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就算微濃有反對意見也沒什麽用了,可在她心裏,原澈並不是這樣心狠手辣之人,也沒這個能耐。難道是她看錯了他?還是這其中有什麽隱情?她轉而又問:“原澈當時是什麽反應?他是蓄謀殺人?還是?”


    “當然是蓄謀!否則他怎麽可能騙過咱們和祁湛兩方人馬!”簡風怒而插嘴。


    微濃覺得哪裏蹊蹺,可一時又說不上來,不禁麵有疑色。


    反而是冀鳳致迴憶片刻,公正地說了一句:“原澈行刺之後表現得非常慌亂,應該是一時衝動之舉。不過也不排除是他誤殺了原湛才會如此。”


    “不管是誤殺還是蓄意,不管是寧王指使還是原澈自作主張,”微濃的口氣倏然變得淩厲,“我都要報仇。”


    “郡主!”“微濃!”帳內其餘三人齊齊驚唿。


    微濃一字一頓,堅定重複:“我說,我要替他報仇。”


    “您要去殺原澈?”簡風緊張地問。


    “不,殺人太低級了。”微濃目光掃過他們,像是兩道鋒刃利劍,逼視而來,看得人無所遁形:“我要找寧國討個說法。”


    其餘三人唿吸瞬間變得急促。


    微濃卻顯得異常冷靜:“戰事我不懂,但此次事發燕軍大營,寧王就算痛失王太孫,也是理虧的一方。他年紀老邁,壽命有限,膝下已無成器子孫,即便我們一時半刻打不贏,也可以一直耗下去,耗到他死!”


    “您是說,打持久戰?”明塵遠明白過來。


    “是!但眼下情況危急,”微濃迴眸看了一眼棺槨,“他死了,消息總不可能瞞一輩子。一旦死訊傳出去,朝堂必然動蕩,將士們人心惶惶,薑國更有可能趁機毀約……還有楚地,雲辰也會伺機而動。”


    “我們會腹背受敵。”明塵遠早有擔憂。


    “但也有一條出路,就看侯爺願不願意,”微濃默然一瞬,才道,“就勢扶持聶星逸,他畢竟是名正言順的燕王。”


    “不行,他並非燕王室正統!”明塵遠立即反對。


    “我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微濃神色黯然。


    明塵遠亦是黯然,語中也有抱怨之意:“若是您能早些答應殿下,能給殿下留後……您就可以名正言順扶持小王子登基,即便垂簾攝政也沒什麽。總好過如今這個情形。”


    眼看稍微好轉的氣氛又要被傷感所取代,冀鳳致立刻出言:“眼下不是傷心的時候,微濃說得對,不管內情如何,扶持聶星逸是最簡單有效的方法。”


    “可是,一旦我們扶持了他,讓他安定民心、攻打寧國……他勢必要掌權!”明塵遠仍舊持反對意見:“到時候,我們還能壓得住他嗎?他會不會為了王位,忘恩負義、殺我們滅口?”


    微濃沉吟片刻,聲色冷然:“那就再給他下一次蠱,真正的蠱。”


    微濃言罷,轉而看向冀鳳致:“師父,您說呢?”


    冀鳳致很是冷靜,看了看微濃,又看了看明塵遠和簡風,歎了口氣:“微濃是一心想為攝政王報仇,你們呢?畢竟是燕國臣民,大約想得更多。用不用聶星逸,就看你們是更在乎王室血統純淨,還是更想為攝政王報仇了。”


    “當然是報仇!”兩人異口同聲。


    冀鳳致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再說了。先用聶星逸穩住朝綱和軍心民心,往後的事,走一步說一步吧!”


    微濃也咬了咬下唇,下了極大的決心,脫口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如若以後你們不服聶星逸,我也支持你們擁兵自立。隻要……隻要你們能尊重他。”


    “郡主!”明塵遠大驚失色:“這話可不能亂說。”


    “嗬!侯爺可記得欽天監的預言?也許,你的反骨快要派上用場了。”


    “怪力亂神的話怎麽能信?”明塵遠連忙解釋:“殿下和我都從來沒信過。”


    “但是我信了。”微濃低聲迴道。


    “男命貴,紫微之相;女命貴,母儀之相。然則命定相克,姻緣不能長久,輕則相離,重則喪命,恐無嗣。”


    “從命盤上看,初限是殿下克您,中限之後您克殿下……”


    是的,她信了!她終究如欽天監的預言一樣,克死了他。


    天命難違!


    “真要說起來,郡主還是‘皇後命格’的。”明塵遠忽然提起此事。


    皇後命格。這四個字太久沒有被人提起,微濃自己都險些要忘記了。她再次看向身旁的棺槨,手指撫上雕紋,自嘲一笑:“他沒做成皇帝,我怎麽可能還是皇後?我不會再嫁人了。”


    “有您這句話,殿下也可以瞑目了。”簡風替聶星痕感到欣慰。


    明塵遠聞言思慮良久,卻是話鋒一轉,突然言道:“郡主別忘了,還有個雲辰。”


    幾人瞬間反應過來他此話何意。


    “如今殿下駕崩,祁湛也死了,寧王老邁,薑王不足為懼……王室正統之中,隻剩下一個原澈冒尖,就算再加上聶星逸,也根本不是雲辰的敵手。”明塵遠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將話說了出來:“倘若您注定成為皇後……那統一九州的也許是……雲辰。”


    微濃神色凜然,立即否決:“這絕不可能!”


    然而明塵遠越想越覺得可能:“還有我的反骨之說,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倘若我反的不是殿下,那會是誰?聶星逸和原澈?他們根本不用反,自會有雲辰來收拾……所以我反的,極有可能是新朝,雲辰建立的新朝。”


    他這一番話,將屋內幾人都帶進了一種對未知的憂慮。倘若欽天監預言成真,倘若一切人的命運早已注定……誰能說動微濃心甘情願地嫁?除了雲辰,明塵遠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


    除了反新朝,他更想不出自己還會去反誰。亂世之中,王者乃是未知之數,倘若反的不是最終勝者,那不如不反,否則也極有可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仿佛就在頃刻之間,眾人已窺探到了未來的命運,更是齊齊看向微濃。她似乎是有些惱了,麵色冷然:“你們當著他的棺槨說這種話,合適嗎?”


    眾人這才不敢再做聲。


    微濃依舊手撫雕紋,強忍心痛說道:“如今迫在眉睫的問題是他的死訊,雲辰已經知道了,寧王也知道了,這事還能瞞多久?與其等著他們鬧得天下嘩然,不如我們掌握先機,主動告訴將士們。”


    “那必會引起人心大亂。”簡風亟亟提醒。


    “這一天避無可避,遲早會來。”微濃抬眸看向冀鳳致與明塵遠:“師父和侯爺覺得如何?”


    冀鳳致點了點頭:“為師也這麽想。”


    明塵遠考慮得則更多,並未答複。


    微濃兀自言道:“若要公布死訊,就必須要有人扶靈迴京州。兩國戰事未停,這裏離不開侯爺,不如我迴去吧!順便找聶星逸談談。”


    明塵遠這才點頭鬆口:“如若您能扶靈迴去,於公於私都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朝中有殿下的一幫心腹老臣,諸如輔國大將軍杜仲,或有威望或有實權,如若再有長公主願意出麵,咱們應該不難控製聶星逸。”


    “那就說定了,我負責迴去穩定朝綱,軍中就交給您了。”微濃當機立斷:“連庸過幾日會到幽州,他有秘術可保屍身百日不腐,足夠撐到我扶靈迴國為他下葬了。”


    “連庸?”明塵遠立即變色:“他怎麽迴來?他不是投靠了雲辰嗎?”


    微濃垂眸,心頭滋味複雜難言:“正是雲辰的意思,讓連庸過來幫忙。”


    自幽州府一戰後,微濃消失了將近三個月,眾人都心知肚明她是被雲辰擄走了,但無人敢問她在這段時間裏和雲辰發生過什麽,也沒有精力去追問。然而此刻聽到微濃說起連庸是雲辰派來的,都覺得不對勁。


    先是簡風不相信:“雲辰會這麽好心?”


    明塵遠也心存疑惑:“我看連庸不是來幫忙的,一定是雲辰派他來打探消息的,郡主可要當心。”


    聶星痕已死,微濃覺得雲辰還不至於卑鄙到如此地步,可她也不能萬分確信。


    就連冀鳳致也說:“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不要讓連庸接觸到攝政王的屍身為好。”


    微濃麵有難色:“如若不找連庸,我怕撐不到迴燕國。”


    “這個問題,攝政王生前曾有遺言,”冀鳳致歎了口氣,“他說他天生屬於戰場,又身負一半寧國血統,希望能葬在起兵之處,與將士們長伴於地下。”


    冀鳳致口中所說的地方起兵之處,指的是在蒼山腳下,此次聶星痕一路率軍攻下幽州,所有死去的燕國戰士都是斂屍於此,相伴長眠。


    這像是聶星痕的做派,但微濃還是感到不妥,不由多問了一句:“他當真不願意葬迴燕國王陵?”


    “攝政王臨終前親口所言,希望能葬在蒼山腳下。”冀鳳致麵色肅然:“他沒有說原因。”


    明塵遠也看向簡風,想向他求證。


    簡風搖了搖頭:“殿下臨終之前,與冀先生耳語良久,屬下聽不清楚。不過,冀先生說的應該是真。”


    明塵遠也曉得,冀鳳致沒有欺騙他們的理由。


    (自從這次微濃和雲辰相逢之後,好多人吐槽微濃的個性,我都接受。這是正常的,我的男女主身上都會有很明顯的缺點,我不喜歡完美無缺或者戰無不勝的人,因為這種人根本不存在,也沒有什麽影射性,而我更多的是想反應到現實族群。如何把一個缺點明顯的人物寫得招人喜歡,是我這輩子都要進行的課題,尤其女讀者看女主角會比看男主角更挑剔,所以我也在研究。歡迎大家花樣吐槽,但我下次還是要挑戰不一樣的性格缺陷,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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