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原澈雙手抱臂站在門口:“你把本世子耍得團團轉,把我這兒弄得雞飛狗跳,你就想一走了之?”


    “不然您殺了我?”微濃表情如常,毫無懼色地看著他。


    殺,肯定是不能殺的。先別說她身份特殊,就是原澈自己雖然生氣,卻也從沒想過要殺掉她。他隻是有些不甘心,不,是非常不甘心!


    他隻想刺激她,狠狠地刺激她,好似唯有如此,他心裏的憤懣、屈辱、不甘、惱怒才能消解一些。


    “你不是仰慕雲辰嗎?怎麽?熱臉貼了人家冷屁股?人家沒看上你,還把你給打了一頓?”他冷冷羞辱她。


    微濃沒有做聲。


    原澈見狀更來了勁:“前些日子那個叫什麽蘇來著,還登門道歉了。嘖嘖,在雲辰心裏,你連個風塵女子都不如啊!”


    微濃仍舊不做聲。


    原澈哈哈大笑起來,卻不知怎地,心裏一點都沒覺得痛快。但他已經說出來了,便隻好指著微濃,裝出一副看笑話的樣子,繼續捧腹不止。


    微濃撫了撫左手上的夾板,伸手一點一點拆掉它,邊拆邊道:“嘲笑我若能讓您感到痛快,那您隨意。”


    “怎麽不痛快,我痛快極了!”原澈繼續大笑著,還故作手勢抹了抹眼角的淚:“不得不說,雲辰的眼光還不錯,至少他沒看上你!”


    “啪”地一聲,微濃將拆下的板子撂在桌案上,神情如常:“您若是以取笑別人的痛苦為樂,世子,就當我從前是看錯人了。”


    “你說什麽?”原澈霎時變色。


    微濃卻已垂下雙睫,淡淡續了一句:“你不會懂的……那種感受……”


    “你什麽意思?”原澈頓時有一種被侮辱了的感覺。


    但微濃沒再繼續說下去,隻是活動了一下左腕,抬眸看著他:“這些日子多謝您的照看。既然是誤會一場,我也不是您要找的人,那我就告辭了。”


    “慢著!”原澈俊目微微眯起:“我們魏侯府雖比不上燕王宮,卻也不是你說來就能來,說走就能走!”


    微濃毫不示弱:“你要怎樣?”


    “我……”原澈忽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能把微濃怎麽樣。當他得知微濃的身份開始,他就一直在發火、罵人、摔東西,從沒想過自己要做什麽,怎麽報這個仇。


    他怎麽會變成這種人?以往遇上什麽事,他就算心裏再惱火也能隱忍下來,背後再想法子反將一局。但這次……


    對!一定是因為自己被欺騙了,被一個女人玩弄在鼓掌之中!這實在太恥辱了!他原澈活了二十年,從沒遇上這麽恥辱的事情!


    想到此處,原澈伸腿把房門蹬上,靠在門板上笑道:“聽說你這個廢後是被貶斥的?無詔不得迴京?”


    “不勞您費心。”微濃依舊神色平靜。


    原澈最討厭看她這副寵辱不驚的樣子,心裏更加覺得惱火:“反正你不能走!什麽時候我的氣消了,你什麽時候才能離開!”


    微濃聞言,麵色終於浮起一絲反感:“世子,雖然我們不算朋友,但我一直以為,我們也不算敵人。”


    原澈冷笑:“以前不算,以後就算了。”


    微濃想了想,隻好出言威脅:“那您私藏燕國廢後在府裏,萬一被人得知會是什麽後果?被祁湛知道呢?被燕國攝政王知道呢?您難道要讓他們親自向您要人?”


    “他們也得有機會知道才行!”原澈也露出威脅的笑意:“王後娘娘,你可別逼我把你關起來。那種不見天日的地方……”


    “嘖嘖,”他故意搖了搖頭,“你不會喜歡的。”


    微濃泰然一笑:“隨你吧!但願祁湛找來時,你還能如此說話。”


    她並不擔心自己的處境。隻要師父冀鳳致能來,必定會通過追蹤粉查到她的行蹤。即便師父有什麽事耽擱了,她相信師父也會派墨門的人來找。以師父的心思,隻要找不到人,必定會想到去找祁湛幫忙。到那時,原澈絕不可能再繼續軟禁她。


    從前她不想被祁湛發現自己的行蹤,是生怕會給雲辰帶來麻煩。但如今,好像沒這個必要了。


    再者,雲辰也已經知道她在魏侯府了。不管雲辰出於什麽目的,是想保守秘密還是想趕她走,她都相信,他不可能看著她落入原澈手裏。


    所以,她隻需要等待,總會等到離開的機會。


    而原澈此刻心裏卻想著另外一件事——微濃既然叫原湛為“祁湛”,又敢光明正大地冒充瓔珞,可見早就認識這對師兄妹了。


    嫁過聶星逸,又喜歡雲辰,還認識祁湛……這說明什麽?


    “你怎麽這麽不知廉恥!”他衝口而出。


    微濃毫無反應地伸手相請:“我要休息了,世子請迴吧!您若真是生氣,把我關起來也成。”


    “你!”原澈正氣得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卻聽外頭院門忽然“吱呀”一聲響起,某個侍衛的聲音隨即傳了進來:“稟世子,有個女子前來找瓔珞姑娘,說是她的妹妹。”


    “妹妹?”原澈看著微濃,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輕笑起來。


    微濃依舊毫無反應:“我沒有什麽妹妹,應該是認錯人了。不見。”


    “裝,你再裝!”原澈終究還是看透了她,摸著下巴笑得越發開懷:“有點兒意思!”


    他居然不再糾纏微濃,轉身就往外走,邊走邊猖獗地笑:“王拓!跟本世子去見見‘瓔珞的妹子’!”


    微濃已經猜到了來者是誰,聽聞此言,方才從容的表情瞬間消失無蹤。


    *****


    魏侯京邸,前廳。


    一個年輕女子站在前廳正中央,正在接受原澈的問話。她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一襲玫紅色的豔麗衣裙裝裹著高挑身材,卻裹不住她過於肅殺的冷傲。身上的衣裝豔麗,卻更顯得她慣於孤獨。


    相比之下,微濃則顯得清淡起來。


    她們兩個,一個是英氣,一個是傲氣。但都有一種對世事漠不關心的冷然,隻不過微濃的冷還不夠徹底。


    真要說是兩姐妹,原澈也不是不相信。畢竟這兩人身上是有共同之處的。


    他綻開一個自以為最最真誠無邪的微笑,詢問麵前的女子:“聽說你是來找瓔珞的?”


    年輕女子點了點頭,好奇地問:“您是世子殿下?”


    “正是。”原澈風度翩翩地迴。


    年輕女子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看了他好幾眼,才點頭道:“呃……沒想到您是如此的……姹紫嫣紅。”


    原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紫紅色衣袍,還有碧綠色的玉帶,笑迴:“過獎過獎。其實咱們兩個的衣裳,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嘛!姑娘你說是不是?”


    年輕女子敷衍地笑了兩聲:“世子您還真是……平易近人啊。”


    “哎喲!這個話我喜歡聽!”原澈大馬金刀地坐下,立刻扯著嗓子命道:“來人!給這位姑娘看座!”


    年輕女子根本沒心思與他東扯西扯,心裏不禁有些著急,便直接道明來意:“不瞞世子,民女今天是來找姐姐的……就是您府上的瓔珞。她前些日子寫信說在您這裏當差,不過如今家父垂危,急需她迴家盡孝。”


    “盡孝?這是大事啊!”原澈低頭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扳指,做出愁苦表情:“按道理講,本世子不該攔著的。不過可惜啊,瓔珞前些日子受了傷,恐怕不能跟你迴去了。”


    “她受傷啦?”年輕女子杏眼圓睜,亟亟問道:“她怎麽受傷的?嚴重不嚴重啊?”


    “她是被王太孫殿下打傷的,還挺嚴重的。”原澈隨口胡扯。


    年輕女子立刻怔住。


    原澈這才又笑道:“我開個玩笑而已,瓔珞姑娘可別當真。”言罷不等對方反應,他又立即掩口道歉:“哎,我叫錯人了。把你當成瓔珞了,真是對不住,平日叫順口了。”


    年輕女子看著他這張天真無害的俊臉,一時未能反應過來。


    原澈心中暗罵“蠢女人”,但麵上依舊笑得花枝招展:“你千裏迢迢跑過來尋姐,確實也挺辛苦的。你看不如這樣,你就在我府裏住下,剛好也方便照顧你姐姐,等她的傷勢好了,你們再一起迴去‘盡孝’,如何?”


    聽聞此言,年輕女子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但她看原澈的表情,又不像是有什麽算計。她一時也不敢確定原澈是真隨和還是假天真,隻得敷衍道:“既然姐姐有傷在身,那我還是明日再來吧!我得去跟家父稟報一聲才好。”


    她邊說邊慢慢地往後退,左手已經摸到右手手臂的位置,那裏藏著她的峨眉刺。


    原澈則坐著沒動,依舊客氣地笑:“你姐姐是我器重的人,愛屋及烏,你也不必太客氣了。要不你就先在我府裏住下,我立刻差人去接你父親可好?嗯?”


    年輕女子心頭終於警鈴大作:“不,不必勞煩了,我改日再來……”


    她說著就要轉身往外衝,可剛走了兩步,麵前的門已經“吱呀”一聲關住了。王拓麵無表情地擋在門前,抱臂看著她。


    她又連忙轉身去看原澈,後者卻拈起一顆凍葡萄,開始不緊不慢地剝起來,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瓔珞姑娘好不容易來這一趟,我怎麽能怠慢呢?”


    瓔珞悚然一驚,下意識地甩出峨眉刺,如臨大敵地看著原澈。


    原澈將剝好的一顆凍葡萄拈在兩指之間,若有思索地道:“你看這葡萄,皮是紫的,果肉是綠的,看似晶瑩剔透,裏頭還藏著幾顆葡萄籽……所以說,凡事不能隻看表麵。”


    他將剝好的葡萄輕輕放在桌案上,表情逐漸變得陰沉起來:“告訴你個秘密,我最討厭別人說我‘花枝招展’、‘姹紫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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