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雲瑾早就從唐雲卓那裏聽說了新戲招了兩個別的戲班子的角兒,而且演的很好,把幾個主角扮演的惟妙惟肖,她之前沒親眼看過還不太相信,今天看見了也就放心了,楊家班的新戲比她預料的還要好,也難怪最近楊家班的名頭越來越響亮,也有更多人知道了‘浮雲先生’。


    戲散場以後,唐雲瑾和雲霄就來到了後院。


    “阿雲,你可有陣子沒來我們這兒了,你們雲記如今已經是洛水鎮有名的酒鋪,我還沒找機會好好恭喜你呢。”楊鬆朗聲笑道。


    唐雲瑾道:“楊家班如今也已經聞名整個洛水鎮不是嗎?要說恭喜,也是彼此彼此。”


    楊鬆道:“那可不一樣,我們楊家班能有今天的發展也是托虧了你。”


    “我也靠著把戲本賣給你們賺了不少,沒虧著。”


    楊柳笑道:“行了,阿雲,大哥,又不是外人,客套話說兩句就差不多了。”


    楊鬆和唐雲瑾互望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說的也對,都合作好幾次了還這麽客套,是有些奇怪。”


    楊柳給她和雲霄倒了杯茶,問道:“今天是來看戲的?還是有事?雲卓沒說你們今天要過來。”


    唐雲瑾道:“嗯,隻是偶爾聽說了今天你們有戲開場,鋪子裏正好也不太忙就過來看看。”劉氏的撮合就沒必要特意提起來了。


    “還有上次讓小卓跟你們說的事,想問問怎麽樣了。”


    楊鬆道:“是說麗水班你那個堂妹的事吧?”


    楊柳原本含笑的臉也收了起來,皺眉道:“我聽雲卓說就是她在背地裏散播那些難聽的謠言吧。”


    唐雲瑾道:“應該不會錯。”原本按照唐羨羨的性子,若不是她做的,有這種能看她笑話火上澆油的機會,哪怕有她警告唐家人在先,也不可能連麵都不露,不出現反而坐實了她就是那個背後嚼舌頭根的人。


    楊鬆不滿地哼道:“人跟人之前差的也真是多,明明是堂姐妹,怎麽你這麽有才華,你堂妹卻這麽陰損!就那麽幾句謠言可把你的名聲敗壞的厲害!要我說,你就應該以牙還牙,讓她也嚐嚐被人指指點點的滋味!”


    “她那種性子以後早晚要惹出事來,根本不需要我太刻意做什麽。”唐雲瑾慢悠悠道,如果唐羨羨一直保持現在的性子,甚至以後還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過分,她早晚有一天要自食其果。


    楊鬆道:“我看你就是太心軟。”


    唐雲瑾不置可否,她可一點都不心軟,她隻是懶得髒了自己的手,嚴格說她其實挺自私的,看,這次打算教訓唐羨羨她都是借楊家班的手。


    楊鬆道:“放心吧,和我已經和麗水班的班主談過了,唐羨羨之前排的戲裏的一個丫鬟直接被撤下來了,哼,我看聽麗水班班主說了,唐羨羨演的是還湊合,但脾氣可大得很,沒什麽名氣架子倒是先起來了。”


    楊柳也道:“我和大哥去麗水班的時候也看見唐羨羨了,就那麽一麵之緣都能看得出不是個安分的。”收不住脾氣的,在各種競爭激烈的戲班子之間根本難成氣候。


    楊鬆道:“我和麗水班班主提了我這裏有一個‘浮雲’寫的關於江湖兒女間蕩氣迴腸的愛情的戲本,她很高興,也答應了找個由頭把唐羨羨趕走。”


    唐雲瑾道:“趙氏和麗水班班主是熟識,唐羨羨是她把人弄進去的,那班主不怕弄壞了她們的交情?”


    楊鬆帶著幾分嘲諷地笑道:“所謂的交情不外乎就是能給她帶來點益處,如今你的戲本不但能帶來巨大的財富,還能加大戲班子,孰輕孰重她難道還拎不清嗎。”麗水班能增加的名聲,能翻倍賺到的錢財,和區區一個本就不甚喜歡的小丫頭片子放在同一個天秤上,那就是一麵倒,連猶豫都不需要。


    唐雲瑾擺弄著已經戴慣了的玉扳指,勾唇笑:“這就夠了,楊大哥說我心軟,其實不然,我會對自己人心軟,但對外人,從不手軟。”就算偶爾給別人一些甜頭,也不過隻是為了讓某些人最後跌得更慘。


    唐羨羨想進戲班子,想當角兒,想受人矚目,她偏要讓那以為快要實現她那不切實際的夢時被人大落地麵,栽個大跟頭。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楊家兄弟敏銳地感覺中話中淡淡的涼意,兄弟倆互望一眼,原本心裏還有那麽點怕唐雲瑾以後也會被人找麻煩的擔心,如今也沒了。


    她可不是會任人欺負的人,如今身邊還有一個同樣看著不簡單的雲霄在,那個什麽唐羨羨又能把她怎麽樣?


    楊鬆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們也就放心了。”有了楊家班當初的前車之鑒,對於和自己不對盤的人,他們可不希望再被人打壓著了,唐雲瑾在他們心裏也早就是自己人,自然也不想看她受什麽委屈。


    唐雲瑾把答應好的‘蕩氣迴腸的愛情故事戲本’拿出來,“可別忘了好好敲麗水班一筆。”


    楊鬆楊柳同時笑出來,“放心好了,有錢賺我們可不會手軟。”麗水班還是他們的對手呢,就更不可能手軟了。


    離開了楊家班,原本唐雲瑾和雲霄打算直接迴家,但雲霄卻忽然想起今天的賬本還留在鋪子裏沒拿迴來,想迴去取,唐雲瑾也沒什麽事自然和他一起迴去。


    結果,就是因為他們這臨時的決定,剛剛好撞見了本不該出現在鋪子裏的趙行正在想辦法撬作坊的鎖頭。


    雲霄飛快地衝過去一把抓住趙行的手腕,渾身散發出懾人的其實,目光銳利地低喝:“你在做什麽!”


    趙行嚇得臉色一白,手裏撬鎖的工具也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怎麽了?什麽聲音!”客房裏住著的劉氏聽見聲音跑了出來,看見唐雲瑾和雲霄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再看另一個居然是已經離開的趙行還有地上的東西,驚唿一聲。


    “雲瑾,這,這是怎麽迴事!”


    唐雲瑾目光涼涼地看著麵色發青,被雲霄盯得渾身打顫的趙行,輕笑:“運氣真好,居然正好抓了個現行。”是他們的運氣好,也是趙行點子太背。


    她是真的很意外居然會這麽不湊巧,這趙行什麽時候動手不好,偏趕上了他們迴來取賬本呢。


    雲霄冷冷道:“趙行,你剛才在做什麽。”


    趙行渾身打著哆嗦,還顫巍巍地狡辯道:“我,我什麽都沒做。”


    唐雲瑾冷笑一聲,“什麽都沒做?”踢了踢地上的東西,又看看留下好幾道印子的鎖頭,“你當我們是瞎的嗎?被我們逮了個正著還想怎麽抵賴?你說吧,該怎麽辦才好?”


    趙行慌張道:“我,掌櫃的,雲娘,我真的什麽都沒做,隻是……隻是一時糊塗!你們放了我吧!我家裏還有個老娘要奉養。”


    唐雲瑾涼聲道:“嗯,你有個老娘,上次就說過了,就因為你有娘要養,就來打雲記的主意嗎?還有這種道理?”


    雲霄目光如利劍一般射向趙行,讓趙行連動都不敢動一下,隻能白著臉聲音發抖地說:“我,我真的隻是一時糊塗,我就是想偷點酒迴去賣,真的沒有其他心思!”


    唐雲瑾道:“我們說你有別的心思了嗎?你這是不打自招吧。”


    “我!”趙行臉更白了。


    劉氏似乎也看出了什麽,頓時怒道:“趙行!你怎麽能這樣!雲記給你那麽多工錢,你居然還幹出這麽缺德的事!?雲記哪兒虧待你了!”


    趙行咬著嘴唇不吭聲,似乎已經被雲霄和很少發脾氣的唐雲瑾冰冷的目光盯得沒了狡辯的力氣,雙腿發軟幾乎站不住腳。


    雲霄嫌棄地把人摔在地上,麵色陰沉。


    劉氏指著趙行的鼻子怒道:“這種吃裏扒外的東西就得報官!讓官爺打他哥幾十大板!關緊牢裏去!”


    “報官啊。”唐雲瑾道:“是個好主意,阿霄,那就報官吧。”


    趙行急得開始掉眼淚,抓住雲霄的腿喊道:“別報官,掌櫃的,別報官!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這一次吧!”


    雲霄冷笑:“你還想有下次?”


    唐雲瑾看趙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實在難看,不耐道:“男子流血不流淚,你還有沒有點出息,敢做不敢認?”


    雲霄道:“不想報官就說,是誰指使你來偷雲記的。”


    趙行渾身一震,忙道:“沒人指使,隻是我一時鬼迷了心竅,雲記的酒賣的好,我就想著把新釀的酒偷一點,那麽大的酒桶裏少了一點也不太容易發現……”


    唐雲瑾不以為意道:“你背後那人給了你多少好處,都被當場抓現你還要維護著?”


    趙行眼神閃爍,“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唐雲瑾道:“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既然你不肯說,還是直接報官吧,矮了板子弄的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就都老實了。”


    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隻兩個字就讓趙行再一次嚇得渾身發抖,嘴唇哆嗦著哭求:“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你們放過我吧!千萬不要把我送官,我求求你們了!”


    雲霄踹開趙行抓著自己的手,聲音裏不含一絲溫度,“說,到底是誰想打雲記的主意。”洛水鎮打他們主意的人肯定不少,但有遠見到從一開始他們招工的時候就把趙行弄進來,或者說短時間內就能把原本很老實的夥計治得像現在這麽聽話的,不會是一般小商販。


    趙行好一會兒沒說話,那雙不算大的眼睛裏露出明顯的掙紮之色。


    劉氏有些弄不清楚狀況,隻是聽著唐雲瑾和雲霄的質問覺得這裏麵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想問又覺得不太適合她開口打斷,隻好站在一邊觀望。


    過了片刻,趙行緊張地抬起頭看雲霄,又看看唐雲瑾,猶豫道:“如果我說了是誰讓我做這些,你們會不會放過我……”


    唐雲瑾道:“那要看你說的是不是實話了,如果敢說半句假話,就不隻是報官那麽簡單了,在自家鋪子裏抓了個偷兒,先打個半死再送官直接打死,也不為過的對不對?”


    這迴別說趙行,連旁觀的劉氏都嚇得不輕,沒想到唐雲瑾會說出這麽冷酷的話出來,看她那雙眸子也不像是嚇唬人的,她是真有這種打算!


    趙行哪兒還敢打鬼主意,跪坐在地上一股腦兒地和盤托出,“是陳記酒鋪的老板讓我找機會偷竊的,不關我的事,我娘身體一直不好,我們家裏本就不富裕,填飽肚子已經很勉強,要給我釀治病就要花更多的錢,劉記的老板答應事成之後給我二十兩銀,我,我沒辦法隻能答應。”


    二十兩,對於一般小老百姓來說的確是不小的數目了,一般三口之家也夠用五六年,即便是趙行的娘要治病,怎麽也夠他用二三年了,也難怪他會動心。


    隻是,他的腦子還是不太夠用,要知道雖然雲記目前的夥計工錢每月隻有打底五百文,可長此下去日後她必然還會給加錢,隻要是肯老老實實地跟著她幹,日後她的夥計都能過上富足的生活,而不會像趙行這般,隻為了那麽一點點眼前的利益就做出這種埋沒良心的事出來。


    陳記,是洛水鎮除了周家酒鋪外另一個大酒鋪,和近幾年從淩城那邊過來迅速發展起來的周家酒鋪不同,陳記是洛水鎮當地有幾十年曆史的老字號酒鋪,與洛水鎮不少人都有不錯的關係,人脈很廣,陳記的老板在雲記開張的時候還親自過來捧場,當時的印象,那就是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五官平常,笑起來也很和氣,給人的感覺就是個比較圓滑的人,絲毫看不出來會是往別人家店裏使絆子的人。


    這就是所謂的人不可貌相吧,越是看起來無害的人,越是危險。


    “你說你是來偷酒的。”雲霄嗤道:“恐怕趁機真正想讓你偷的是酒方吧。”


    趙行不敢再有隱瞞,慌忙點頭,“是,陳記的老板讓我想辦法弄到酒方,可我一直找不到機會,我娘最近又病了,我身上的錢不夠賣藥,我去找過陳記的老板,想讓他先給我一部分錢,可是他不給,所以,所以我就想先偷點酒賣掉買藥……”


    唐雲瑾驚訝,原來這小子今天還真隻是想偷酒的?那可真是運氣背到了家,如果他意誌夠堅定,他們實際上並沒有他受人指使的證據,隻要他不承認他們也拿他沒辦法,加上他今天真是來偷酒的,就算真送了官也最多就是挨幾板子關幾天就放出來了。


    把他詐得把陳記抖出來還真算是意外收獲了!


    趙行又把當初陳記是怎麽找上他,平時怎麽和陳記的人聯係的事都詳詳細細地交代了清楚,確定沒什麽遺漏以後,唐雲瑾和雲霄小聲地說了句什麽,雲霄到賬房把趙行之前簽的合同拿了出來。


    “在簽下字據前我就說過要是做了對不起雲記的事不但字據作廢,還要賠償雲記的損失。”雲霄看看還沒壞的鎖頭,冷聲道:“你該慶幸我們發現的早,你沒有偷到任何東西,否則我不但要跟你討要損失,還會讓你付出更多的代價!”


    趙行知道雲霄是認真的,也不敢吭聲,隻能屏息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看在你這幾個月做事還算認真,也沒來得及做什麽損害雲記利益的事,損失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這種吃裏扒外的人,雲記要不起,從明天開始,你可以滾了。”說完幹脆地撕掉了合同。


    本來再過幾天就該發工錢了,按照趙行這個月的情況,本來也能拿六百多文錢,出了這檔子事,唐雲瑾自然也不可能再給他發工錢。


    老娘身體不好又怎麽樣?那又不是她娘,趕出偷雞摸狗事的也不是她,她沒必要為別人的娘負責,不必要的同情心這時候更不需要發揮作用。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趙行原本可以在雲記勤勤懇懇地幹下去,以後絕不會缺了給他娘買藥的錢,是他自己談心,鬼迷了心竅,怨不得別人。


    不把他送官,就算是他們仁至義盡了。


    真鬧到官府,說不定影響還比之前那些謠言更大,得不償失。


    趙行麵上露出不舍,懇求道:“掌櫃,我再也不敢了,不要趕我走行嗎,離開了雲記陳記也不會給我錢,在其他鋪子做工也賺不到這些工錢,我娘的藥就買不了了!”


    唐雲瑾道:“那也是你自找的,你認為有了前科以後我們還敢留你?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難道在自家店鋪裏還要時刻提防著自己店裏的人監守自盜?”


    “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我不幫陳記了!掌櫃,雲娘,你們就饒了我這一迴吧!”


    “不可能。”雲霄冷然道:“你再不走,別怪我把你打出去!”


    趙行抬頭看見雲霄眼底隱約可見的戾氣,嚇了一跳,再不敢多做逗留,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劉氏急道:“就這麽把他放跑了?真的不送官嗎?一點教訓也不給他?”


    唐雲瑾道:“手腳不幹淨的夥計有哪家鋪子會招?他的教訓不會少的。”


    劉氏也算聰明,很快明白過來,“你是說要放話出去把今天的事告訴其他商鋪的人?可是這樣……不是斷了他的後路嗎?那他娘……”


    唐雲瑾淡淡道:“那與我們何幹?”


    劉氏頓時閉上了嘴,隻是神色複雜地看著唐雲瑾冷漠的樣子,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女兒一樣。之前從容不迫地和各色客人打交道,做事圓滑,和酒鋪夥計相處融洽,她以為那就是唐雲瑾,可今晚這意外的一麵才讓她明白,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這個女兒。


    十多年的空窗足夠讓她對這個女兒變得完全陌生,在她的印象裏唐雲瑾還隻是個小小的娃娃,剛學會走路,連話都說不利索,之後對唐雲瑾所有的認知都是通過各種傳聞,最近的接觸才真正讓她看見了一個活生生的唐雲瑾。


    這個唐雲瑾或淡然,或平易近人,或……冷漠無情。


    她原本還擔心唐家人知道她出息了以後會想盡辦法沾她便宜,可這段日子根本沒見到唐家人到酒鋪來,之前那些對她不利的謠言也漸漸淡了,看上去也沒對她造成什麽影響,現在才發現,這種擔心很多餘。


    第二天,酒鋪開門以後,雲霄把所有夥計叫過來,把昨天的事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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