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夾雜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緩緩從樓梯傳了下來。

    宇文不棄、荊一鳳不覺站起身來,勞乃通更急步趨到門口去等候。

    因為堡主剛動過手術,走得極為緩慢。

    好不容易下了樓梯,由兩名青衣使女,一左一右攙扶著緩緩走入。

    宇文不棄目光一注,不由得心頭猛然一震!

    進來的不用說當然是九裏堡堡主菩薩戚槐生了,但他像極了在黃河底賣狗皮膏的劉二麻子!

    劉二麻子身材並不太高,但肩膀很闊,九裏堡主的身材也並不很高,肩膀卻很寬闊。

    劉二麻子臉盤大,有一臉很密很深的麻子,故而有劉二麻子之稱。九裏堡主的臉盤也很大,也有一臉麻子,隻是麻得不深。

    但劉二麻子的臉黑裏透紅,故而越顯得麻而有光,九裏堡主臉色白淨,麻子就隱蔽了許多,看得不大顯眼。

    另外劉二麻子濃眉、粗目、鼻直、口大。九裏堡主眉也很濃,隻是已見花白,一雙鳳目捆而且長,鼻直而隆,口大而方,都頗相近似。

    所不同的劉二麻子是一部連鬢絡腮短胡子,九裏堡主卻有一部及胸花白長髯,雖也連鬢,但根根清細如絲。

    不論如何,二人異少同多,看去幾乎一模一樣;但卻明明是兩個人!

    一個是連任過三屆武林盟主的九裏堡主,江湖上出了名好好菩薩——菩薩。

    一個卻隻是黃河底賣狗皮青的劉二麻子,論身份去奚啻天壤,但兩人竟有如此酷肖。

    天底下相貌相同,也是常有之事,何況九裏堡主和劉二麻子還有小異之處,本來並不足奇。但無巧不巧劉二麻子在三天前突然失蹤,再加宇文不棄前晚夜探“仰星樓”,看到伸出被外的一雙腳,明明是劉二麻子穿的雙根梁布鞋,鞋幫上還沾了黃河底特有的黃泥巴,如今又看到九裏堡主如此酷似劉二麻子,心頭難免暗暗怔神!

    這一段,隻是作者描述九裏堡和劉二麻子頗有相似之處,要說清楚,未免稍費筆墨,但其實隻是九裏堡主由兩個使女攙扶著走出的一瞬間事!

    荊一鳳看到九裏堡主,就翩然迎了上去,叫道:“舅舅!”

    宇文不棄也立即躬下身去,恭敬的就叫了聲:“舅舅。”

    九裏堡主菩薩(他外號叫做菩薩)臉上木無表情,隻是口齒張了張,才聽到他低沉的聲音,說道:“好,好,你爹有沒有來?”

    他說來似乎很吃力。

    荊一鳳道:“爹大概也來了。舅舅,他是程表哥,你老人家已有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

    “哦!”菩薩點著頭,低沉的道:“很好,他爹也來了麽?”

    荊一鳳道:“沒有,就是表哥一個人來的,他是給你老人家拜壽來的呀!”

    “噢!噢!”菩薩口中連聲“噢”著。

    荊一鳳朝他右首一個使女道:“我來扶著舅舅走好了。”

    伸過手去,攙扶著菩薩的手臂,那青衣使女立即斂手退下。

    宇文不棄也走上去,伸手攙扶住菩薩,替下了左首的青衣使女。

    他這一攙扶,頓覺這位九裏堡主臂膊極為粗壯,不類五十九歲的老頭,心中更覺疑雲重重。”

    荊一鳳問道:“勞總管,我們可以出去了麽?”

    勞乃通連忙陪笑道:“早該出去了,外麵來賓,隻怕已經等了好一會了呢!”

    宇文不棄道:“既是如此,勞總管請陪同老神仙先行,我們也可以走了。”

    老神仙嗬嗬笑道:“勞總管隻管陪同堡主出去,貧道有新收的徒兒陪同就可以了。”

    一麵迴頭道:“徒兒咱們走吧!”

    在他說話之時,林秀娟已經扶著他舉步行去。

    她那裏是攙扶?簡直是把身子貼著老神仙,偎依而行。

    宇文不棄看得暗暗罵了聲:“好個不識羞恥的女人:”

    舉勞總管道:“表少爺、表小姐也可以慢慢的走吧!”

    菩薩沒有說話,隻是任由兩人攙扶著,顫巍巍的移動腳步,在地上拖著行走。兩名青衣使女緊隨在身後而行。

    第九章突患病盟主不治

    前麵正廳、和東、西花廳,早已燈火輝煌,擺開了數十桌筵席。大廳中間,高懸南極仙翁中堂,長案上供著壽桃、壽麵,點燃起兩支粗逾壯漢胳膊的大紅壽燭。

    長案前麵,一共是三張晶字形的八仙桌,紅氈牙箸,玉盞銀碟,比其他席上,要考究得多。

    所有來賓都心裏清楚,上麵這三席,是壽星和九大門派,二大幫的貴賓坐的。

    這時候,離上燈時分已經過了一會,廳上數十席都已坐滿了。

    江湖雖大,江湖上人隻要稍有名氣,大家縱然不識,也互相知道,何況這些來賓之中,有多少多時不見的老朋友,在這裏見到了麵,因此滿堂歡笑,互敘契闊,自然人身嘈雜其沸如鼎。

    這時大廳門口出現了一批人,這是由副總管金奇從東花廳接來的。走在最前麵的一個,不過四十五六年紀,麵貌白皙,氣宇軒昂,正是當今的武林盟主黃山萬鬆山莊莊主萬春霖。

    接著是少林方丈慧通大師,武當掌教一寧道長、華山派掌門人華鳳藻、衡山派掌門人魯元增、六合門掌門人徐子桐、九宮掌門人竹逸先生、丐幫幫主簡叔平、徽幫龍頭曹鳳台、江西白鶴觀天鳴道長、雙環鏢局總鏢頭晏長江。稍後一位卻是眉目如畫,體態輕盈,而又冷若冰霜的年輕女冠,看去不過二十三、四,卻居然和這些一派掌門人走在一起,使得全體來賓暗暗納罕不止!

    也有人知道那美貌年輕的女道士原來是九華青蓮庵獨目老道姑的門下,叫做阮清音。

    說起獨目道姑,就是九大門派掌門人,也莫不肅然起敬,但江湖上卻沒有一個人說得出她的來曆,如論輩分,當今各大門派的掌門人,算來都該尊她一聲“老前輩”,阮清音是她獨一無二的門人,自然可以和各大門派掌門人並起並坐了。

    還有就是雙環鏢局的總鏢頭晏長江,江湖上鏢局之多,何止數十百家,到九裏堡來拜壽的總鏢頭,何止上百?但惟有晏長江被招待到東花廳,此時又和各大門派掌門人走在一起,這為什麽?

    一來是晏長江名動大江南北,在武林中名頭甚響,二來他同在徐州,據說和九裏堡主菩薩私交甚篤,則被延到東花廳的。

    最後一人,則是一身青衫的清臒老者,他是堡主的內親荊雲台,也就是荊一鳳的爹。他出身峨嵋,還是開諦大師的關門徒弟,和當今峨嵋掌教靈根大師是師兄弟。

    此刻,他是以半個主人的身份,陪同這些貴賓進入大廳來的。

    品字形的席位,這些貴賓相互謙讓了一番,才依次入席,坐了左右兩席。(中間一席是壽星的)這時隻聽有人叫道:“郝真人來了。”

    “啊!他就是老神仙!”

    老神仙滿臉紅光,由林秀娟攙扶著步入大廳。

    上首兩桌貴賓席上的人,立時全都站了起來,貴賓站起來了,其他來賓自然也紛紛起立!

    “不敢當,諸位快快請坐,請坐。”

    老神仙聲若洪鍾,偌大座大廳,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哈哈,萬盟主、諸位掌門人,久違、久違!”

    荊雲台迎上兩步,拱拱手道:“老神仙請上坐。”

    “不敢,不敢。”

    老神仙稽首道:“那是壽星席,貧道怎好上坐?”

    荊雲台含笑道:“席次早已擺定了的,就是要老神仙和壽星同席。”

    老神仙嗬嗬一笑道:“荊施主,你真好福氣,令媛出落得像花朵一般,好不令人羨煞?”

    荊雲台道:“老神仙誇獎,小女淘氣得很,還要老神仙多加教誨才成。”

    “那裏?那裏?”

    老神仙口中說著,又向盟主萬春霖和各大門派的人一一打招唿,才指著林秀娟含笑道:“這是貧道關門弟子林秀娟,也要請盟主和各位掌門人多多指教。”

    林秀娟朝大家福了福,登時引起了滿堂掌聲。

    掌聲中,老神仙就在中間壽星席右首一把椅子坐下,一麵說道:“徒兒,你也坐下來吧!”

    林秀娟果然靠著老神仙的下首坐下。

    過沒多久,從屏後走出總管勞乃通,提高聲音說道:“各位來賓,敝主人出來了。”

    他此話甫出,一片交談之聲,立時靜了下來。

    隻見壽星九裏堡主菩薩由一對少年男女扶持著從屏後走出,大廳上的來賓,登時全體起立,紛紛鼓掌。

    勞乃通跟在宇文不棄邊上,俏聲道:“表少爺,待會你要跟來賓說幾句話,報告莊主開刀的經過,好讓大家知道。”

    宇文不棄點點頭。

    這兩句話的工夫,宇文不棄、荊一鳳已扶著菩薩在中間站定。

    菩薩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隻是上身微晃,張張口說了句:“謝謝,謝謝。”

    他聲音說得十分低沉,來賓們相距稍遠,就無法聽得到了。

    勞乃通忙道:“表少爺,現在該你說了。那個站在前麵,麵貌白皙的是萬盟主,其餘是各大門派的掌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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