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十天?這麽豪氣?”微濃很是疑惑:“那其它客棧呢?也全被他包了?”


    掌櫃幹笑一聲:“這就不曉得了,不過……斜對麵的同福客棧,和小店是一樣的。”


    “他帶了很多人嗎?難道是走鏢的?”微濃更加不解了。


    掌櫃見她是個年輕姑娘,孤身一人無處可住,也是生了憐惜之意,便左右看了看,悄悄對她說道:“不瞞您說,所有客房都是空的……包下了,但沒人住……”


    “什麽?”微濃睜大眼眸,詫異地問:“他嫌錢多嗎?有錢也不帶這麽糟蹋的!”


    掌櫃無奈地歎了口氣:“姑娘若是能找到那位客人,興許還能打個商量,讓他出讓給您一間房。隻可惜……這十日裏他隻來過小店一次,呆了半個時辰就走了……”


    微濃一聽這話,心裏更是氣惱得不行,恨不能用銀子砸出一間客房來。再想起中午吃飯時,遇上那個用銀子做暗器的英雄,她不禁扶額自言自語:“六年不走江湖,怎麽大家都變成財主了?各個揮金如土。”


    “啊?姑娘你說什麽?”掌櫃沒聽清楚。


    “哦,沒什麽。”微濃心思一轉,當即有了個“守株待兔”的主意,決定就守在這間客棧碰碰運氣,興許能遇上那位土財主大發善心,讓給她一間客房。


    如此一想,微濃也不再怨天尤人,便問掌櫃要了兩碟小菜,坐在一樓大堂裏慢慢打發時間。然而這一坐就是數個時辰,直至客棧即將打烊了,也不見人來。


    微濃隻得又跑去櫃台上,笑嘻嘻地問掌櫃:“掌櫃的,既然那位客人一直沒來,不如您就發發善心,先撥給我一間客房住著。我出雙倍的銀子,如何?”


    掌櫃甚是為難地搖了搖頭:“姑娘,不是我不肯幫你……做生意要講規矩,小店收了客人的銀錢,不管人家住不住,我們可不能一房二租啊!”


    微濃仍不氣餒,繼續笑勸:“我不讓您為難,一旦那財主來了,我將責任全攬在自己頭上,就說是我逼你的,行嗎?”


    掌櫃神色決然地拒絕。


    微濃思索片刻,又道:“那我就說,我是偷溜進來的,行嗎?”


    掌櫃連連擺手:“姑娘,我們客棧可是開張十年了!信譽良好,且從未發生過偷盜之事。若是教人知道你一個大活人偷溜了進來,還在客房裏睡了一宿,小店的聲譽可就不保了啊!”


    “誰說我要睡一宿的!”微濃義正言辭地糾正:“我明明是要睡兩宿!不,三宿!”


    掌櫃聽了這話,臉都嚇綠了:“姑娘,小店快要打烊了,您與其在這裏磨蹭,不如去找找別家。興許……眼下有空房了呢?”


    微濃見掌櫃一直不肯鬆口,也不願強人所難,隻得垂頭喪氣地哀歎一聲:“好吧。多謝您了!”


    然就在此時,一聲輕笑忽然傳來,突兀地插進了兩人的對話裏。微濃心思敏感,一聽這笑聲便知是嘲笑之意,忍不住轉頭看去。


    但見一個身著黑衣的年輕男子,正雙手抱臂靠著客棧的門棱,戲謔地看向微濃。他薄唇輕勾,有棱有角的麵龐之上,帶著些許江湖氣的落拓與不羈。顯然,方才微濃耍賴的模樣已經盡數落入了他眼中。


    微濃一整天尋找客棧無果,心中正有火氣沒處發。見這人光明正大地嘲笑自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脫口衝他喊道:“笑什麽笑?去去去,這裏沒空房了!”


    她話音才剛落,便見那掌櫃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聲音小得不能再小:“姑娘,就是他……”


    什麽?微濃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偷聽她說話的人,就是包下所有客房的土財主?她忍不住再次打量對方,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身形高大勁瘦,麵上掛著一抹似笑非笑,好像這天地之間沒有什麽可讓他在意的。


    削薄的唇,棱角分明的俊臉,乍一看竟有三分長得像聶星痕!這個發現令微濃更加對他沒有好感,不禁尷尬地站在原地,心頭盤算著是硬著骨頭走出去呢?還是軟著口氣說幾句好聽話,換來一間客房棲身?


    正猶疑之間,倒是那黑衣男子先主動開了口,一抬下巴對掌櫃吩咐:“天字一號房,讓給她吧。”


    “誒,誒!”掌櫃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局麵看似皆大歡喜,唯獨微濃一個“謝”字卡在喉嚨裏,尷尬地說不出口。


    而黑衣男子就這般雙手抱臂一動不動,坦坦然然地與她對視,好像是在等著她出口道謝,或者再說些什麽。


    微濃抿了抿唇,又看了看門外天色,掙紮半晌,終於還是勉強笑道:“多謝公子了。敢問您怎麽稱唿?”


    她這話一出口,不知怎地,黑衣男子陡然垮下臉來。不過隻一瞬,他又揚唇再笑:“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言罷,他目不斜視地從她麵前走過,帶起一陣冷冷的肅殺之風,徑直上二樓去了。


    微濃感到他身上有一股說不清的氣味,像是藥味,但很好聞。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轉對掌櫃笑道:“多謝您幫忙了!房費我雙倍照付。”


    掌櫃感到自己攬了個麻煩活兒,便朝她指了指二樓:“您與那位客官商量吧,房費他已經給過了。”


    *****


    微濃感到自己運氣不錯,中午吃飯有人出手解圍,晚上住宿又有人出讓客房,個中雖顯曲折,倒還算是順利。不過住進“天字一號房”之後,她總覺得不大安心,便打算找到那位黑衣財主,先將房費結清了。


    掌櫃說過,整間客棧的客房都被那人包下了,她也不知他到底住在哪間,便隻得一間間敲門詢問。如此折騰一圈,將二三樓都走遍了,但每間客房都無人迴應!


    微濃隻得又下了樓,將三日的房費算了個大概,掏出雙倍銀子交給掌櫃,請他轉交給那位黑衣男子。如此才算真正安了心,迴到屋裏歇下了。


    許是一整日太過疲勞,微濃這一宿睡得極好,翌日醒來神清氣爽,竟無一絲乏力之感。她憑借從前走江湖時積累的經驗,將進山所需之物列了張單子,便直奔集市一一采辦。


    當務之急,先去買了幾身現成的男裝,微濃換在身上,瞧著自己也算是個俊俏公子了。其實女扮男裝這等事根本瞞不住人,但凡有點閱曆的,都能一眼看出來她是男是女。隻不過一旦穿上男裝,那便將自己默認成男人了,方便自己也方便他人。江湖上有規矩,大家都看破不說破而已。


    穿上男裝牽上馬,微濃慢悠悠地在集市閑逛,才一個上午,她便將東西買得七七八八了。正欲找個地方用飯歇腳,忽聽身後傳來一聲招唿:“姑娘,咱們又見麵了。”


    微濃腦後升起一絲涼意,假裝沒聽見,牽著馬繼續往前走。


    那人偏又不死心地繼續喊道“姑娘”,還從後頭拍了拍她的肩頭。


    這下子,微濃裝不下去了,隻能轉身看過去,故作驚喜地道:“咦?這不是……這不是恩公嘛!昨晚多謝您大方割愛了啊。”


    黑衣男子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昨夜的不悅之色早已散去,瞥著她笑道:“恩公?談不上吧!你一個姑娘家若是淪落街頭,我也於心不忍啊!”


    自己明明穿著一身男裝,他卻一口一個“姑娘”,微濃聽得有些不高興了。眼前這人抱著佩劍,分明是個江湖人,也不像是個不懂規矩的,怎麽不知尊重人呢?


    可微濃雖如此想,到底是沒有說出來,麵上繼續笑道:“房資我已雙倍給了掌櫃,讓他代為轉給您了。”


    “其實姑娘不必這麽客氣。”黑衣男子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她坐騎的馬鞍之上。其上掛著幾個口袋,都是她晌午采買的物件。


    “姑娘這是要進山?”他直白問道。


    微濃點點頭:“是啊!進山。”


    “一個姑娘家,倒是挺有膽。”他這話說得隨意,微濃聽著不像誇獎,便也笑著沒往下接話。


    說到此處,彼此像是已經無話可談了,這般狀況下,互相道別才是最好的結束。微濃原本也是這麽想的,便開口道:“不耽誤公子辦事了,我先告辭。”


    “唔,我的確有事要辦,而且還要請姑娘幫個小忙。”黑衣男子毫不客氣地攔下她。


    微濃受過他“一房之恩”,也不好拒絕他,隻好笑著:“公子言重了,盡管吩咐。”


    黑衣男子看著她不甘願的表情,目中笑意一閃而過:“正巧我也要進山,正巧我也是上街來采辦。我看姑娘像是個行家,不如你指點指點我,到底該準備些什麽?”


    這個要求很正當,也很合理,微濃還真是不好拒絕。不過她早有準備,遂不緊不慢地從袖中掏出那張單子,笑道:“真巧了,我今早上剛列了張單子,要買的物件都在上頭。我已經買得差不多了,您拿去用吧!”


    她邊說邊將單子遞給黑衣男子,暗自慶幸自己機敏。


    豈料後者從她手中接過單子,隻輕輕瞟了一眼,便麵無表情地道:“哦,我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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