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薑國與寧國協商“易幟”的過程中,寧王也聽說了雲辰此人,便費盡心思邀他來寧國出仕。可他卻推辭了各種官職與封賞,隻肯以“閑士”自居。萬般無奈之下,寧王隻得破例以國士之禮相待,賜他食邑萬戶,位同侯爵,不再額外加封官職。


    據傳,寧王對雲辰十分信任,事事必問其意。朝內大臣們都覺得“雲大人”這個稱唿太過隨意,不足以表達敬意,便取其表字“子離”、食邑萬戶侯之封,尊稱他一聲“離侯”。


    而雲辰也是不負眾望,來寧國出仕僅僅兩月,便拿出了“勸農、舉文”兩條新政,還編寫了《新田律》。聽說他目前正在編纂新的行商條文,即將規範商賈之業。


    瓔珞給的資料很詳細,有雲辰的生辰八字、父母身份,就連他出身在何處、幾歲迴到薑國,都有詳實的記載。微濃拿著這些紙張,一頁一頁認真看著,發現很多事情都發生在今年,就在她去薑國的路上。


    除了上頭這些眾所周知、玄乎其玄的事情之外,資料上還寫了一樁小事——雲辰來到寧國的第二個月,宰相淳於葉曾親自登門認孫,被雲辰拒之門外。為了表明自己不認父族的決心,雲辰還修書給薑王後,請求將其母埋骨之地更名為“落葉城”,以報複當年淳於葉趕走其母的行徑。


    而薑王後竟也欣然應允,真的將十萬大山腳下的小城改名為“落葉城”;寧王也對淳於葉的認孫行為假作不知,不予表態。


    原來這就是落葉城的來曆,他是在諷刺他的祖父淳於葉!微濃撫著這最後一頁紙,心裏不知該作何感想。


    倘若這上頭的事情都是真的,那麽雲辰的確與楚王室毫無關聯了。別的不提,隻說寧國宰相淳於葉這條線索——即便是薑王後,也不可能使喚得動寧國宰相,偽造出一個孫子來。


    難道一切真的隻是巧合?可為何偏偏讓她遇見了?為何上蒼再次給了她希望?這會是一個指引嗎?還是宿命又一次玩弄了她的感情?


    微濃攥著手中的紙張,恍惚半晌,才問瓔珞:“這些資料你是從哪裏找來的?短短七八日就能查到這麽多事情。”


    瓔珞像是聽了個笑話一般:“我的好姐姐!你想得也太簡單了!這些東西,我們足足查了半年多!是你走運,先前有人向我們打聽過雲辰,這些都是已經交給雇主的,我托人謄抄了一份。”


    有人向墨門打聽過雲辰?這也難怪,如此一個人物橫空出世,或多或少都會影響九州的局勢,也不知要有多少人在暗地裏關注他、忌憚他、或是想要拉攏他,花錢找人查一查他的底細,再也正常不過。


    “墨門向來注重信譽,雇主的要求從不外泄,你卻為了我擅自將東西透露出來……”微濃說到此處,已不知該如何用言語來表達感激與愧疚,唯有對瓔珞道:“謝謝,我真的……很感激。”


    瓔珞倒是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算了,雲辰太受關注,這些根本瞞不住。聽說今年之內,已經有三個人向墨門打聽他了,就算我不告訴你,這些也都不是什麽秘密了。”


    微濃怔怔看著紙上滿目的“雲辰”二字,心裏既失望又奢望,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瓔珞見狀便問:“這些對你有幫助嗎?他和你的舊友有關係嗎?”


    “從你給的資料上看,是沒有。”微濃闔上雙眸,迴憶著數日前的相見,迴憶著雲辰的聲線、神態,還有他用的熏香,卻始終不相信這隻是一個巧合。


    也許他的身世真的是編造的!相貌也可以通過易容改裝!唯獨那種神態氣韻,還有與他貼近的氣息遮掩不了!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微濃忽然站起來,在屋內來迴踱步,開始迴想楚璃的特點與習慣。楚璃好美酒、愛吃辣、對美食極其講究。還有,楚璃的右手已廢,擅用左手,會使軟劍!


    這些細微的特點和習慣,都是她的入手之處,她必須去向雲辰求證!一個人即便再怎麽偽裝,也不可能毫無一丁點兒破綻!倘若雲辰真的是楚璃,她不相信他能瞞得過她!


    這般一想,微濃再也坐不住了,恨不能立刻就找到雲辰,向他一一驗證。但不行,雲辰如今身份尊貴,府內必定侍衛周全,而且她也不想這麽快就打草驚蛇。


    到底要如何接近他?這是當務之急需要解決的難題。


    猛然間,她想起自己初到黎都那日,曾在酒樓裏撞上了雲瀟,從而引起關於雲辰的討論。當時祁湛似乎對雲辰頗有微詞,她問他是否認識雲辰,而他迴過一句話——“不認識,不過很快就會認識。”


    倘若此話當真,也許祁湛就是唯一的突破口了!可他一直沒再出現,自己要怎樣才能找到他?


    微濃正煩惱此事,正巧瓔珞也問了起來:“祁湛呢?有消息嗎?”


    “沒有。”微濃很是泄氣地道。


    微濃哀歎一聲:“難道他已經離開黎都了?”


    “不會。”微濃這次倒是篤定了:“他若真要走,一定會來打個招唿,不會不告而別的。”


    “那他會不會出了意外?”瓔珞又開始胡思亂想。


    “這倒有可能。”微濃也有這個猜測,隻是一直沒敢告訴瓔珞。她始終覺得,祁湛很愛護這個師妹,既然不讓她跟來黎都,必定是因為此地兇險。


    瓔珞一聽微濃這話,終於急得不行了,開始在客房裏來迴跺腳:“不行!我要去寧王宮一趟!我要去找找他的行蹤!”


    “你這是下下之策。”微濃連忙阻止道:“也許祁湛的消息還沒打聽出來,你自己先被捕了。”


    “那該怎麽辦?難道就一直呆在客棧裏?”瓔珞急得幾乎要抓狂,險些落下淚來。


    微濃也是心煩意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瓔珞見她也是一臉鬱色,便趴在桌子上不再說話,半晌,輕聲地問:“你到落葉城時,祁湛一眼就認出你來了……你們從前怎麽認識的?”


    怎麽認識的?微濃迴憶片刻,如實迴道:“據他自己所說,是前年冬月在燕王宮,燕王聶星逸的壽宴之上。當時……”


    等等,燕王宮?聶星逸的壽宴?微濃倏然想起一個人——楚國太子太傅嚴朗,如今的寧國紫金光祿大夫沈覺!去年聶星逸的壽宴,正是他率眾前來禮賀!眼下他在寧國身居要職,而雲辰又是朝中新貴,他們必定見過!


    沈覺從前是楚璃的老師,憑他對楚璃的了解,一定能分辨出雲辰是誰!也許,他還見過祁湛也未可知!


    這念頭一起,微濃便再也坐不住了,忙對瓔珞道:“你在此坐著,我去去就迴。”言罷不等對方反應,立刻推門跑了出去。


    微濃在黎都策馬而行,一連問了三人,才打聽到了沈覺的住處。隻可惜紫金光祿大夫的府邸沒那麽容易進去,她被擋在了門外。


    門童讓她自報家門。她不能說“暮微濃”,畢竟曾是一國王後,唯恐寧國人聽說過這個名字;要說是“夜微濃”,又怕沈覺反應不過來;斟酌片刻,她報了“聶星顏”。


    這是燕王給她賜的名,但公主的閨名向來不外泄。世人大多隻知她的封號“青城”,並無幾人知曉這個名字。可沈覺曾任燕楚聯姻的求親使,自然會記得她的閨名。


    果不其然,門童將這個名字報上去之後,她便被請進了門廳。沈覺急匆匆趕來,見她來此,難掩驚訝之色。


    微濃起身見禮,還是喚了他現在的身份:“沈大人,一年多未見,恕我冒昧叨擾了。”


    沈覺仍舊處於訝然之中:“您竟然來了黎都?”


    “說來話長,您應該聽說過,我如今已是廢後了。”微濃長話短說。


    沈覺點點頭,欲言又止:“但我以為,廢後隻是個借口……聶星痕會把您留在燕王宮。”


    “原來您都知道了。”微濃自嘲地笑笑。


    沈覺也不隱瞞,如實道:“前年我從燕國返程時,聶星痕親口說起的。”


    “他倒是不瞞您。”微濃又一聲哂笑,也不知是在嘲諷誰:“後來又發生了許多事,他才肯放我離開。”


    沈覺聞言,麵上浮起幾分難言之意,像是在擔憂什麽。他沉吟一瞬,才道:“不瞞您說,寧國即將麵臨一場大變,未免您被卷入利用,我勸您盡早返迴燕國。”


    “我知道,寧太子薨了。”


    “不止這麽簡單。”沈覺一言掠過,有些急切之色:“您若有不方便之處,我可以派人送您迴去。”


    微濃搖了搖頭,苦笑:“我尚未表明來意,您就急著送我走?”


    沈覺蹙眉,沒再說話。


    “我是來想向您打聽一個人,雲辰。”微濃徑直開口。


    聽到最後兩個字時,沈覺的麵色更加複雜:“您見過他了?”


    微濃點點頭:“見過了。想必您也該明白我的來意了。”


    沈覺沒有即刻表態,又問:“他看見您了嗎?”


    “嗯。”微濃麵色黯然。


    沈覺見她這副表情,眉頭才稍稍舒展:“我知道您想問什麽。倘若您還信得過我這雙老眼,就別再惦記此事了。雲辰他既不是太子殿下,也不是譽侯殿下,他與楚王室也沒有半分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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