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既然前來,這些殺手必然是聽從祁湛調遣,故也無甚異議,迅速分成兩隊,分頭行事。


    臨行前,祁湛又叮囑那隊去馬廄的人:“辦完事之後,你們就分頭逃走,不必顧及我們。”


    那四十人點了點頭,其中一人言道:“你身份貴重,必須要活著,我們辦完事後會在大營周圍接應你。”


    “也好,”祁湛沒再多言,隻叮囑他們,“萬事小心。”


    其實對於這些人,祁湛並不擔心,因去馬廄下巴豆的差事並不難辦,以墨門的身手隻會大材小用,也就是出營之時費些力氣罷了。


    祁湛更擔心隨自己去找聶星痕的三十餘人。可事到如今,再說什麽話都顯得矯情了,他們也並不需要動聽的言語,比起這些,能完成任務活著迴去才更重要。祁湛唯有默默地收拾好情緒,帶領他們繼續行動。


    一行人將手中水桶、毛刷悄悄扔掉,偽裝成巡邏的燕軍,邊走邊尋找聶星痕所在的主帳。在祁湛的印象之中,主帳很好找,軍營之中最高最大、守衛最嚴的地方就是了,通常設置在軍營正中的方位,周圍會有重重護衛。


    憑借經驗,他沒過多久便找到了地方。遠遠望去,是一處篝火熠熠之地,地方敞亮、帳篷寬大,一看便是主帳無疑。祁湛本以為身為攝政王兼主帥,聶星痕的營帳前必然會布滿守衛,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發現越臨近主帳,守衛竟然越來越少?


    其餘的殺手也發現了這蹊蹺之處,忍不住發問:“這麽少的守衛,其中會不會有詐?”


    祁湛拿不準,隻道:“聶星痕的防備之心肯定很重,畢竟一月之前他才偷襲過我,要防止我隨時報複。”


    “若是疑心重,守衛應該更多才對。”


    “莫非聶星痕是在唱空城計?”


    “總之大家千萬小心,可別中了陷阱。”


    “若真是陷阱,應該做得更像才是,為何害要撤走守衛?”


    眾人對此議論紛紛,有人主張進去看看,有人主張繼續觀望,都等著祁湛來拿主意。


    而就在祁湛也是驚疑不定之時,他突然眼尖地看到一人從那帳篷裏退了出來,弓著腰,恭恭敬敬的樣子,背後還背著一個箱子。看起來像是個……軍醫?


    其餘的殺手也看見了:“看來聶星痕是真的受了傷!”


    難道是聶星痕不想讓人知道他受了傷,才故意撤走守衛?祁湛心中如此猜想。饒是不能確定這猜想是對是錯,但眼見離天亮的時辰越來越短,他也心知無法再耽擱下去,便當機立斷:“咱們過去看看吧,小心一點!”


    眾人皆應,紛紛挺直腰板裝成巡邏兵,慢慢朝主帳逼近。但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因為四周寥寥的守衛就像看不見他們似的,別說盤問一句了,就連眼珠子也不曾眨一下!難道是因為天色太暗?還是他們偽裝得太好?


    可燕軍連洗馬兵都盤問得如此嚴格,難道主帳附近憑空多出一支巡邏兵來,就無一人覺得懷疑?


    “沉下心思繼續走,不要四處亂看”。祁湛恐眾人不能安心,忍不住低聲提醒。


    然而不知為何,這般走了一陣子,主帳的燈火卻漸漸看不清了,最後連個士兵的人影都再也不見,四周隻有數不盡的小帳篷,在黑夜裏發出詭異的白色。


    “咱們走岔路了!”一個殺手低聲喊道。


    “可方才明明隻看到一條路啊!”祁湛辯解。


    “還是原路返迴吧!一定是有岔路,方才大概沒看到。”有人提議。


    話雖如此,可在場三十餘人都是墨門頂尖的高手,江湖經驗充足,難道會連一條岔路都看不到?


    情知不是爭論的時候,眾人也隻好按捺下心中疑惑,朝原路返迴。可這一次,他們發現根本沒有走迴原處,雖然四周仍是帳篷,可眼前的場景卻如此陌生,他們確定不曾來過。


    “怎麽像是鬼打牆?”幾個殺手自言自語起來。


    “軍營裏怎麽會有鬼打牆?應該是有高手布陣。”


    祁湛也覺得這路十分蹊蹺,忙問:“你們誰有追蹤粉?撒一點,咱們再走一次。”


    比起方才,眾人都更加小心謹慎,唯恐錯過任何一點出路線索。可這一次,他們仍舊沒能找到主帳,也沒能返迴原路,撒過追蹤粉的路根本不知是在何處。事實證明,他們確實遇到了迷陣,而且是高手布下的乾坤陣。


    眾人不禁麵麵相覷。


    “難怪聶星痕這麽大膽,主帳外麵根本不放守衛,原來是有高手襄助!”眾人暗自憤慨。


    祁湛更是臉色鐵青。他知道,聶星痕根本沒有什麽“高手襄助”,這迷陣一定是出自那些藏書!出自原澈和微濃三年前在薑國找到的藏書!是他曾數次聽王祖父提過,原澈也親口承認過的絕世藏書!


    據說,那七七四十九卷藏書之中無奇不有,而微濃獨吞了一多半!她拿走的那些書裏,就有奇門遁甲之術!


    一定是微濃!是她把藏書給了聶星痕!


    可祁湛萬萬沒想到,聶星痕竟然能在短短幾年之內就參透了那些書籍,而且還利用營帳的方位,在燕軍大營布下了一個乾坤陣!


    當初他們都小看了那些醫書、推演之術,隻想著搶奪兵書與國策。可眼下見了這陣仗才知,所有的藏書都能為君王所用,都能為戰事所用,端看落在誰手上,會用不會用了!


    “難怪他敢向王祖父開戰,原來是有萬全的準備。”祁湛忍不住感慨,頗受了些打擊。


    其餘人立刻追問:“還能有機會出去嗎?”


    祁湛在短短一月之內,連續兩次敗在聶星痕的手中,心頭也是著惱不已:“他未必是在捉咱們,但一定是守株待兔!等著外頭的人自投羅!”


    在場眾人都是訓練有素經驗老道的殺手,此時也知怨怪無益,皆是沉下心思道:“快別說了,天快要亮了,先找路出去吧!”


    幸而其中有個殺手略通奇門遁甲之術,就地在地上推演了三次,但每次推演出的方位都不一樣,如此艱難地算來算去,也不敢確定哪一條才是真正的出路。


    祁湛自知今夜的行動必敗無疑,心中不禁有些愧疚,他看了看地上畫下的三個方位,對眾人道:“今夜之事怪我太衝動,沒有打聽清楚便貿然將你們扯下水。既然這三條路都有可能,我也沒臉再替你們選了,你們自行選擇吧,此後各憑本事逃出去,誰都不必再顧及我。


    這是真心話,眾人也相信,眼看離日出的時辰越來越近,便也無人再多說一句廢話,各自選了一條路接連離開。祁湛選擇的是中間一條路,小跑幾步之後,才發現還有十餘人跟在他身後,也不知是同他選了一樣的路,還是選擇相信他。


    此時此刻,祁湛已經沒有動容的時間了,他立刻施展輕功飛奔起來,這十餘人也隨他一起飛奔,在最後的夜色裏尋找走出迷陣的出口。


    然而事與願違,當他們竭力想尋找主帳之時,毫無頭緒;這時想尋找出口了,卻誤打誤撞走出了迷陣,來到主帳之外。


    帳外燕軍雖少,卻也不是瞎子,眼見著十幾人闖出迷陣,不禁疑惑質問:“輪值的時辰還沒到,你們是哪一營的?”


    祁湛心頭懊惱,二話不說給了問話之人一記飛刀,正中咽喉。


    守衛們見狀大驚,紛紛拔刀大喊:“有刺客!有刺客!保護攝政王!”


    這般一喊,四周值守的士兵立即向主帳湧來,不消片刻便將祁湛等人團團包圍。


    “慢著!”就在雙方即將動手之時,這兩個字突然從主帳內傳出來,聲音洪亮、中氣十足、聽起來頗有些滄桑之感,令人不自覺地生畏。隨即,一個身穿樸素灰袍的男人從帳內走了出來,正是冀鳳致。


    他自從給微濃送來醫書之後就一直留在蒼山,直至幽州府一戰燕軍大獲全勝,才隨明塵遠移師過來。前段時日明塵遠奉命前往楚地平亂,他放心不下微濃的安危,這些日子一直在利用自己江湖上的耳目打探愛徒的消息。


    但他不得不承認,雲辰藏得很隱蔽,即便他身負墨門的追蹤能力,又在江湖上交遊廣闊,也未能打探出雲辰的藏身之地,隻追蹤到了演州便徹底失去他們的消息。


    原本他還在猶豫是該留在演州還是返迴燕軍大營,但沒過多久他便聽說聶星痕夜襲了寧軍,燒了對方近一半的糧草,而且寧軍的主帥還是祁湛。


    憑借自己對祁湛的了解,還有對師門的牽掛,他終究是放心不下,唯恐祁湛衝動之下會把墨門牽扯進來。於是他才匆匆返迴燕軍大營,以期能阻止一些即將發生的恩怨是非。


    可怕什麽來什麽,聶星痕時日無多,微濃下落不明,雲辰蟄伏暗處,祁湛也如他所料按捺不住,找上了墨門。


    隻是墨門一代不如一代,行事還是太過草率。今夜燕軍大營之內,洗馬兵們的走動實在異常頻繁,甚至還在茅廁裏殺了人……這些事情在半個時辰前,都已傳到聶星痕的耳朵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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