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歡一驚,“什麽時候的事?”


    桐城是昭國與燕國交界處的邊塞重鎮,守住了桐城,便守住了燕國通往昭國境內的大門。如今桐城失守,猶如被燕國扼住咽喉,燕國大軍隨時可以長驅直入。


    “五天前。”沈初寒聲音微啞。


    宋清歡深吸一口氣,“失了多少城池?”


    “三座。”一頓,又道,“慕白已派去援兵,暫時能抵擋一陣。”


    宋清歡皺眉,緊緊盯著沈初寒,見他眸子沉鬱,浸潤如墨玉,眼底霧氣繚繞。她眉梢一擰,忽想到什麽,緊張啟唇,“阿殊,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瞞著我?”


    沈初寒淡淡一笑,伸手將她鬢角的碎發攏至耳後,眼角溢出瑩潤的光澤,“阿嬈,我還能有什麽事瞞著你呢?”


    宋清歡不信,凝視著他的眸子,忽而起身,直直往屋外走去,“阿殊,你若不說,我去尋玄影。”


    沈初寒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眸光微凝,“阿綰,外頭冷,你穿得這般單薄,小心著涼。”


    如今已是晚秋時節,夜間風涼,竟已有幾分刺骨的寒意。


    宋清歡迴眸,神情凝肅,“你若不想我出去,好,你告訴我真相。”


    沈初寒盯了她片刻,見她眸光緊凝,知曉她不會退讓,無奈地歎一口,拉著她在身旁坐下,“罷了,我告訴你。”


    宋清歡瞳孔微微一狹,心跳沒來由加快幾分。


    “桐城失守,燕軍勢如破竹,已拿下五座城池,我……命了慕白即刻領兵,前往桐城支援。”


    宋清歡大驚,“慕白一走,臨都怎麽辦?”


    “慕白領兵前往桐城,對外隻稱,禦駕親征。”


    宋清歡凝眉片刻,舒展了眉梢。


    禦駕親征,這法子雖然冒險了些,卻也是眼下唯一能解這死局的法子了。隻是……她總覺得,沈初寒還隱瞞了她什麽。


    抬眸,眸光望進他漆黑的眼中,“阿殊,除了這件事,你還有事瞞著我,對不對?”


    她雖是疑問句,口吻,卻極為篤定。


    兩世時間,她對沈初寒的了解,比對自己還透徹。


    沈初寒任由她打量一瞬,終是無奈,垂了眸,幽幽一歎,“阿綰,有時候,我真想你不這麽通透得好。”


    宋清歡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緊,“什麽事?”


    “慕容濯中毒了。”


    “什麽?”宋清歡大駭,眸光浮亂,“好端端的,慕容濯怎會中毒?”


    “他被涼軍的毒箭射傷。”沈初寒並未細說,隻言簡意賅。


    “如今毒可解?”宋清歡急急追問。


    沈初寒搖頭,“軍中傳來的消息,慕容濯如今仍昏迷不醒。我已派人去找季流雲,讓他速速趕往崇州,隻是不知……慕容濯還能撐多久。”


    “那……如今崇州戰局如何?”宋清歡越發憂心忡忡。


    “慕容濯陷入昏迷前,曾下令軍中事務由副將和蕭楠暫為共同代管,但副將魄力不足,蕭楠畢竟又曆練太少。再加上涼軍近日似乎換了將領,大軍作戰迅猛,而我軍氣勢不足,戰局堪憂。”一頓,沉沉又道一句,“隻不知,還能撐多久。”


    蕭家三公子蕭楠,自那日入軍之後,作戰驍勇,用兵詭奇,很快成為慕容濯的左臂右膀。如今慕容濯陷入昏迷,由他代管軍務,倒也合情合理。隻涼軍近日新換將領,傳言姓堯名夙,不知來曆,卻極精排兵布陣之法,手段狠厲非常,涼軍士氣高漲,昭國軍隊漸顯頹勢。


    “你打算怎麽辦?”宋清歡抬眸而視,眼底有濃鬱擔憂。


    “慕白不日便將抵達桐城,他去了,應該能抵擋住燕軍進攻。”


    “那崇州呢?”


    “崇州,眼下,隻能靠季流雲了。”沈初寒斂下眸子,語氣沉啞。


    宋清歡驚。


    無憂穀雖距崇州不遠,但涼軍既在箭上淬毒,那毒,又豈會是什麽尋常毒藥?沈初寒方才雖說得平常,但據她推測,慕容濯如今,怕是已然兇多吉少。


    沉吟片刻,她忽的抬頭,聲音染上沉鬱,“阿殊,你先迴臨都吧?”


    沈初寒拒絕,幹脆利落,“我不會留你一人在此。”


    “阿殊……”宋清歡還待再勸,沈初寒卻擺了擺手,製止了她接下去想說的話,“桐城之危,有慕白。崇州之患,我去了也沒用。既如此,我便隨你了卻此間諸事,再迴臨都。”


    宋清歡無奈非常,一時啞言。


    前世,她總認為在沈初寒心中,江山為第一,其後才是她。這一世,他轉了性子,於這天下江山之事上,甚是淡泊。可此刻自己卻希望,他能對這天下江山,對昭國的社稷,能再稍微上那麽一點心。


    沈初寒說他就算迴了臨都也不會對事態有所幫助,可宋清歡知道,他是沈初寒,隻要他想,就一定能扭轉局勢。如今,隻是他不願而已。


    “好了,這些事,阿綰擔心也沒有用。你如今隻需好生調養身子,養精蓄銳準備聖女大選即可。不過……”他一頓,“過兩日,我要悄悄迴邯鄲城安排些事情,你一人可行?”


    宋清歡聞言,忙點頭,“你放心去吧,不必顧念我。”


    沈初寒在島上住了些時日,早已將離島路線摸得一清二楚,更何況近日幾位長老正為姞崧之事忙得焦頭爛額,島上巡邏守衛減少,結界消退,是離島的好時機。


    “我會將玄影留下。”沈初寒又道,許是怕宋清歡拒絕,解釋一句,“他體內餘毒剛清,讓他留下,也能調養一番。”


    宋清歡知他都已安排妥當,歎口氣,應了下來。


    見天色不早,沈初寒又與她略說了些微閑話,很快熄燈入睡。


    隻這一夜,宋清歡久久無眠。


    ……


    過了兩日,沈初寒果然一大早便離了府,不知所蹤。


    宋清歡用過早飯,帶著流月沉星往妘璃院中去。


    姞崧仍是下落不明,島上氣氛不比尋常,人人自危,聖女大選自是還無定論。宋清歡不想卷入是非,這幾日隻吩咐府中眾人深居簡出。


    同妘璃聊了幾句,突然想起那日他們從幽冥森林中帶來的藥人,遂出言相詢。


    妘璃眼中浮上一層悲憫之色,“她為藥人太久,那甕中浸泡的毒液,雖是劇毒,於她,卻是維持生命的養分。我還沒想好究竟該如何做,隻讓妘璃和重錦暫替她清洗了麵容和頭發,臉上的毒瘡,也給她塗了藥膏。”


    “她的身份,母妃可查到了?”


    妘璃搖頭,“這些年我作為族中聖女,對族中大小事務了如指掌,可不並曾知曉哪家曾有姑娘丟失之事。瞧著她與你差不多大小,許還小一些。本該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卻落得如此下場,我心中總有不忍。”


    宋清歡看著妘璃悲憫的神情,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


    母妃雖然瞧著性情冷了些,但骨子裏其實是個良善的性子,這姑娘又與自己年齡相仿,難免讓她伸出側影之心。


    想了想,宋清歡開口,“母妃,我想去看看她。”


    妘璃微微蹙眉,“阿綰,我雖讓人替她清洗了一番,但她臉上畢竟膿瘡未愈,你胃淺,我怕你受不了。”


    “無妨。”宋清歡搖搖頭。


    既然母妃想救她,她去看看情況也好。那姑娘來路不明,親自見了,總歸會放心些。


    見妘璃仍是猶豫,開口補充,“我會事先服下清心丸,不會有事的,母妃無需擔心。”


    見宋清歡這麽說,妘璃這才應下。


    吃過午飯,小憩片刻,兩人便往藥人所在的院子去。


    如今是重錦暫時在照顧她,她們到院子的時候,重錦正端著碗筷從房中走出,應該是剛剛給那姑娘送了飯。


    見兩人過來,重錦過來行了禮。


    “她情況如何?”妘璃開口。


    “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不過身體狀況欠佳。”


    “你先下去吧。”妘璃點點頭。


    重錦離開後,兩人進了屋子。


    房中似乎熏了熏香,屋子裏頭藥味並不重,宋清歡因事先吃了清心丸,是以感覺尚好。


    挑起裏間的簾子,麵前出現一個巨大的陶甕,甕中坐著一位長發姑娘,便是妘璃他們從林中帶迴來的那位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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