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笑容隱去,說道:“才叫過來還沒說幾句呢……”她眼睛看向淩成,淩欣從其中看不出任何笑意或者溫情,全身繃緊。


    夫人對龔嫲嫲說:“那你,帶他們出去吧……”


    龔嫲嫲應了一聲,從夫人身邊走過來,這次,也不理淩欣了,拉了淩成的小胳膊說:“走吧,去見侯爺。”淩成自然拉著淩欣,三個人成一串兒地走向門口,就要出門時,淩欣聽見裏麵的夫人咳了一聲,龔嫲嫲迴頭看,淩欣忘記了自己在裝傻,也不由得迴頭,可中間忙停下,餘光裏僅見那個夫人手從空中放下,她沒看完全,自然無法反應,就聽見“啪”地一聲,龔嫲嫲狠狠地打了淩成一個耳光!淩成一邊的臉眼看著就腫了起來。


    龔嫲嫲說道:“沒教養的!不知道向夫人行禮道別嗎?我得教教你規矩!”


    淩欣的腦子極快,頓時明白了她為何如此,脾氣暴起,放開淩成的手,上去一抬腿就朝龔嫲嫲狠狠地踹了過去。這個身體雖然年紀不大,可是練過武,腿力大,龔嫲嫲也矮,淩欣一腳就踹到了龔嫲嫲的小腹上,龔嫲嫲一聲大叫,半真半假地捂著肚子倒地打滾兒,“踢死我了呀!”


    夫人一拍桌子:“反了!竟敢在侯府撒野嗎?!”


    淩欣賭她在此時此刻不敢鬧得太大,打淩成不過是要掩飾淩成的相貌,以免侯爺看出淩成與他有相似之處。可這個夫人該不敢把自己這個真的侯府小姐打死在侯府吧?於是淩欣發瘋了,撒潑般亂打起來,抓著什麽扔什麽,碰到誰都連撕帶打。連懷中的斷簪小包掉了出來都沒有察覺。


    果然,那些丫鬟婆子都使勁躲她,可是全瞅準了對淩成招唿,把淩成打得鼻青臉腫,淩欣氣得搬起一把椅子就朝那個夫人投過去。椅子是硬木做的,十分沉重,她臂力有限,隻投出了幾步遠就落在了地上。但這足以讓裏麵的丫鬟婆子大聲驚唿,護在夫人前麵。


    夫人看著差不多了,終於開口道:“還不拉出院子去!要讓她野到何時?!”


    幾隻手過來,將姐弟兩個人拉扯了出去,推出了院門。


    李嫲嫲等在門外,準備帶這兩個姐弟迴去,聽見裏麵鬧得厲害,她在門口往裏探頭看了幾次,但是一直沒敢進去。現在見這姐弟被連推帶搡地轟出了院子,忙來扶淩成的胳膊,說道:“這是怎麽了?怎麽了?”兩個人進去時還孝服齊整,現在卻已經衣衫淩亂,頭發飛散。她才要再問,院子裏跑出來了個丫鬟,沒好氣地說:“侯爺要見他們,快點吧!”腳步匆忙地打頭走。


    李嫲嫲不敢說話了,放開了淩成的胳膊,示意兩個人跟著那個丫鬟,自己綴在後麵。


    淩成抹著眼淚,拉著淩欣走。淩欣卻沒有眼淚,憤怒得渾身發抖。她最受不了這種窩囊氣,原來那些什麽“利他”的許諾,全記不起來了,現在隻想暴打那個夫人一頓才解氣。


    等到走出了一段路,淩欣才漸漸平靜下來。她當然明白那個夫人的心思,不外乎怕淩成若真是侯爺的長子,就成了嫡長,自己的孩子會被壓著一頭。可是明白,並不等於諒解,淩欣看不起她這種小家子氣!


    一路走到前院,李嫲嫲和那個丫鬟將兩個人帶到了個院門外,向守衛的兵士報了,守衛的兵士讓她們進去等在一個小偏廳。淩成不哭了,淩欣和他默默地站著,淩欣可以看到許多身穿甲胄的人從門內出入,都戴上了白色麻布的頭帶。


    她們等了許久,間或可以聽到屋外那些離開人們的些許低聲議論:


    “你是說,如果不是因為……在,援軍根本不會這麽快?”


    “也是恰好侯爺正在京……”


    “幸虧他們安然無恙,不然的話……”


    “哼,老侯爺都戰死了,還要……”


    終於,一個兵士打開了門,帶著她們走入了大廳,大廳裏一個人坐著,領著他們來的張副將站在一邊。剛一進門,那個帶著她們來的丫鬟就一聲抽泣,向坐著的人行禮,哭訴道:“侯爺,這兩個孩子進了府,夫人好心好意見了他們,還讓給了銀子,可他們就鬧起來了,一個勁兒要追打夫人,攔都攔不住,夫人的衣服都被撕破了。夫人在靈棚跪了一天,被他們這麽一鬧,當場暈倒……”


    淩成驚呆了,剛要張口分辯,就被淩欣下狠手掐了兩下,淩成看向淩欣,淚汪汪地哽咽道:“姐姐……”


    淩欣木然,轉頭張望屋中的牆壁,見牆上掛著地圖,紅字是晉元城,北邊有北朝戎遼,西北有夏……


    “豈有此理!”他們麵前的人喝道。淩欣這才看向他,是個三十多歲的青年人,身材魁梧,濃眉大眼,現在兩眼通紅,眼窩深陷,兩鬢都是胡須,看著就知應幾夜沒合眼了。這次淩欣才看清了自己這個便宜爹的長相,也許是因為裏麵的夫人讓淩欣壞了胃口,淩欣覺得這個人就是長得周正,也不是個聰明人!


    安國侯淩青見麵前的女孩一臉橫肉,癡呆地看他,一陣邪火。


    他因為父親舊傷複發,不能再經沙場,年前剛剛襲爵,年後入京謝恩,也順便探訪一下嶽家太平侯府。


    誰知就在他離京的這段時間,戎兵南下圍城,父親抱病上城抵抗。幸虧援兵調配及時,他帶著兵士日夜不休往迴趕,可惜百裏之外,就得到了老侯爺戰死城上的消息。他悲憤交加,戴了孝巾,令兵士休整了三天,才全力殺來。到時正趕上城破,進城的戎兵專心燒殺掠搶,兵心大亂。破城的過程中,城外防守的布置全都被毀,他率援兵殺入毫無障礙,將還沉浸在喜悅中的戎兵殺死大半,把其餘的趕出了城,成功地奪迴了晉元城,殘餘的戎兵往北邊退了。


    可城中難免遭到洗劫,他一邊要整理城防,還要祭奠父親,讓張副將去找那個傻子來給父親守喪,因為再怎麽說她也是侯府的血脈。


    張副將迴來說前妻梁氏死了,留下了兩個孩子無人照看,不得不帶著兩個孩子進府,他才說怎麽也得見一下梁氏的兒子,傻子不會說話,可梁氏的兒子該能說出梁氏是怎麽死的,那畢竟是他的前妻,他總該問一下……誰想到會鬧成了這個樣子!


    安國侯不想看傻子,看向男孩。男孩麵頰紅腫歪曲,鼻涕眼淚一臉。安國侯心中煩躁,口氣不耐地問:“你母親是如何故去的?”


    淩成看著他,眼淚如注,連哭帶打嗝。淩欣看著安國侯無情的臉,真恨不能上去也踹他一腳,可是這人太高大了,她絕對占不了便宜,隻能狠狠地捏了淩成的手兩下,表示“不”!淩成不說話,隻悲痛得哭個不停。


    安國侯皺著眉,向張副將指著淩欣說:“這些年她學會了什麽沒有?”


    張副將說:“無知無覺,要靠她的弟弟領著。”


    安國侯厭惡地轉開了眼,對中年人說:“明天你帶他們去祭奠下他們的母親,別在這裏添亂了,給他們找個去處,住在外麵。等後日父親出殯時,讓她在路邊磕個頭就是了。”本來三日就該出殯,因為守城和等他歸來,已經拖延了很久。


    淩成聽出來是找到了母親的屍體,哭得更大聲了,淩欣臉上沒有任何悲傷之色,讓安國侯徹底相信,這個大女兒的的確確是癡呆!


    其實淩欣從見到那幅地圖後,曾犯過嘀咕——自己許的願不是說要幫著別人嗎?她在前世是設計戰爭遊戲的,上天把自己送來,是不是就是為了幫著他們抵禦外侮呢?!安國侯是武將,自己又是他的大女兒,命運的意思是不是讓自己向他顯示才能,然後協助他定國安邦呢?!安國侯的父親,自己的爺爺,戰死城上,這家可算是國之忠良了吧?她不該傾囊相助嗎?這是個愛國戰爭文?


    難道要在此時,經過了內院那番風波,看著安國侯對自己和淩成的這副嘴臉,還要對安國侯說:我已經變聰明了!我能幫你!


    額……淩欣覺得自己實在沒有這麽寬大的心胸!


    她隻好給自己找理由:就是開了口,安國侯能相信她嗎?她一個十歲的小女孩,長得那麽愚蠢寒磣,哪怕她指出安國侯定是特意等著對方破城後才率援軍到達,利用了對方得勝之際兵力的懈怠和分散而增加了自己勝算,又能算什麽呢?另外,她一旦入府,不就得進入內宅去麵對那個夫人了嗎?就是她自信自己能勝了她,淩成怎麽辦?今天她本來已經有了猜測,可還是無法替淩成擋去那個夫人的襲擊,這說明了她不見得能在內宅護住淩成。看來這“利他”也是個技術活,利了淩成,就不能利安國侯和他的夫人,做人要有立場!


    可是……這算不算因個人喜惡而耽誤了國家大事?將個人的安危和驕傲,放在了民族大義之上?她不是說不為自己活了嗎?怎麽不能犧牲自尊,向安國侯坦白呢?……


    淩欣自我批判著,表麵上還沒來得及表示什麽,安國侯已經說了讓人送他們出府了。


    淩欣暗暗地鬆口氣:這是安國侯為自己做了選擇,自己先不必糾結了。


    那告狀的丫鬟帶著兩人出來,自己迴去向夫人迴信去,李嫲嫲領著姐弟兩人又迴到了他們的小院落,讓他們進了屋,見周圍沒人照顧,就說去給他們去拿晚餐,離開了。


    淩成路上迴來一直流淚,淩欣倒是平靜下來:算啦!那個夫人不就是看淩成不順眼嗎?自己帶著淩成躲開唄!眼不見心不煩,日後有那個夫人該遭的報應!自己的年紀還太小,說什麽保家衛國,想必上天不會這麽趕鴨子上架吧?目前的情形,是照顧好淩成。


    所以,一見李嫲嫲出去了,淩欣趕快將淩成拉到床邊,對著他的耳朵小聲說:“李嫲嫲剛才讓你嘴甜,看來是同情你。也許知道娘的事情。一會兒迴來後,你一定要問出來,娘的父母是哪兒的人,我們看看能不能找個親戚去投奔!”


    淩成抽著氣,喃喃地說:“我撒了謊……沒認我是他的兒子……可娘說,我是呀!……娘說父親是個英雄漢,是國家棟梁,她配不上,讓我不能怨父親,要一輩子敬他……她總在外麵打聽父親的事,迴來告訴我,她讓我提起他時,要稱他是父親,可我沒認他……”他捂臉大哭,淚如雨下了。


    淩欣一拍他肩膀:“他根本配不上有你這個兒子!別認!我都不想說我是他女兒,你看,我理都不理他!”前世,淩欣對自己親生父母都沒有溫情,自然對這種認親什麽的無感。


    淩成被淩欣的豪邁氣概感染了,看著淩欣又哭又笑。門一響,兩個人忙坐好,李嫲嫲提著個食盒進來了,她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迴頭看了看外麵,見沒有人,才小聲對淩成說:“你這孩子真不懂事呀!不跟你說要嘴甜些嗎?見到夫人好好求她可憐可憐你們不成嗎?你帶著這麽一個傻姐兒,不靠著侯府,能去哪裏呀?!何況,你是……”她看著淩成的腫臉,沒說下去。


    淩成眼淚未幹,對李嫲嫲說:“謝謝您,您能不能跟我講講我娘?我外祖家在哪裏?叫什麽?我想帶著姐姐去那裏。”


    李嫲嫲走到門邊向外張望,關了門,走迴來小聲問:“你娘從不曾說起你外祖舅舅和侯爺的事?”


    淩成搖頭:“娘隻說親人都不在了,讓我一定要尊敬侯爺,他是我父親,老侯爺是我的爺爺……”他又想起與安國侯的會麵,抽抽搭搭地哭:“可我……見了侯爺……”


    李嫲嫲眼睛裏含了眼淚,小聲說:“你娘就是太實誠了,也太癡……我要是不跟你說,日後,怕是你……”


    淩欣一聽這話,握了下淩成的手,淩成忙止住哭泣,問道:“嫲嫲快告訴我吧,我還有親戚嗎?”


    李嫲嫲深歎了口氣:“你還有什麽親戚呀?!跟你說了你可隻記在心裏,可不能隨便講呀!”


    淩成使勁點頭,李嫲嫲湊過來小聲道:“你娘的父親是江湖上雲山寨的寨主。十幾年前,老侯爺帶著侯爺駐守邊陲,有一次和戎兵交戰,被敵人打散了。侯爺的人少,陷入了重圍,衝不出去。老侯爺被困住,也過不去。侯爺被圍的地方,就是在雲山寨附近。


    雲山寨的梁寨主得了消息,領著兩個兒子和女兒,全寨下山,撕開戎兵包圍,救了侯爺。他們才二百多人,那邊戎兵可有幾千呢,梁寨主的兩個兒子全死了,梁寨主也受了重傷,迴去後不久就身亡了。寨主夫人難忍喪夫喪子之痛,也過世了。


    老侯爺知道了,就做主讓侯爺娶了你的娘親。後來老侯爺調防,到了這裏,老夫人她們都過來了。老夫人不喜你娘,成婚三年,你娘未曾生養,後來終於有了個女兒,竟然是……”她看著淩欣搖頭,又對淩成接著說:“老夫人說,一個是這樣,個個都會是這樣,一定要侯爺休了梁夫人。鬧了一年,老侯爺都擰不過啦,你娘被休出了府,侯府給了她一個宅院還有一些銀兩,老夫人接著就給侯爺娶了京城太平侯孫家的女兒……”


    淩成聽得有些糊塗,隻隱約記得淩欣要他問地方,眨眼道:“那個雲……什麽寨在何處?”


    李嫲嫲搖頭:“我也不知道具體的地方,隻知道是在邊境雲城左近。你可別想著去那裏了!那一戰,寨子裏沒幾個人活下來,現在該已經沒有雲山寨了。你們快吃飯吧,我出去一下,一會兒來收拾。”她抹了下臉,起身出去了。


    淩欣大怒,李嫲嫲一出門,她就低聲罵:“忘恩負義的東西!”她方才還想為安國侯出謀劃策呢,誰知道他是這麽個大白眼狼!幸虧她剛才沒說話!


    淩成尚在迴想李嫲嫲說的故事,還沒理出了條理,聽淩欣這麽說,抬頭傻傻地看著她。


    淩欣咬著牙,抓著淩成的小肩膀說:“你聽她說的了嗎?!你……我們兩個舅舅和外祖父,都是為了救這個安國侯死的!結果這個混蛋竟然把你娘休了!你聽著,日後不許認他!不止不認,見麵都要裝沒看見他!他是個渣男!”


    淩成眨巴眼,結巴著說:“可是娘,可是娘說,她不怨父親,說父親是她一輩子敬佩的人,她隻有父親一個人,從一而終,她要死在父親在的地方……”


    看來這個傻梁氏就是被休了以後,還對安國侯癡心不改!淩欣瞪眼:“但是我怨!你現在得聽我的!不許認他!不許哭!”


    淩成忍著眼淚,眉毛快成八字了,可憐巴巴地看淩欣。


    淩欣氣悶,揮手:“好啦好啦,你可以吃飯了!”


    淩成被淩欣說得縮頭縮腦,也正好餓了,立刻低頭吃飯。


    這次的飯菜遠比上次龔嫲嫲拿來的好多了,至少不是剩的,雖然隻是白菜蘿卜,但飯足夠。淩欣反正想減肥,沒抱怨什麽,細嚼慢咽,都吃了下去。


    她剛吃完了飯,李嫲嫲又迴來了。見沒有丫鬟在旁邊,她幫著姐弟兩個簡單洗漱了,送他們上床睡覺。


    淩欣躺在床上,胸口壓抑:這麽個無恥的安國侯,外加一個陰毒的夫人,她恨不能馬上離開!可是該怎麽辦呢?她才十歲,長得這麽難看,還沒有錢!這簡直是上帝不僅給你關上了一扇門,連窗戶也關上了!這是要把她玩死吧——才來了一天,她有了個弟弟,還打了三場架!前世都沒有這麽低級過,真是越活越迴去了。


    她抱頭暗喊:淩欣!動腦子呀!別上來就動手啊!想想主意啊……


    可她實在累了,還沒想出個子醜寅卯,就閉了眼,一覺天亮,連夢都沒做。


    侯府內宅深處的夫人孫氏,卻沒能安然入睡。她半躺著倚在貴妃椅上,聽著人匯報侯府的事宜,旁邊站著龔嫲嫲。


    一撥撥的人出去了,輪到了李嫲嫲,李嫲嫲對孫氏躬身道:“奴婢將那姐弟安置了,他們已經睡了。”


    孫氏半合著眼睛,沒有說話。


    一個丫鬟進來,將個打開的小包捧給孫氏:“夫人,打掃客廳找到的,是那姐弟的東西。”


    孫氏半睜眼看看,剛要再合眼,卻睜大了眼睛,伸手示意,丫鬟將小包放在了孫氏手裏。


    孫氏仔細端詳了斷簪片刻,小聲念著一端的文字:“安康久永。”


    龔嫲嫲低聲笑著:“該是小戶人家圖吉利的物件。”


    孫氏哼聲,“也許是吧,可是我聽說天下十大名簪,其中之一的玉竹簪,乃是漢代寒玉所製,有辟邪驅祟之能,簪尾就是這‘安康久永’這四字。”


    龔嫲嫲驚訝:“他們竟然有這寶物?!不是貪瀆了侯府的吧?”


    孫氏冷笑:“我倒是沒聽老夫人說過侯府有這東西。”


    龔嫲嫲說:“她父親聽說是個山大王,許是劫了別人家的!”


    孫氏眼睛看向李嫲嫲,“李嫲嫲是這府裏的老人了,可知道梁氏的家底?”


    李嫲嫲低頭說:“迴夫人,那時梁氏進府,嫁妝沒什麽,可是給了老夫人一套玉器,說是祖傳的,真是漂亮極了,淺天藍的色質,磬聲脆亮,老夫人當初愛不釋手,這簪子,許也是……”


    龔嫲嫲陰陽怪氣地說:“不管什麽寶物,也得有命使才成呀!”


    孫氏翻看手裏的斷簪,李嫲嫲小心地說:“夫人,這都斷了,該不值錢了,我可以給他們送去……”


    孫氏的眼睛向李嫲嫲刺去,李嫲嫲忙低了頭,退後半步,小聲說:“奴婢聽夫人調遣。”


    孫氏嗯了一聲,將小包遞給方才進來的丫鬟,說道:“弄不好是人仿製的贗品呢?明日帶去珍寶閣,鑒定一下,若真是好玉,就讓他們用金子鑲了接好送迴來。”


    丫鬟應了,接了退了出去。


    李嫲嫲又抬頭,想說什麽,可最終沒開口。


    孫氏對李嫲嫲抬了下巴,李嫲嫲行禮出去了。


    屋子裏隻剩下了龔嫲嫲,孫氏看向門口,龔嫲嫲明白,忙去掩了門。


    孫氏緊繃著臉,龔嫲嫲過來給孫氏端上早就在桌子上的一小碗酸棗茶,說道:“夫人累了,快歇息吧。”


    孫氏接過茶杯,看著杯子裏麵帶著血色的茶水,搖頭緩緩地說道:“總是有讓人不省心的事啊……”


    龔嫲嫲是孫氏娘家的陪房,知道孫氏在想什麽,低聲問道:“夫人真覺得那孩子是侯爺的?我以為夫人讓我打他隻是以防萬一呢!他是梁氏被休後十個月才生的,哪能是侯爺的?那時,梁氏有臉來說,老夫人親口把她罵出去的,那之後,她就再沒上門……”


    孫氏冷笑,細眉高挑起來:“這些年,就是你們這些話,把我蒙得好苦!”


    龔嫲嫲不解地眨眼:“夫人,奴婢怎麽敢蒙騙夫人?那姐弟來時,我仔細看了,男孩子的眼睛鼻子都不像。”


    孫氏搖頭:“我看那孩子,倒該是侯爺的。嘴唇,耳朵,尤其是眉毛,都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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