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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總有一些脾氣好的老好人,大家覺得她好,好說話,又熱心,她也覺得自己好,覺得旁人有困難,自己幫把手是應該的。但是這樣的人從來不會考慮自己有多大的能力,也不會考慮自己會怎麽樣,隻是一味的迎合旁人的需求,哪怕這個需求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也要硬著頭皮去滿足。


    這樣的人,太好了,好的讓人忽視。這樣幫助別人,這樣無私無求的幫助別人的結果,不是讓人覺得感激,而是漸漸讓人覺得理所應當。人總是有這樣的劣根性,習慣性的將旁人無私的好變作應當,全然忽視旁人的付出及努力。若是哪一天要求沒有被滿足,他反而會去埋怨,去怪罪。可是他不會去想想,沒有什麽人的付出是應該的。


    一樣的米,養百樣的人。淩安對冬兒的作法無法致評,頂多冬兒現在還肯去找鐵珍珍理論,還能開口索要銀子,那就不算太無藥可救。


    至於鐵珍珍這樣的人,淩安覺得還是有多遠就離多遠,實在不是個好想與的。


    可是理想總是豐滿的,現實總是骨感的,越想離得遠遠的,就越是會離得近近的。淩安和元寶萬萬沒想到,能在吃飽了迴院子的路上碰上這一對。現在路上來往的人不多,可這般拉扯還是難免遭人非議。


    “冬兒,我的好妹妹,姐姐最近真的沒有銀子,你也知道我家裏頭的情況,真是沒有銀子了。”鐵珍珍秀眉微蹙,雙手握住冬兒的手,一副為難模樣,急急忙忙取了一堆耳釘塞進冬兒手裏,“你再等幾天,等姐姐把繡活賣了籌了銀子,一定把銀子都給你還上。這個你先拿著應應急。”


    冬兒一向性子綿軟,麵子極薄,往日裏也不曾在大庭廣眾下與人拉扯,這次若不是哥哥病重急需要銀子,她決計不會這般行事。此時被鐵珍珍這般一說,臉上更是火辣辣的。手裏的耳釘簡直燙手,這隻不過是鍍銀的東西,外頭賣不過十來文的價格!


    冬兒緊緊咬著嘴唇,眼裏都憋著淚光來,一鼓作氣,“珍珍姐,我是真沒辦法了,我家嫂子來了幾次了,家裏頭哥哥病情嚴重,再沒有銀子看大夫,怕就不好了。他可是家裏頭的頂梁柱,他要倒了這家就算完了!珍珍姐,我不要多了,就上次的十兩銀子就成,其餘的我真不要了。珍珍姐,算我求你了。上次你不是還讓人給你帶了玉翠坊的吊墜嗎,你肯定有錢的!”


    誰願意把自家的窘迫搬到台麵上來說?尤其是像冬兒這種人,這番話下來可謂是做足了心理建設了。


    鐵珍珍臉色一變,玉翠坊雖不是最好的銀樓,但也是排的上名號的,裏頭的東西確實要貴一些。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德行,有銀子買首飾,沒銀子還,這在哪裏都說不過去,“你肯定聽差了!那是給旁人帶的東西!”鐵珍珍咬咬牙,將頭上的因簪子取下來又塞給冬兒,“這貼己的首飾都給你,你先應應急,再多了姐姐是真沒有了!冬兒,你也可憐可憐姐姐,不能讓姐姐連頓飯也吃不得了吧?”


    冬兒捏著手裏的細簪子真要哭了,總共不過二兩的東西,可是差了太多。


    元寶真是想笑了,宮裏頭的宮女什麽都缺,還就是不缺吃食!還用得著花銀子買?開玩笑呢吧!


    淩安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可是那一瞬間她就想到了芙娘,芙娘的病也是因為沒有銀子拖了很久才變成不治之症的。那個時候,她本來可以向潛伏在周圍的暗線們要銀子去醫治她的,可是,他們不允,淩安沒有硬求。淩安時常會想,若是她撒潑耍賴,他們或許會顧忌些,肯救芙娘了,那芙娘或許就不會死的那樣早。當然,命令在那裏,暗線們是連淩安都會除去的存在,他們自然不會顧及芙娘。這點淩安也知道,可心裏頭的終究是有愧疚的。


    或許是一時的良心發現,淩安就不想再袖手旁觀了。


    “自古欠錢的是大爺,你可真是做得及好的。”淩安練家子,力量自然不小,鐵珍珍隻覺得手腕一痛,自然鬆了手,淩安自然而然的擋在兩人中間,語氣淡漠。


    鐵珍珍一時臉上掛不住,這是分明在打臉,又有些心虛,“我與冬兒的事,你一個外人來插什麽手,多管閑事!”鐵珍珍要繞過淩安,卻被淩安擋住,動彈不得。


    “借錢還錢本就是天經地義,賴賬也要有個限度,救命錢也要貪了,如同謀財害命。”


    “對,謀財害命!謀財害命!”元寶一臉賊笑,屁顛屁顛跑過來,站在淩安身後,幸災樂禍,“你欠銀子就沒還過,這下子還要謀財害命,若是讓尚宮知道了,肯定是要將你打出去的!”


    這話就說得重了,鐵珍珍嗓門陡然提高,“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們是姐妹,我怎麽可能害她!我現在是真的沒銀子,這事冬兒也知道。冬兒,你說是不是?”


    淩安淡淡瞟了一眼鐵珍珍腰間的荷包,鐵珍珍一個激靈,忙用手捂住,就聽淩安在耳邊低聲道,“得有六七兩沉吧,這麽大的個鐲子,可不是用來還銀子的好東西?”


    淩安眼力可不是這些普通人能企及的,單看那荷包就知道裏頭定是裝了不清的鐲子,具體什麽材質她不知,卻沒想到蒙對了。


    鐵珍珍臉色一變,她剛買的鍍金銀鐲子,可不是七兩半沉。鐵珍珍遇到要銀子的人多了去了,可還沒見過像淩安這麽直接打臉的!她心裏掂量淩安不是好惹的,轉而去說服冬兒。


    鐵珍珍一把推開淩安,急忙拉住冬兒的手,一臉委屈,“冬兒妹妹,姐姐平日裏可是待你不好?你怎麽能合著外人來欺負姐姐?姐姐……姐姐可真是傷透了心了,難道就為著幾兩銀子,這麽些年的情分就不顧了?冬兒什麽時候就成了這種人了!”


    有些人就能把黑的說成白的,一旁的元寶簡直氣得不行,“你胡說八道什麽!明明是你理虧,倒在這裏裝可憐了,我……”


    淩安一把拉過元寶,秀眉微蹙,瞥了一眼鐵珍珍,又看了一眼冬兒。


    鐵珍珍見冬兒滿臉猶豫,心裏暗暗歡喜,全然不顧元寶和淩安,“冬兒,說到底,還是我們親和些。以後的日子還是我們要一塊,斷不能讓外人來挑撥離間,讓我們離了心!陳大哥是好人,以前他送東西還惦記著我的一份,這份恩情我是絕對不會忘的。在我心裏頭,陳大哥也是我的親大哥。親大哥生病了,做妹妹的絕對不會袖手旁觀。這幾****也是著急的很,多做了許多的繡活,都已經托人拿出去賣,肯定能換些銀子。姐姐還有一個銀鐲子,大概賣了有五兩銀子,你先拿去用。姐姐能做的一定都做了,你若是還錯怪姐姐,姐姐當真……當真就……”


    鐵珍珍眼眶一紅,眼淚就落了下來,在外人看來,分明就是被人欺負的模樣。


    冬兒肯舍了麵子來討要銀子本就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的,常言說的,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冬兒已經快撐不住了,被鐵珍珍這麽柔情宮略一番,竟生出些羞愧來。再加上冬兒本就不指望能拿到多少銀子,沒想到鐵珍珍竟然肯把自己最寶貝的鐲子拿出來,那可是十足銀的,心裏頭更是高興的,就想著息事寧人,畢竟這宮裏頭,事情鬧大了總是不好的。


    淩安看冬兒那模樣就知道她心裏頭怎麽想的,不覺一口氣憋在心裏頭,真是覺得自己枉費好人。


    元寶可還不知道,拉著冬兒,母雞護崽一般,“你可別聽她胡說八道!有我跟淩安給你做主,你盡管要,她要還要點皮麵,這銀子就得給了!”


    “元寶,算了吧……珍珍姐也是不得已的。”


    “什嘛!”元寶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的不可思議,下巴已經掉下來了,“你別怕她,真的!我們……”


    鐵珍珍猛推一把元寶,拉著冬兒的手,一臉得意,又狠狠瞪了一眼淩安和元寶,簡直覺得出了一口惡氣,“真是多管閑事!我們姐妹間的事情用得著你們這些外人插嘴!”


    元寶還待還嘴,被淩安拉住,一個自己都為自己的事情不上心的人,旁人再多的努力都是白費,淩安不想再浪費時間來給自己找麻煩。同情心這東西,有一次也就夠了。


    淩安拉著險些抓狂的元寶轉身就走了,竟是連個眼神都沒給眼前倆人。


    伸手的鐵珍珍如何得意叫囂都與她無關。


    到了晚上,元寶站在屋裏添油加醋的將這事恨恨的說了一番,眾人都有些憤慨來,甜豆一拍桌子,恨不得將那冬兒和鐵珍珍揪出來胖揍一頓,又被秀珠賞了一巴掌。


    眾人閑聊一會嘻嘻哈哈就散了,天色不早,早早迴去睡了才是正理。


    許是歸心似箭,我一把推開了房門,甚至沒發現房門似乎是被擋了一下。


    淩安抬頭,正巧,桃紅亦抬頭望過來,淩安嘿嘿一笑,她臉色驀地一黑。淩安楞,再看,坐在炕上的桃紅腳邊一盆飄花瓣的水,她兩手正掰住她的小腳……


    忽然眼前銀光一閃,淩安急忙側身躲過,一聲悶響,一把銀晃晃的剪刀已經戳進了泥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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