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夜,簡陋旅舍,燭火飄忽,好像隨時會熄滅。


    老人滿臉枯槁,充滿滄桑,以及疲憊,每次唿吸胸口都發出拉風箱般的聲音,從喉嚨裏時發出痛苦咳嗽,大悲大怒,動搖道心,讓其體內真氣絮亂,幾乎到走火入魔的邊緣。


    他讓自己努力平靜下來,雙眼凝視著昏黃的燭火,猶如穿過生死與時光的梯度,一幕幕迴憶就像幻燈片般在眼前浮現出來。


    五十六年前。


    那個難忘的夜晚,風雨交加,如同此夜。


    江東地區,有一個狼狽少年,為了逃避仇人追殺,傷痕累累狂奔在曠野,雙腿又怎麽可能跑得過馬匹呢?數個騎著快馬的殺手迅速的靠近,雨水順著染血的劍鋒流淌,他們兇惡的表情在雷光之下格外明顯。


    劍,就要撕裂少年,就如同撕裂其父母兄弟一樣!


    少年心中充滿絕望與不甘,這時一支箭從黑暗中接貫穿殺手的胸膛,第二支,第三支,讓幾個殺手紛紛墜馬而亡,少年抬起頭的時候,數個騎兵衝了過來。


    “賊人好大膽!真當大楚沒人了嗎?”一個為首年輕將軍翻身下馬,“小兄弟,你不用害怕,我乃大楚項燕,有我在沒人能動你!”


    如果沒有項燕的話,範增就已經死了。


    所以他當時就發誓,一定會報答這份恩情的!


    項家世代楚將,項燕貴胄出生,當時就已頭角崢嶸,未來必是一位名留青史的大人物,範增又怎麽可能報答他呢?範增離開項家庇護,孤身入山,拜師學道,隻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為對項燕有用的人。


    十幾年後,範增歸來,拜訪項燕。


    當時快要進入中年的項燕,已經是楚國的上將軍了!


    項燕介紹自己兒子給範增認識,有一個叫項梁孩子,氣度沉穩,目光簡易,雖然年僅十歲,卻是項燕所有兒子裏麵最像項燕的。範增發現自己成長的很快,可是項燕成長同樣很快,他還是一個深山道人,項燕卻已成為統領楚國兵馬的大將。


    範增決定再迴深山宗門。


    這次閉關苦修近二十年!


    當範增再次出關,天下局勢已然大變!


    西方強秦如日中天,秦王嬴政氣吞山河,韓趙魏三晉大地,先後被虎狼秦軍吞並,燕國楚國岌岌可危。這一年,李信蒙恬軍團出發了,正浩浩蕩蕩向楚國而來。


    老將項燕率領楚軍悍然迎戰,戰鬥達到最關鍵的時刻,範增在關鍵時刻趕到項燕身邊,為項燕擊敗秦軍提供幫助,屍山血海的戰場之上,項燕默默凝視著遠方。


    範增說道:“秦軍已潰敗,大楚保住了。”


    項燕看著範增,這位驍勇著稱的名將,此刻卻露出一絲苦笑:“李信軍團不足為慮,接下來的這場戰鬥,恐怕就沒有這麽容易了。”


    範增不問世事多年,所以聽聞此言十分驚訝:“蒙恬李信已是當世名將,特別是那個蒙恬,我看假以時日兵家造詣,必不在項燕大哥之下,難道秦國還有比他們更厲害的大將?”


    項燕凝視著遠方緩緩吐出一句話:“大秦還有一個王翦!”


    範增認識項燕三十多年了。


    這位魄力十足的楚國名將,第一次出現了沒有把握的事情。範增還不知道王翦在這個時代意味著什麽,不過能使項燕這樣的名將都沒有把握,王翦肯定是極其可怕的對手。


    “我們認識這麽多年,請幫我一個忙吧!”項燕迴到家抱出一個繈褓中的嬰兒,他粗糙的臉上露出狂熱與興奮,以非常驕傲的口吻說道,“這是我剛出生不久的孫子!”


    嬰兒不哭不鬧,隻見烏溜的大眼裏,兩個瞳孔猶如日月交輝,這是傳說中的至尊雙瞳,此乃稱霸天地的霸王之相!


    “他叫項籍,項家驕傲,大楚的希望!”項燕滿臉期待的看著這個孩子,“母親難產而死,父親戰死戰場,而我或許也等不到他十六歲為他取字,不如就由老範你來想一個字吧!”


    範增知道項燕在想什麽,他因為信任自己所以托孤,項燕希望範增能照顧著項家最重要的血脈,因為隻要日後時機成熟,此子必成複興項家的希望!


    “願他成為大楚的羽翼,願他能自由的翱翔。”範增沉默了良久,終於說出一個字:“羽!”


    “項羽,項羽,項羽,老項家後繼有人了……哈哈哈哈!”


    不久,項燕戰死,楚國正式宣告亡國。


    範增帶著年輕項梁和懷抱中的項羽,兩人遠遠地站在山頭,眺望插滿秦旗的楚都,項梁滿臉悲傷和絕望,這位被譽為最像項燕的項家人,此時此刻仿佛已經失去方向,畢竟他最崇拜的父親都死在大秦鐵蹄之下,他真的有機會超過自己父親嗎?


    “範老,我們該怎麽辦。”


    “如今大秦極盛,根本不可撼動,可水滿則溢月圓則虧,六國民意不是這麽容易被化解的,隻要嬴政一死,或許就有機會卷土重來了。”範增為項梁指出一條路:“江東吧,就去江東吧,那是項家祖地,無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要打造出一支能所向披靡的項家子弟軍!”


    “範老您呢?”


    “時機成熟,自會出現!”


    …………


    風雨依舊。


    小屋內,範增睜開眼睛,油燈的映照下,這位七十多歲老人老淚縱橫……


    張良蕭何這樣的有識之士,他們希望亂世建一番豐功偉業,而範增已經是這把年紀的人了,他大半輩子都在深山度過,功名利祿對其早已如浮雲。


    最大目的,隻是報恩。


    他又怎麽可能會背叛?


    範增透過油燈光芒,項燕訣別時的笑容,仿佛又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種從容赴死的坦然,因為已經別無牽掛,他相信自己的好兄弟範增,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後人的。


    “項燕大哥……”


    範增突然醒悟,不能一走了之。


    否則又如何對得起項燕大哥呢?


    項羽處境可以說是非常危險的,範增不會忘記對項燕許下的承諾,就算項羽暫時雪藏範增,範增也不能放棄項羽,他拿起筆來決定寫一份信,就寫給項羽身邊的虞姬。


    項羽這個時候肯定聽不進任何告誡。


    他隻能通過虞姬來告訴項羽三件事情。


    第一,謹慎用兵。


    第二,關注齊地。


    第三,警惕安祿山!


    第四,劉邦已有異動,立刻接迴懷王,並全力保護!


    第五……


    門突然被推開,冷風灌進屋子,殘燭掙紮,光影搖曳,陰森嚇人,範增皺了皺眉,雙眼凝視外麵,突然發現了什麽,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樣一來也就不奇怪了。”


    一個人飄身而入。


    外麵暴雨傾盆,他沒有穿蓑衣,全身卻滴雨不沾,正穿著一身青色的道家長袍,雙腳脫離地麵飄身而入,最終出現在燭光之中,這是一個身材英挺,看起來陽光英俊的三十多歲青年。


    陳平非常有禮貌躬身一拜:“晚輩陳平見過範老前輩!”


    “我沒想到你會親自來。”範增眉頭緊皺,“你既然會出現在這裏,說明有十足的把握殺我,可是這裏依然是楚地,你就不怕被人發現嗎?”


    陳平平靜的說:“範老前輩不必操心,晚輩已經準備多時,今天不會有任何風聲傳出去,至於老前輩嘛,人老了身體差,氣急攻心,走火入魔,不慎染上毒瘡,最終病死在半路,這也是合情合理的解釋啊!”


    “就憑你?!”


    範增站了起來。


    陳平是陰陽家修士,陰陽家是道家分支,屬於極端的術派修煉者,陳平修為是九重巔峰,可是完全有實力擊敗大圓滿修士。可問題是範增可是道家半聖啊,雖然沒有陳平這麽極端的術派,卻也是偏術派的修士。


    雙方修為落差不是一點點。


    陳平有什麽底氣覺得自己能勝範增?


    “範老前輩這段時間大悲大怒真氣已經紊亂,而這盞油燈中被晚輩添加噬靈巫毒,此物並非道法也非華夏之術,即使是前輩也沒有辦法提前發現,您在過去一個時辰裏不知不覺,已全身真氣都已經被巫毒滲透,這足以讓前輩實力再降低三成。”


    “你……”


    範增一運轉真氣發現,結果果然發現道家真氣裏,竟然充斥著一股奇特的能量,讓他的真氣運轉速度變慢,而且還在持續不斷吞噬真氣。


    “我以重金收買的百餘位高手,現在已經將這裏團團包圍,我想任憑前輩術法通玄,今天恐怕也難以從這裏逃出去了吧。”陳平不是囉嗦人,輕輕地一揮手,“好了,讓我們就開始吧!”


    四周牆壁窗戶被強大的力量給撞碎了。


    無數道穿著蓑衣的黑衣人出現在附近,人還沒有來得及衝進來,先聽見密集的破空聲,無數毒箭像暴風雨般不斷傾灑進來,全部向著範增身上而去。


    “滾!”


    範增九節杖一敲地麵。


    無比強大道術爆發出來,化作萬丈雷光充滿屋內,所有箭術統統被碾成齏粉。


    陳平雙手掐印,召喚十大鬼王,催動著衝向範增,瞬間封死全部退路,接著一個一個同時開始自爆!


    黑暗雨夜裏爆發出了比雷鳴響十倍的轟鳴!


    小驛站整個碎裂,漫天天雷聚集成網,大地地火噴湧成柱,鬼哭尖叫連綿不止,爆炸震動能傳遞出十餘裏,兩位超級術法高手鬥法,激烈戰鬥持續半個時辰,最終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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