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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和宮裏奴才多,單是宮女就有近三十個,可見皇帝對和輝王爺的寵愛。自從和輝搬進慶和宮,除了皇後和太子差人送了些東西外三天內竟沒有一個主子來過,這實在是稀罕。


    和輝不是個嚴謹古板的人,跟奴才們打成一片,當然,除了他帶進宮的小太監,其他太監一概不得近身,唯有宮女吃得開。尤其記得第一日,院子裏的奴才每人發了賞銀,宮女們更是每人多一份首飾,雖說是耳環等小物件,但足夠令滿園桃花開。


    這可是太子的親弟弟,頂頂尊貴的人,模樣又好,可不是打動一片芳心。宮女們想要攀上這尊金佛個個暗中較勁,穿衣打扮無不精細精細再精細,令人咋舌。


    和輝樂在其中,院子裏鶯鶯燕燕,美輪美奐總歸是賞心悅目的,打眼掃過去,當日挑選的宮女子原本就標準,這一打扮自然沒話說。主子和氣,奴才本就敢膽大討好,趕著往上湊。和輝也不拘著,跟宮女調笑玩鬧也是常有,卻沒有再出格的事,如此看來,這位爺也不算太壞。


    忙了一天,淩安望著黑漆漆的夜空,情緒沒來由覺得一陣低落,她拍拍臉,吐出一口氣,拖著一身疲憊的身子往屋裏走去。


    “你給雜家站住!”


    淩安心裏咯噔一聲,趕忙站定,轉過身麻麻利利的行了一個禮。修長的身條,轉身行禮,一套動作一氣嗬成,可見往日裏這禮節上是下了功夫的。


    張公公滿意的“嗯”了聲,踏著碎步又進了幾步。眼前的姑娘十七八歲的年紀,水靈靈的一人兒,長得那是一個漂亮。如今她微微垂著頭,鬢角散了屢細發,風一吹就那麽飄飄蕩蕩,掃著精巧細白的耳廓,再往下是一段白膩的頸,彎出優美的弧,若隱若現,看了讓人心裏癢癢,恨不得好好疼惜一番。


    張公公心裏頭嘖嘖稱道,連他這個閹人都按耐不住更何況是年輕力壯的主子了。前些日子嬤嬤親自點了這丫頭過來他就留了個心眼,吳內侍盯了這丫頭好些日子,他心裏頭就有了譜,早間主子瞧著姑娘的眼神他看得真真切切,他心裏頭就更是認定了這姑娘在主子眼裏的不一般,指不定就是要收房的人了。若是自己幫她一把,不僅得了主子歡喜,哪天這姑娘福氣到了也得記著自己的好。就算是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得牢牢抓住。


    “起吧。”張公公心思轉了轉,臉上神色便緩了許多,笑道,“這慶和宮可不比旁處,主子最是和善,你該是聽人說起過。”


    “小的一直呆在尚功局,消息閉塞,也聽說過和輝王爺的英明。”淩安起身,迴答的老老實實,腦袋卻是沒有抬起。


    “嗯,你是個好的。”張公公摸著光溜溜的下巴,那雙三角眼直勾勾的盯著淩安轉了三圈,直到淩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才緩緩道,“這般的好模樣,留在尚功局簡直就是屈才了。雜家看你是有造化的,正好屋裏頭缺個差使的,這幾日見你做事是個仔細的,打今晚兒就在屋裏頭伺候吧。”


    這話就說得直直白白了,淩安眉頭一蹙,待要開口,卻被張公公截了話,“你也別跟雜家多說,做奴才的,自然哪裏缺人就補在哪裏,哪有奴才調活計的。”


    “公公,小的是做粗活的,沒見過大世麵,萬一得罪了主子豈不是給公公惹禍?”


    “無妨無妨,主子最是和善,你放心就是。”張公公拂塵掩住嘴,巧笑道,“跟雜家走吧,紅纓姑娘是王爺身邊的老人了,有她教導你,雜家也是放心。”


    張公公說完便轉身走開,淩安眉頭微蹙,緊跟了上去。


    說到這般時候,她是推脫不開的。


    王爺屋裏頭的紅纓雙十的年紀,圓盤臉,笑嘻嘻的從張公公手裏頭接過淩安,轉頭就沉了臉,吊梢的眼角一抬,便轉身走了。這時候王爺還沒的睡下的,一天沒見,方才聽張公公的意思,王爺是在書房了。


    到了晚間,淩安自然跟著紅纓進了屋子。四個支使的丫頭,如今硬塞了淩安一個過來,為的是什麽大家心知肚明,難免就有些招人白眼。淩安如老僧入定,全然無視。


    四個丫頭各有活計,熏香的熏香,收拾的收拾,紅纓作為最的臉的宮女,正支使這旁人忙裏忙外,淩安就被安排去鋪床。


    不一會就聽到外頭有了動靜,緊接著一抹紫色的剪影便入了眼,淩安微垂著腦袋,隨著紅纓等人站定行禮,自然退後一步被紅纓擋了一擋。


    行過一禮,便有各自三開去忙碌。自然有人為王爺端茶送水,寬衣解帶,淩安自是與這些近身的活不沾邊。


    不大的屋子裏頭有幾個人小王爺清清楚楚,這些都是跟著他的老人了,突然多出那麽一個人來想不讓人察覺都很難。


    瞧著那丫頭默不作聲的躲在紅纓後頭他就有點想笑,個子高,躲哪都顯眼。小王爺抿嘴一笑,一手端茶,茶蓋輕輕撇去茶葉,慢慢抿了一口,眼睛卻隨著淩安去了,今日的茶水竟格外的稱心意。


    該怎麽說呢,百味齋的驚鴻一瞥確實讓他有了些心思,要不然也不會差使吳尚去打聽人,本來這層關係也就這樣了,誰曾想還又出了個冒名頂替的。有一些事情就是這樣,原本簡簡單單的事情萬一有了意外,有了阻礙,就越是會上心,就越發想要見見。


    這次自己隻是在張公公麵前提了一兩句,張公公便把人送到了麵前,自己隻不過多看了這丫頭一眼,張公公便把人送進了屋裏,這些奴才,可真是善解人意啊。


    寢室裏的豆青釉雙耳三足香爐裏升騰起渺渺的煙氣,是淡淡的沉香。當紅纓照例來給明英寬衣解帶時,他揮了揮手,紅纓自然帶著眾人退了出去。


    淩安壓平薄被的最後一個褶皺,也跟著要退出去,卻被明英點名留了下來。


    明英:想跑?沒門~


    淩安:你待作甚……


    明英就立在那,抱著雙臂倚在雕欄上幽幽的望過來,“鋪床。”


    “迴主子,收拾過了。”


    “哦。”明英笑的有些惡劣,大大咧咧做了過去。離的太近,淩安退一步,他進一步,淩安再退一步,明英再進一步,直到後背貼在床欄邊退無可退,明英嘴角一勾就站定了。眼前的姑娘低著頭,他隻能看到那一頭烏黑的發,隱約嗅到的清香,竟比那沉香還要令人在意。明英咳了咳,胳膊一伸,萬般淡然,“給本王脫衣服。”


    淩安嘴角一扯,脫衣服,多不文雅的字啊……


    “是。”


    淩安走上前來,順著他的衣領手忙腳亂的解他的衣扣,他是大高個,淩安個子雖不矮,平視過去,剛好看到他的喉結,他的脖頸很漂亮,線條很完美。離得太近,他的唿出的氣飄到淩安額上,不覺臉上有些燙,她趕忙低眉垂了眉眼。


    眼前這位爺也是個俊俏的少年郎,二十來歲,身量挺拔,人長得齊全,哪哪都漂亮。唉,不禁悲歎,紅顏禍水,淩安也是個姑娘,也是會被美色迷惑的。


    心思飄著神,手上功夫不停已經將他外袍衣扣解開,略顯笨拙的將那外袍退了下來,解裏衣的帶子就有些困難。


    雪白的裏衣繡著暗紋,幾條帶子係了幾個刁鑽的扣,幾番侍弄不得其法,原本的淡定也幾近耗盡了。


    小王爺在淩安瞧不見的地方很惡劣的笑了,屋裏那麽多丫頭,獨獨隻有紅纓能近身伺候,很大一個原因也是紅纓愛擺弄衣帶,時時係個刁鑽的扣,除了本人旁人竟也是解不開的。自然,小王爺習慣了,反而覺得有趣,還像紅纓討教了一手,後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主仆倆人竟也在這係帶子上打起了擂台。


    咳,扯遠了,總之這衣帶淩安是解不開的。


    這樣的夜裏,寧靜的屋裏,任何的響動都能被擴大數倍。那傻姑娘還在擺弄衣帶,全然麽有察覺上頭的男人眼神已經開始飄忽了,那目光漸漸從青絲上移了開去。


    那緋色的耳尖,粉嫩的頸在橘色的宮衣下襯得愈發紮眼,平白的生出一股的暖意來,鑽進了心眼裏。眼前的姑娘長得分外好看,你要讓他說出哪裏好看,他卻又是說不出來,總之就是稱心意,看著就舒坦,就想跟她擱一塊。


    小王爺想入非非,手上就不老實,一把抓住了姑娘的肩。


    淩安手上一哆嗦,隻聽“刺啦”一聲,半截帶子被扯了下來。


    小王爺真想笑,上等的蘇綢得多結實啊,這姑娘得多大勁才能給扯斷嘍?


    眼前的姑娘握著帶子一臉無辜加慌張,膝蓋一軟就要跪,可惜沒掌握好距離,膝蓋先撞上了明英的腿,整個人都向後倒。眼見著吃姑娘豆腐的時候到了,小王爺自然不能手軟,一把扶住姑娘的腰,一勾就攔進了懷裏頭,可惜出師不利,倆人一起跌坐到了地上。


    屋裏頭鋪著半寸長的地毯,不冷也不疼,小王爺就那麽虛虛的環抱著懷裏的姑娘,臉頰貼臉頰,倆人誰也沒敢動。離的更近了,小王爺心裏蠻激動,順著脖頸往下瞧,鎖骨劃出優美的弧,上頭一點粉色的小誌圓潤可愛,再往下,鼓鼓囊囊的胸脯被宮裝遮蓋的嚴嚴實實,隱約看出些形狀……


    小王爺自認閱人無數,今天才知道,春光遮盡竟也能如此誘人了。小王爺舔舔幹澀的嘴角,他覺得自己許是著了魔。


    淩安隻覺得汗毛直立,附在她腰間的手手掌溫熱,雖說她是打男人堆裏長出來的野丫頭,可是在這般狀況下親密接觸總是萬分的不自在。她扭著身子想要掙脫出來,可那人太霸道,皺著眉的一臉不樂意,“你別動!”


    許是覺得自己語氣太衝,小王爺越發的溫柔,解釋道,“咱倆說說話,我保證不動你,成不成?”


    這架勢,不成也得成,淩安識時務,點點頭,“成。”


    小王爺眉開眼笑,得寸進尺,伸手將淩安往自己懷裏拉了拉,淩安胳膊一伸橫在兩人間,堅決搖頭。


    小王爺萬般無奈,萬般不舍的退開點,盤著腿將人又打量了數遍,真是越瞧越滿意,“本王長得不錯吧?”


    “……嗯。”淩安老實點頭,小王爺長得確實好,尤其一雙桃花眼星星點點,仿若含情脈脈,瞧你一眼都讓你心尖一顫。


    小王爺見淩安答的一臉老實心裏頗得意,麵上卻又一本正經,“你瞧,這百圖上下,本王是頂尊貴的人,當然除了父皇母後和太子殿下。”小王爺趁機往前挪了挪,膝蓋將淩安裙擺輕輕壓住,很好,傻姑娘沒發現。嗯,小王爺再接再厲,“咳,再有,本王也是少年英雄,武能定國文能安邦,將來前程不可限量,對不對?”


    淩安眼角有些抽,你壓著我裙子了,你當我沒瞅見?淩安將裙擺抽了抽,小王爺一臉正經死死壓住,淩安——敗。


    小王爺臉皮厚,絲毫沒有被識破的尷尬,“你看,本王雖然喜歡打狗鬥鳥,跟著些公子哥兒們混跡風月場所,可是那是一時風流,沒做傷天害理的事。再者……”小王爺舉手向天,一臉坦誠,“本王跟老天爺保證,雖然本王閱女無數,但也隻是‘閱’,絕沒做出那等事情!”


    “……”淩安隻覺天雷滾滾,苦哈哈的一張臉驚訝過後一臉無措茫然,她真的不關心這個!


    小王爺見淩安這般模樣,隻當她小女兒清純,不明所以,所以這二貨小王爺一咬牙一跺腳,直白道,“本王也是一身清白的童子雞,咱倆以後相互切磋共同進步!”


    額滴個親姑四舅姥姥,淩安已被雷劈的外焦裏嫩,臉頰如火燒,心口如雷錘。


    許是自己說話太直白,小王爺抓抓腦袋也有些不好意思,緋紅著一張俊臉羞澀道,“這些個私房事,也就跟你說說,就勿向外人道了……”


    昏黃的燈光下,佳人在側,一臉羞澀,雙頰嫣紅,美得動人心魄,小王爺一顆心肝蠢蠢欲動,食色,性也。小王爺在這方麵實在開放,一把抓住姑娘的手,含情脈脈,“本王一顆赤誠之心擺在你麵前,你可能接了?”


    一雙招人的桃花眼分外明亮,看得淩安小鹿亂撞,她磕磕巴巴道,“王爺瞧上小的什麽了?”


    “就是覺得你好。”


    “噢……那是王爺有眼光!”


    “對!”小王爺眼睛一亮,“本王一項眼光甚好!”


    淩安猛吸了幾口氣,用力將手抽了出來,“那王爺了解小的嗎?”


    小王爺手心空空,望著淩安的一雙玉手分外哀怨,“自然曉得。你姓甚名誰,老家哪裏本王知曉的一清二楚,還曉得你喜歡的點心,特地買了送你。”


    “點心?”


    “那是過去的事,不說也罷。”小王爺搖搖頭,一臉誠懇,“你瞧,本王知道的還不夠嗎?你跟本王迴府,本王定然好生待你,讓你衣食無憂。”


    淩安搖搖頭,“王爺也隻知曉這些表麵的東西罷了,小的喜歡什麽,討厭什麽,性格如何,這些王爺都隻怕一無所知了。王爺能瞧上小的,無非就是因著小的這副皮囊。若是王爺隻是瞧上小的相貌就收了小的,那王爺未免太無內涵。”


    “……那本王以後慢慢了解還不成嗎?”


    “小的記得王爺是早早訂了婚事的,那姑娘還是崔閣老的孫女。小的聽聞崔小姐琴棋書畫皆稱大家,是難得可貴的賢淑女子。王爺方才說得情深意重,定然不會將小的隨意收進府裏,無名無分,做個通房丫鬟。可王爺怎麽能還未娶崔小姐過門就先抬了小的進門的?到時候王爺讓崔閣老如何想,讓崔小姐如何自處?王爺英明,自然不能做那糊塗的事情。”


    她說得好有道理,小王爺竟無法反駁……


    小王爺一腔熱血陡然澆滅,心中空落落的不是滋味,他生平頑劣,任性妄為,對女子多半是抱著欣賞的目光去探究,將她們的風姿畫入畫中,並無過多情感。他出入風月場所,遇到的風塵女子個性灑脫,說話隨意青黃無忌,他也隻是瞧著,隻出些金銀俗物,並不多情。或許在哪個時候曾經對哪個女子動過情,可也隻是那片刻,再無過多。起先,他對淩安也隻是片刻的情動,可是陰差陽錯竟有些入了心,覺得將她收了府定是件極好的事,他們或許很聊得來,或許以後也會很和睦,兩人打打鬧鬧歡歡樂樂的過日子,然後生一堆娃娃,相伴一生,這樣挺好。


    可是現實顯然不容許他這般做。


    方才還曖昧不明的氣氛就有了些冷意,淩安趁機起了身,站在兩步開外端端正正行了一禮,轉身而去。


    小王爺望著佳人遠去,心中茫然,竟嚐出些許澀意,“那婚事,並非我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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