切人的話,卻遠比那種甜蜜嬌媚的話語更令人心神俱醉。


    任意別過頭,望向她一對勝如星辰的明眸亮目,一雙春山不及的婉約秀眉,薄薄的櫻唇總是透著幾分倔強,亦然顯示出她是個很有毅力和決心的人,堅挺的鼻子使她看上去有一種懾人的威嚴,隻是她神情卻是帶著幾分焦慮,好似在為什麽而憂心。


    任意微笑道:“可是因為我說過‘心悸’二字?”


    邀月低語道:“你這人有著逆天稟賦,不僅學什麽都快,還以微知著,任何技藝被你學上一遍即可融會貫通。而你習武之資更是絕為天人,如今縱然是我也不知你武學修為到了何等境界,但就是如此的你,亦有‘心悸’之感!”


    任意聽得,一臉玩味道:“所以,你在為我擔憂?”


    邀月狠狠的瞪著他道:“在未遇上你以前,我從未倚靠過別人,更未想過要依靠何人,可遇上你後,你處處與我作對,從未順從過我,偏偏我還喜歡上你這麽個惡賊!”


    任意笑道:“世事就是如此的無常!”


    邀月瞪了他半晌,忽然整個人都投進了他懷裏,任意也攬住了她柔軟纖細的腰肢……


    在他懷裏溫存了片刻,邀月昂首直視他道:“你既然已是我邀月的男人,那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攔你……”


    嗅著她身上醉人的香氣,望著她那美絕天仙、近在咫尺的俏臉,話還未完任意已然截話道:“我真的做什麽你都不會攔我?”


    邀月微微一怔,轉瞬神情冰冷道:“我絕不許你再帶一女子迴來。”


    任意笑了笑,閉上嘴。


    邀月伸出素手,撫在他臉上,又柔情道:“你若是念家了想迴去,我會陪同你一起迴去,無論路途有何艱險,我定會陪在你身邊。倘若有一日你不在我身邊了,那我也會陪你而去,絕不苟活於世,你聽懂了麽?”


    任意沒有應話,隻是低頭垂眼,兩眼眨也不眨,一瞬不瞬盯著一處猛瞧。


    她本就生的一具妖冶豐腴,骨肉均勻的身子,無論哪個對自己身子驕傲的女人,看見邀月的身段,均會嫉妒。所以即使是個讀得聖賢之書,懂得非禮勿視的道貌君子,也絕忍不住會多瞧兩眼,即便是已見過無數次的任意也會受不住此刻那兒的吸引力。


    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邀月也低頭一瞧,這一瞧霎時霞生玉頰,連耳根都紅起來,狠狠推開了這人,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任意摸了摸鼻子道:“又不是沒見過,何至於此!”


    語落,人走的更疾了,眨眼間就拐出了花林,消失不見。


    而邀月剛一走,赤足的婠婠,身子輕盈的像一朵雲般飄了出來,似笑非笑道:“婠兒可是來的不是時候,打攪了任郎的好事?!”


    任意瞥了這妖女一眼,沒好氣道:“知道還問?”


    婠婠“噗嗤”失笑,巧可弄雲的玉手輕捋長可及腹、烏光監人的秀發,美目一眨,媚笑道:“要不,今夜任郎來婠兒房中?”


    她語調不但妖媚得像枕邊的喁喁私語,且慢得如絲如絮。


    任意自她身上,上下一掃,搖了搖頭,淡淡道:“不去!”


    話一說完,人瞬間不見,如一道雲煙殘影般消失無蹤。


    婠婠一愣,晶瑩通透的玉頰氣的通紅,跺足嗔道:“死任意,壞夫君,你敢取笑我。”


    ……


    車隊一共百匹對子馬,有五十輛馬車,運送著無數絲綢、瓷器、書畫以及封箱的金元,隨行兩百多名護衛來到了杭州。


    為首一人穿的不倫不類,帶著一頂高帽,手拿蕉扇時不時扇著風,而在他身後除了車隊還有二十名吹鼓手一路吹唱,要不是沒有花轎旁人還以為這是迎親隊伍。


    見著如此另類的車隊,城裏百姓無不頓足觀看,麵色狐疑。


    文醜醜用他那仿佛被人掐住脖子的嗓音,嚷道:“快點,快點,馬上就到地了還磨磨蹭蹭,迴去小心幫主把你等腦袋給擰下來。”


    隨行護衛雖對其人十分不屑但也不敢反嘴,隻因這位乃天下會“大內總管”,即便他是不通武功的飯桶一個,卻也無人敢與之嗆聲。


    一行車隊在城內蜿蜒而行,過得半個時辰功夫,他們終於來到了西湖畔的任府。


    府邸外一個老仆正拿著掃帚掃著府前一片空地,明明地上未有落葉、穢雜,可他仍是掃塵,仿佛有著無盡汙穢與罪孽般。


    來過杭州到過任府門前的人都是知曉,在任府門前永遠都有著一個打掃的仆人。


    望著豔陽下金燦的“任府”二字,文醜醜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眼前這裏十五年來可是武林禁地,而自己所站之地曾經也是被血給染紅的赤土,要不是迫不得已,自己絕不會靠近此處。


    稍定了下神,文醜醜很是別扭的笑臉,上前道:“在下乃天下會管事,此來是奉我家幫主之命求見尊者,還請老人家為在下通傳一聲。”


    法智不響、不應,好像沒聽見一般,仍是我行我素,掃除著地上塵埃。


    未了,他再重複一句,可得來的仍是不響、不應,文醜醜臉色一扭,這老仆不理會他又該如何是好?


    轉頭望向任府敞開的大門,文醜醜幾乎要哭了出來,這地方他打死都不敢踏入,可不踏入未能完成雄霸的吩咐,他也必定一死。


    也正當他急的額冒細汗時,一條筆直而堅實的秀腿從門裏邁了出來。


    輕裾隨風,羅衣飄飄,卻是皓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的風四娘迎了出來。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這戴著頂高帽子,扇著焦扇,抹著小女兒般的腮紅,笑的跟哭似的人後,逐而目光掃向了排如長龍的車隊。


    風四娘雙眼放光道:“這些都是送到我家的?”


    文醜醜連忙接話道:“對對對,夫人慧眼如炬,一下就瞧明白了,這些乃是我家幫主命小人送來的禮品。”


    風四娘撫掌笑道:“那我們就收下了,你可以迴去了。”


    本就話還未講完的文醜醜怔住了,哭喪著臉道:“夫……夫人,其實小人還有話要講,我家幫主此次命小人前來,除了送禮外還想請尊者來我天下會與我家幫主一聚。”


    風四娘也怔了怔,迴道:“他活膩了?”


    一句話差點嚇得文醜醜跪了下來,趕緊應道:“夫人莫要誤會,是雄幫主想邀請尊者共享‘武林至尊’之寶位,所以才有此邀約、”


    風四娘美目盯著人瞧了好一會,忽地格格嬌笑道:“好了,我會告訴那死人的,你們迴吧。”


    瞧著她那副靠不住的樣子,文醜醜還欲說兩句,卻是見之這位夫人朝著老仆吩咐“把東西收進莊子”後,便步進了府邸。


    人僵立在原地,不知該不該就如此迴去複命,可在此久留與迴去複命間做出抉擇,文醜醜還是很明智的選擇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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