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美?什麽事醜?


    黃阿醜常常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先天怪疾,她的世界模糊,天生視力極差,無法分辨所謂的醜美。隻知道美是受人歡迎的,醜則是被人們所厭棄的,卻不知道為什麽世人為何在意美醜,更不知道衡量所謂美醜的邊界在哪裏。


    她隻知自己很醜陋,所以天生不被人喜歡。


    因此,黃阿醜認為,美醜是一種命運的符號。


    她接受自己的命運,她接受被人討厭,她接受被人侮辱,她接受被人遺棄,她總是把自己關在小屋子裏,她不出現在人多地方,當人對自己產生厭惡的時候,她首先感到的是愧疚和抱歉,她努力把自己的存在卑微到塵埃裏,她始終覺得自己活在一個狹小陰暗的世界。


    死或許就解脫了吧。


    黃阿醜覺得意識墜進深淵一刻,她所感覺到的是無比自由,終於再沒人嫌棄黃阿醜醜陋,終於沒人會嫌棄黃阿醜沒用,因為這個世界再沒有黃阿醜了。


    不曉得過去多久。


    大概是千萬年,又或是一瞬間。


    黃阿醜覺得自己墜進深淵的意誌,突然間被一個熟悉的唿喚聲給拽迴來,所有感覺又重新迴到身體,她趕緊睜開眼睛,本近乎全盲的雙眼,居然突然能看見東西,雖然是一個模糊輪廓,卻讓她感覺到非常熟悉的氣息。


    上官婉兒坐到床榻旁邊,扶起黃阿醜瘦小身體,“你覺得怎麽樣?”


    黃阿醜發現自己沒死,她非但沒有死,反而渾身輕鬆,不曾有過的輕鬆,這個坐在眼前的人是師姐嗎?沒有想到師姐真的迴來了,難怪給她的感覺這麽熟悉。她剛想說話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房間裏還有其他人,立刻就露出緊張的表情。


    “這位是給你治病的神醫華佗,他剛剛施展神農針法,非但把就剩半口氣的你救迴來,更為你拔去體內一些毒素,隻是毒素積累太多,你的身體又太虛弱關係,所以尚需經過一段時間治療。”


    黃阿醜無法相信。


    居然猶如可以為她拔出體內毒素。


    難怪身體突然間變得這麽輕鬆起來。


    “這位是大秦帝國的二世皇帝,現在因為特別原因化名為秦歌,是他殺死可惡的莫莊救了你,也是他派華神醫給你治病,你一定要好好地感謝並且報答他!”


    黃阿醜看不清楚對方長相。【零↑九△小↓說△網】


    她卻能夠感覺到對方想到氣息。


    雖然陌生卻感到很柔和,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切感。


    她甚至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覺得自己與他似乎冥冥中有一種無形聯係。


    黃阿醜卻不敢想太多,雖然從沒出過遠門,她卻知道皇帝的存在,這世界上最高高在上的人,他怎麽會與自己有聯係呢?可是如果沒有這種聯係,這麽最貴的人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救了她?


    黃阿醜想說些什麽。


    她太緊張,話到嘴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秦歌打量著黃阿醜,她滿臉紫黑類似胎記的疤痕,整個人像一塊塊破布縫合起來的破娃娃,所以特別的麵目嚇人,其實仔細觀察卻會發現,黃阿醜輪廓還算標致,若能治好病的話,估計會是一個容貌秀麗的女孩。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黃阿醜害怕被人注視,慌忙就要拿東西遮住臉。


    秦歌看著她的樣子,心裏難免產生幾絲同情,黃阿醜與貂蟬一樣都有不堪迴首的過去。


    貂蟬性格矛盾,感性又多疑,自卑又高傲,膽小又勇敢,她從骨子裏有一種反抗與叛逆,當所有人都認為她是妖星轉世會禍害時間時,她卻想到要轟轟烈烈大幹一場,去做一件足以轟動足以證明自己的大事,哪怕事後立刻死去也心甘情願。


    黃阿醜完全不一樣,她像是傷痕累累遍體鱗傷的小動物,她害怕,害怕人,害怕關注,害怕一切,無論麵對多麽不公平遭遇,她總是以最卑微姿態逆來順受,她早就已經接受自己的命運,最大乞求就是在漫漫黑夜能偶爾施舍一道星光。


    ”別緊張。“秦歌盡量溫和一點:“你叫什麽名字?”


    黃阿醜支支吾吾說:“黃……黃阿醜!”


    “我問的是真名,你一定有真名,告訴我好嗎?”


    黃阿醜沒有想到,這個華夏大地最尊貴身份的男人,現在居然麵對麵與她和顏悅色說話,這是她這輩子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零↑九△小↓說△網】因為所有與她第一次見麵的人,無不會因為她的醜陋而對她敬而遠之,更有甚者甚至嘲笑或是鄙夷。


    真名?


    黃阿醜有真名嗎?


    她努力的迴憶著,從記憶最深處翻找,最終艱難地翻出被埋藏近二十年的三個字,她從來沒有對人說起過這三個字,因為大家都願意叫她黃阿醜,而她覺得自己直配得上黃阿醜,而此時此刻,她心裏卻有一種衝動,她要說出這三個字,從來不為人們所知的三個字。


    “黃……月……英。”


    黃月英吐出三個字,仿佛用盡所有力氣,她害怕會被人嘲笑,阿醜就是阿醜,怎麽配有這麽好聽的名字?


    秦歌早就已經猜到,現在隻是得到肯定而已。


    這個麵貌醜陋的女人,她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


    正因為自己,所以提前降臨了,大名鼎鼎的黃月英——工神黃月英!


    秦歌滿意點點頭:“這個名字很好聽,今後不要叫阿醜,就叫黃月英吧!”


    上官婉兒這個時候,她心裏微微一動,突然對陛下說:“師妹無父無母,師傅下落不明,她一聲命途多舛,希望陛下能收留她。”


    “朕以大秦二世皇帝名義宣布,從今收黃月英為義妹。”秦歌暫時恢複大秦皇帝身份,旋即看著黃月英說:“你乃時代乃華夏族罕見的不世奇才,從今往後再沒有人會看不起你,那些曾經嘲笑過你辱罵過你欺負過你的人,從此以後都會向你投來仰視的目光,朕迴讓你的名字,成為光耀青史的明珠,這是朕對你的承諾,君無戲言。”


    黃月英聽得頭昏腦漲。


    皇帝要收阿醜做義妹?


    皇帝還要讓阿醜成為光耀青史的明珠?


    黃月英待在這個落寞的宗門裏,從來都沒有體驗過被人需要的感覺,現在突然被從最深最黑暗的海底峽穀,突然一下提升到這個世界最高山峰,巨大的落差感,讓她懷疑自己活在夢裏。


    上官婉兒沒有想到皇帝會說這種話。


    她更沒有想到陛下會這麽看重黃月英。


    上官婉兒哪裏知道?黃月英地位無可替代,她擁有改變世界的能力!


    上官婉兒迴過神,立刻就露出大喜之色,對黃月英來說,實在是好事,而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黃月英最親密的人就是她上官婉兒,現在黃月英被陛下收為義妹,她自然也會因此而受益。


    “你還不快謝謝陛下!”


    “謝……謝陛下!”


    “不要叫我陛下,我還不能公開身份呢,你就叫我一句秦大哥吧。”


    “秦秦……秦大哥!”


    黃月英覺得這個稱唿更親切一些,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她沒有想過自己會有被人收為義妹的一天,更沒有想過自己會被人如此看重。


    其實黃月英不比秦歌年輕,隻是黃月英天生瘦小,再加沒有見過世麵,所以看起來就像一個女孩,更何況秦歌算活了兩輩子,收她做義妹也沒占便宜啊。


    不管怎麽樣。


    工神黃月英就這樣與大秦捆綁到一起了。


    華佗還需要對黃月英進行更進一步治療,兩人不得不暫時迴避一下,當離開黃月英房間以後,上官婉兒見四下無人,立刻對秦歌拱手請罪道。


    “微臣大意疏忽,讓陛下險些遇險,請陛下責罰。”


    “算了吧,你也八年沒迴來過來,玄機宗巨子又恰好不在,這種事情誰都無法預料的,這件事情還真不能怪你,至於玄機宗的人,你準備怎麽處理?”


    上官婉兒迴答說:“我已讓黑風候、雲夢侯調查,所有參加的笛子都先控製起來,不知情者可以從輕發落,若明知道內情還幫助莫莊相殘同門則絕不輕饒。”


    秦歌發現上官婉兒眼裏出現殺機。


    他知道這個女人絕對是心狠手辣的人。


    那些明知內情還幫助莫莊者多半是難以善終了。


    上官婉兒說到這,突然又說一句:“另外巨子下落不明,大弟子莫莊又已經死了,玄機宗群沒有首領,臣會趁機借勢奪取代理巨子的身份。”


    秦歌有些意外:“你要當這巨子?”


    “因為成為巨子才能順驅使這些人,玄機宗不管在落魄,說到底是有幾千人,幾千人都是非常優秀的工匠,微臣相信陛下在進玄機宗前就對他們感興趣了,臣這麽做並非貪圖巨子之位,隻是希望為陛下盡綿薄之力。”


    “你果然是一個聰明人。”


    “蒙陛下重恩,自然不得不多動些心思。”


    秦歌深深的唿吸一口氣看著玄機宗:“你看著辦吧,最好留些底線,我想要的不是一群奴隸,而是一群心甘情願為我做事的工匠。”


    上官婉兒嘴角微微挑起,冷豔中又透著狡猾:“陛下放心,微臣有數。”


    當天。


    貂蟬和李逵調查出來了。


    有十幾個知情卻依然幫助莫莊的家夥。


    上官婉兒經過複查,又塞了數個人進去,這些人要麽是莫莊親信,要麽就是莫莊的擁躉者,上官婉兒宣布由於這些人觸犯門規,全部逐出師門,永遠不準返迴。


    至此再沒有人見過他們。


    玄機宗不足五十裏的山腳。


    多出二十餘具無名的枯骨。


    第二天,上官婉兒接待隴西王,秦嶺軍團駐紮穀口。


    第三天,上官婉兒宣布,墨家日漸式微,玄機不可無主,師傅下落未明前,她要代理玄機巨子,如果玄機巨子一直沒迴來,又或者已經確定遇害的話,她將帶領玄機宗匠人們積極入世,以謀求更好的發展。


    玄機宗上下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


    巨子失蹤,莫莊死亡,幾個重要弟子都被驅逐,玄機宗一團糟,除此也別無選擇。


    秦歌幾天來始終沒有插手,她看著上官婉兒如何清洗,如何在宗門建立親信培養勢力,又如何恩威並施蘿卜加大棒,總之這幫墨家人十有八九要被收編了。


    上官婉兒果然是個人才。


    她的才華不在儒墨雙修七重修為上,也不在於精通十幾種異邦語言,更不在於滿腹的知識與謀略,她不是軍師類型的謀士,卻是一個天生的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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