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蔓箐煩躁的抬手揉了揉眉心,說自己和六殿下有私交,說自己仰慕六殿下的才名,說自己如花似玉容顏姣好,品貌勉強還可以進六殿下的後宅,這些話,一定是有心人傳出來的,可這目的到底是什麽?誰閑著沒事給自己和那位六爺拉皮條?萬一……趙蔓箐深吸一口氣,萬一林夫人和鄭伯伯她們誤會自己怎麽辦?年紀大的人,不都是覺得,年輕長得漂亮家裏窮或是沒有權勢的女子,最愛傍大款或是去給某官員當小三的嘛?上一世的人這麽想,這一世的人,肯定也照樣這樣想。


    要去找林夫人解釋一二嘛?趙蔓箐琢磨了半響,算了,這種事,自己一個未及笄的小娘子跑去跟長輩說什麽嫁人不嫁人的話,也太過於驚世駭俗了,這件事,還跟當年鄭芸菲的婚事不一樣,唉……煩死了,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宿劭一連幾天沒有找到機會和趙蔓箐見麵,寄給她的書信,又如石沉大海般,別說迴信,甚至連口頭上的一個字都沒有接到。聽了川南的稟告,宿劭閉著眼睛讓自己冷靜再冷靜,終於壓下那股子怒氣,再睜開眼睛看著川南道:“備馬,去清風樓,派個人去請昶王爺。”


    昶王蔣光臻隻比宿劭晚了一步,進了清風閣後頭的鄰水雅室,清風閣是他和宿劭倆人合開的文房四寶鋪子,當初想開這間鋪子,也是因為這鋪子後麵有一大片天然湖,遙望碧水看青蓮,舒適自在,前麵隻買文房四寶,倒也清靜。


    川南帶著小廝伺候兩人淨了手臉,又看著人上了茶,才揮退所有人,自己則退到屋外,和蕭然一起守著。


    “你聽說了?”蔣光臻微笑著看著宿劭問道。


    宿劭悶“哼”一聲,憋著氣般的點了點頭。


    蔣光臻唉唉連歎了好幾聲,才道:“這事兒不是明擺著嘛?這話倒也傳的有些欺負人了,是老六巴巴的跑到金鼎軒去堵我家小姨子,可不是我家小姨子奔著老六去的,可卻傳成是我家小姨子傾慕老六,這也太過分了點。”


    第九十八章  欺上門了(一)


    第九十八章欺上門了 (一)


    宿劭沒搭理蔣光臻一連迭聲的哀歎,以及他那不著調的哀歎內容,隻盯著他問道:“打聽出是誰的手筆了?”


    蔣光臻斜睨著他,“你有話直說,跟我這兒拐彎抹角的,有什麽意思?”


    宿劭白了他一眼,“你既然知道了,那你有什麽打算?”


    “我打算什麽,也不敢打算我的小姨子!我那位小姨子,可是我們府上的搖錢樹,除非我腦子壞掉了,不然,利用家裏女人‘攀親戚’這事兒,我還幹不出來!”


    宿劭仔細聽著蔣光臻的話,暗暗鬆了口氣,遂即又想起自己府上,天天尋摸姑娘要給自己定親的事兒,惱怒的皺了眉頭。


    蔣光臻見宿劭眉頭又皺了起來,輕輕咳了咳,試探的勸道:“你啊,就別想那些不靠譜的事兒了,昨天見了王爺姨父,姨父又拉著我絮叨了好半天,你這親事,還是趕緊找個姑娘家定下來吧,也好安了家裏的心,至於其他的事兒,等你成了親,若沒了想法最好,若是還有,家裏和三姨母那邊,也斷不會委屈了你。”


    “哈。”宿劭一臉的曬笑,斜著眼看著蔣光臻,慢悠悠的道:“你也好意思幫他們說話?他們不委屈我,幹嘛要著急給我定親?這就是不委屈我?”


    蔣光臻瞪著宿劭,眉梢兒挑的老高,一股氣直衝嗓門,噎在喉間,抬手指著宿劭一點一點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直點了半響,才放下手臂,歎著氣道:“那你說,怎麽辦?你要怎麽辦?你喜歡箐姐兒,可人家呢?箐姐兒今年才十三,滿打滿算也得到了後年才能開始議親,你今年可都十九了,你都十九了!要真是等到二十多才定親,你怎麽跟家裏說?”


    宿劭臉色鐵青,緊繃著臉,抿著嘴一句話不接。


    “不行!既然他們長安侯府有這個打算,正好咱們可以用一用,倒是能省不少事兒呢!”宿劭臉色陰陰的的道。


    蔣光臻端著茶杯的手一頓,垂著眼簾兒看著手裏的茶水,眼神兒像是看著茶杯又像是透過茶杯看向別處,靜默了半響,才點了點頭。


    趙蔓箐有些頭暈目眩的看著最新的邸抄上漂亮的蠅頭小楷寫著的驚人消息:陳家大娘子賜婚煦王為側妃,允著鳳紋,賜戴七翟冠;威遠將軍嫡長子沈垣墉提北路巡察使,代煦王巡查北地,著靖北王府傾力配合;浙江路旱災委任煦王為賑災總督辦,著中央中書省孫大人及鄭丞相全力聯合戶部配合煦王統籌調度;威遠將軍撤揚溪地駐守將軍一職,調京升任兵部尚書,兼理禦林軍督辦;長樂候魏征調任揚溪地任駐守將軍;樞密院彭大人調任京府府尹推官,京府府尹嫡長子餘瑉海任軍器監總管,隸屬戶部;原鹽槽使戴大人調任樞密院任知樞密使。


    趙蔓箐斜靠在西廂房南窗邊的貴妃榻上,看著窗外枝葉綠翠籠著的屋簷,手裏無意識的來迴撚著手裏的紙片。


    昶王要做什麽?吏部這一通的人事變動任命,可謂是四角俱全,以煦王和陳皇後的愚蠢,對這次的人事變動一定非常的支持,想起那個張揚跋扈一臉天真的女孩,趙蔓箐心裏縮了縮,陳大娘子畢竟是長安侯府嫡女,怎麽就能給了煦王為側妃?側妃也是妾,地位再高還是妾啊,這是陳皇後對王家不滿了?可煦王妃現如今懷著身孕,王家除了王大人外,隻有王寧峰一個嫡子,哪裏是能成氣候的人家?若是怕煦王一朝得勢,外家尾大不掉,也有點太過於抬舉王家了,王家的族人和鄭家一樣,都遠在祖籍,不在京城……至於另一個側妃戴氏,戴大人調任樞密院,主理知樞密使,倒是能合上煦王和陳皇後的意,畢竟樞密院緊連著軍畿,槍杆子裏出政權,這是無論哪朝哪代都通用的道理,煦王和陳皇後一定非常同意戴大人主理樞密院。


    噢,這樣就能說得通了,王家勢單力薄,可畢竟王家女是煦王正妃,既然正妃家族使不上力,這助力就得從旁處得到,戴氏的娘家顯然更為得勢一些,後院講究的是製衡,況且如今戴氏也懷有身孕,若是一舉得男,對於煦王的後院來說,可就是不寧的開端了,此時讓陳大娘子嫁進煦王府,確實是製衡戴氏的有利手段,同為側妃,戴氏娘家得力,可陳大娘子是陳皇後嫡親的侄女,又是聖旨賜婚並且還給了鳳紋翟冠,這地位就可以與戴氏旗鼓相當甚至高於戴氏,戴氏現如今懷著身子不能承寵,這寵自然就落到了陳大娘子身上,背後又有皇後和皇上撐腰,戴氏就算生了兒子,也難越過陳大娘子去。


    趙蔓箐嘴角勾了起來,這明顯的是完全忽略了煦王妃的想法了,也忽略了戴氏的想法,隻看事兒,這樣安排確實穩妥,可戴家是百年大族,家族枝枝葉葉茂密繁多,光嫡支的子弟就有十幾個,聯姻這種事兒對於戴家來說,用起來順手,斬起來更順手。隻是可憐了陳大娘子,青春爛漫的女子,卷入這樣的是非裏,哪裏還有什麽幸福可言?


    袁天師就要迴來了,說是已經過了津門鎮,趙蔓箐心裏溫暖了起來,袁天師不愧是天師,幾天的功夫,就幫自己安排好了茶山和茶農,並且連釀酒師傅,也從金門路找了幾個帶了迴來,有袁天師這個師父的幫忙,自己這生意可真是能省了不少心。


    叫了金橙來伺候了自己洗漱換了衣服,趙蔓箐去瑞紫堂和林夫人稟告了,在二門裏上了車往昶王府去了,袁天師的行蹤,她得和鄭芸菲匯報一聲。


    相對比外麵明麵上和樂平穩內裏卻暗流浮動的日子,鄭雲芸的心情可糾結了。


    沈垣墉點了北路巡察使,代煦王巡查北路,這一任就是三年,沈家是無論如何等不得三年後沈垣墉才成親,沈岩也無論如何不能等三年,因為鄭雲芸今年十足十的十八歲了,他能等,可鄭雲芸絕對等不了。


    董夫人正正式式的帶了四表禮進了鄭府拜見林夫人。


    第九十九章 欺上門了(二)


    第九十九章欺上門了(二)


    酉初趙蔓箐迴到相府,剛進了蕉晴院,鄭雲芸就嘟著嘴一臉氣憤的進了院子,趙蔓箐正在洗漱,聽到憐夏的稟告,趕緊就著金盞手上的帕子擦了臉,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就奔了出來。


    鄭雲芸已經自顧自的徑直進了西廂房,見趙蔓箐奔進來,嘴巴一扁,眼淚就撲簌撲簌滾豆兒般掉了下來。


    趙蔓箐眨了眨眼,莫名其妙的扭頭看向憐夏,憐夏一臉說高興又犯著愁的古怪表情,湊近趙蔓箐,低低的解釋了鄭雲芸與沈岩定親的事兒。


    “噗。”趙蔓箐聽著沒忍住,笑出了聲音。


    “你怎麽能笑?你還笑的出來?”鄭雲芸指著趙蔓箐抱怨了一句,再也忍不住,哇的大哭了起來。


    趙蔓箐微笑著揮手打發了屋裏的小丫頭,憐夏並著紫墨一起出了屋子,並關好了房門。


    趙蔓箐從旁邊的紅泥小爐上拿了盛著開水的小銅壺,給她和自己衝了一杯普茶,一杯遞給坐在榻上的鄭雲芸,一杯則自己拿在手裏,側身坐到了榻的另一邊,笑著道:“先別哭了,跟我說說,這樁婚事,你是哪一點不滿意?”


    鄭雲芸抽泣著拿帕子自己胡亂擦了一下眼淚,瞅著趙蔓箐道:“你還笑?我都要氣死了!”


    “有的是時間生氣,你得先讓我知道你哪不滿意才行啊。”趙蔓箐笑眯眯的瞄著鄭雲芸,悠閑的喝著茶。


    鄭雲芸輕哼了一聲,才道:“原本母親沒一口應下的,隻客氣地說考慮考慮,董夫人也沒說什麽,可誰知道那個孫子,竟然說我收了他的護身符!護身符!他奶奶……呃……哼!當初他給我護身符是說大家都有,這會兒他來說這話,你說說他什麽意思?他這是陷害我!陷我於不義!說難聽點,這就是私相授受!我怎麽能擔這個名聲?”


    趙蔓箐心裏好笑著,這個沈岩,也太促狹了點,那當初送鄭雲芸護身符的事“威脅”她,肯定比什麽說辭都管用,而且,鄭雲芸對於名聲,雖說骨子裏沒有那麽在意,可到底是這裏土生土長的女子,哪裏能視“名聲”為無物?


    “好了我的芸芸姐姐,這姻緣注定是你的,施因必有果!你看,沈家哥哥高大挺拔,長得也英俊,學問又好,脾氣和善頭腦聰明,家庭情況又簡單,到時候你嫁過去,肯定是隨著他到任上的,上不用伺候公婆,下不用照顧姑舅,你是當家主母,什麽都是你說了算,這日子多舒心,多少好?還有沈家哥哥對你也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不耐煩納妾收通房的,到現在身邊也是隻有幾個小廝伺候著,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要是他長得醜,那咱們就是拚上名聲不要了,也不能嫁給他,可人家長得不醜啊。”趙蔓箐攤著手,帶著滿臉的笑意,一條一條的細細數給鄭雲芸聽。


    鄭雲芸哭的兩隻眼睛像兩顆小燈籠,聽著趙蔓箐聲音軟軟糯糯的細數給她聽沈岩的好處,也不哭了,待聽到她說沈岩不醜,心裏一陣好笑,隻麵上眨著眼睛嘟著嘴,一句也反駁不了,可她心裏就是覺得別扭,說不上來的別扭。


    半響,才紅著臉別扭的道:“哼!你們都是一個鼻孔出氣!不理你了!”


    趙蔓箐笑嘻嘻的跟著她,看著鄭雲芸甩著帕子紅著臉帶著笑嘻嘻的憐夏出了自己的院子,才轉迴自己的屋子換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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