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影抬頭看她一眼,幽黑的眸中閃過一絲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你……你要說什麽?你先說吧。”


    見他這副局促的模樣,流月反倒鎮定下來,盈盈一笑,眼中有光彩透出,“沒什麽,就想問問你最近是不是還很忙?”


    不知為何,玄影覺得她的笑意有些亮得灼人,點點頭,很快別開目光。


    殿下臨時決定加快奪權速度,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和慕白親自去處理,自然比之前還要忙。不過這些,倒也不必說給流月聽,想來她也不感興趣。


    “忙什麽呢?”不想,流月竟然繼續了這個話題。


    玄影微怔,眨了眨眼方才開口道,“公子交代的一些事。”


    流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當然知道是王爺交代的事,不然……”說到這裏,卻又像泄了氣一般,“算了,王爺交代的事,想來你也不能說,就當我沒問吧。”


    玄影“嗯”一聲,又不知該如何接口了。


    瞥見他呆愣愣的模樣,流月又好氣又好笑,感情那日說出那種話的人,不是他了?怎麽幾天功夫,又變成了這個模樣?


    盈盈眸光在他麵上一掃,忽然就泄了氣。


    流月性子雖開朗活潑,卻到底也隻是個普通的姑娘家。讓她開口逗玄影幾句可以,可若次次叫她主動,難免就生出幾分心累來。


    雖然殿下和沉星都不遺餘力地想給她創造機會,可對上玄影這塊捂不化的寒冰,她便是揣著再熱的炭火,也被生生給澆熄了去。


    這麽一想,心思便也淡了。


    更何況,她知道最近宋清歡和沈初寒在忙著朝堂之事,不光玄影和慕白忙,她和沉星這幾日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實在是沒有這麽多精力放在感情之事上。


    長長舒一口氣,雖有悵惘,但到底想開了去。


    這輩子若就這樣待在殿下身旁伺候著,也沒什麽不好的,為何非得找個男人呢?


    眉眼一抬,涼涼眼風在玄影麵上一掃,嘴角笑意隱去,“沒事的話,那我便先迴瑤華院了。”


    玄影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麽,可幽深的眸光落在流月嬌俏的麵容上,最終還是哽在了喉中,什麽也沒說。


    流月愈發失望,微微一福,不再看他,轉身離去。


    玄影轉了目光,直直落在她纖瘦的身影上,直到她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方迴了神,心中卻生出幾分狐疑。


    流月她,好像生氣了?可是……明明方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間就生氣了呢?


    他不解地抿了抿唇,想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隻得暫且按下心底的疑惑不提,本想提步往前廳去,又思及流月方才說蕭濯來了,沈初寒正在同他說話,腳步微微一頓,還是拐了個彎,迴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他和慕白同居一方院子,推開院門進去的時候,慕白正好從房間出來,見他迴來,微愣,唇角一揚,露出一抹清朗的笑意,“迴來了?”


    玄影“嗯”一聲,腳步頓住。


    慕白走到他跟前,“去見公子了?”他最近在幫沈初寒處理朝堂上的事,調查夾竹桃林的事,近來一直是玄影在負責。他隻知曉昨夜沈初寒和宋清歡去了宮裏,並不知他們查到了什麽,隻是方才聽人說兩人迴府了,又見玄影從外麵迴來,隻當他去見了沈初寒。


    玄影搖搖頭,“蕭公子來了,公子和少夫人正在同他談話,我便先迴來了。”


    “蕭公子來了?”慕白眉梢微挑,眼中微有沉吟之色。公子和少夫人剛從宮裏迴來,蕭公子便趕了過來,莫不是……那片夾竹桃林真有什麽古怪?


    他想著心事,便也沒有注意到玄影的神情有什麽不對。


    待他理了理思緒,抬頭朝玄影望去,卻見他神情怔怔,一臉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詫異地一挑眉梢,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玄影撩眼望他一眼。


    慕白平日裏多替公子處理對外事宜,接觸的人比他多,接觸的姑娘,自然也比他多,或許,他會知道為什麽?


    這麽想著,眼瞳微狹,鬼使神差般,到底問出了口,“慕白,你說……若是一個姑娘家突然生氣,卻是為何?”


    “姑娘家?”聽得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慕白不期然驚了一跳,但見玄影認真的模樣,先是一怔,忽的意識到什麽,伸手在他左肩處一拍,“你這小子,終於開竅了?”


    玄影眉頭一皺,“開什麽竅?”


    慕白打趣的話哽在喉中。這小子,跟個榆木疙瘩似的,壓根就不解風情,指望他開竅,比老樹開花還難。不過……眼下他顯然有情況,先好好旁敲側擊一番再說。


    “這……每個姑娘家的性子不同,生氣的原因自然不同,隻不知……你說的是哪位姑娘?”他笑眯眯地看著他道,心思卻在飛快地轉動著。


    玄影這幾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怎會有機會見到什麽姑娘家?世家大族小姐自是不可能了,難道……是他外出出任務時偶然遇到的小家碧玉?可……依著玄影這性子,若是執行任務中,大抵也沒這心思?


    那……到底是誰?


    玄影望他一眼,似有些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意識到自己方才那話問得唐突了些,清了清嗓子,“算了,我就隨口一問,當我沒說吧。”說著,大步一跨,就要往房裏走去。


    可慕白好不容易見著他與平素不同的一麵,哪裏肯就這麽放過他?伸手一攔,拉長了嗓音,“誒,你別說話說一半啊。”


    一張俊朗的臉在玄影麵前一晃,嘴角一抹戲謔的笑意,“你今兒不說清楚,我可不放你走。”


    玄影眉眼一沉,揮掌就朝他拂去。


    他二人武功相當,慕白惱他性子太過沉悶,時不時會逗弄一下他,玄影大多數時候懶得同他廢話,都是直接動手。


    慕白早有防備,身子朝後一躍,輕巧地避開他這一掌,嘴角笑意卻是未減,“你不說?不說……那我就去問公子了。左右你這段日子見了哪些姑娘,公子應該知道。”


    一邊說著,腦中的推測卻是半分未停。


    不是執行任務時認識的姑娘,那麽,是府裏頭的?


    可寒王府中的侍女都是經過精挑細選選入府中的,又都知曉他和玄影身份與普通侍衛不同,照理,沒有哪個侍女敢在玄影麵前生氣才是。除了……


    腦中突然蹦出兩個名字。


    流月和沉星。


    她二人跟在少夫人身邊已久,這府裏頭,也隻有她們同自己和玄影地位相當。沉星性子沉穩,不大像是會生氣的人,倒是流月,瞧著還有幾分跳脫心性,難道……是她?


    慕白平素很忙,與流月和沉星也就從前在聿國時熟識一些,這些日子反倒沒了空,自然沒有注意到玄影和流月之間隱隱流動的暗湧。


    隻是,思來想去,似乎也隻有她符合了。


    淩厲的掌風再度揮來,夾著玄影沉鬱的語氣,“慕白,你少在公子麵前胡說八道。”


    慕白閃身避過,眼尾一曳,嘴角那抹佻達的笑意越發分明起來,“不想我胡說,那你也別藏著掖著了。”


    玄影看著他,又是氣惱又是無可奈何。


    也是自己一時鬼迷了心竅,才會問他這種事,眉眼一沉,“沒什麽,我就隨口問問。”說著,大步朝房裏走去。


    若當真告訴了他,日後自己還有安生的?保不住,他還得給自己鬧到流月跟前去了,到時可真就說不清了。


    不想,才走幾步,身後傳來慕白懶洋洋的語氣,“你不說?我也猜得到。”


    玄影腳步微頓,卻沒有停下,轉眼間已走到了門口,剛待伸手去推門,慕白隱著笑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是流月對不對?”


    玄影懸在半空的手一僵,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起來。


    慕白與玄影幼時便相識,同在沈初寒身邊待了這麽久,雖然平日裏少不了吵吵鬧鬧,可對他的性子,卻早已了若指掌。


    玄影這反應,分明是被自己猜對了。他這般不善掩飾的性子,倒真好猜。


    慕白勾唇一笑,腳步微動,轉瞬間便到了玄影身側。


    他看著他,眉梢一挑,笑意愈濃,“竟真是流月?”流月那小姑娘,性子有幾分活潑好動,倒也討喜。配上玄影這悶葫蘆般的性格,說不定真能擦出不一樣的花火來。


    被慕白說中心思,玄影的耳根不由自主紅了紅。


    見玄影這幅模樣,慕白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將手一伸,搭在了他的肩上,“你也別害羞,這追姑娘家啊,可不得膽子大些?你方才說流月生氣了?是不是你說什麽不中聽的話了?”


    玄影沒有說話,眉頭卻幾不可見地皺了皺。


    他說什麽話了嗎?沒有啊,方才就是因為怕自己說錯話,所以他幾乎都不曾說話。


    這時,慕白似自言自語般又開了口,“不過,以你這個性子,大抵是什麽話都沒說吧?人家姑娘跟你說話,你什麽話都不說,她能不生氣嗎?”


    玄影一怔,恍惚間似乎覺得慕白這話有些道理。


    自己剛剛,好像真的什麽都沒說?難道……流月以為自己不想理會她,所以後來那笑意才淡了下去。他在這世上活了二十幾年,與姑娘家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哪裏能明白她們的心思?不免有些頭疼。


    恍惚間,聽得慕白仍在耳邊絮絮叨叨,“不是我說你,你若真喜歡人家姑娘,這寡言的性子啊,動不動就臉紅的毛病啊,可真得改改了。”


    玄影被他念得有些煩了,幽幽白他一眼,甕聲甕氣開口道,“就你能。”


    慕白眉梢一挑,衝他笑嘻嘻拋了個媚眼,“比你能。”


    玄影盯了他一瞬,忽然唇角綻開一個古怪的笑意,一字一頓道,“你確實能,在人家容姑娘的鋪子外兜了那麽多次,沒一次進去的。”


    扔下這句話,他將門一推,直接進了房間。


    慕白怔在原地,直到耳邊響起“砰”的關門聲,才驀然迴了神。腦中將他那話細細過一遍,竟是再說不出半分話來,眉眼間的笑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了下來。


    容姑娘。


    他自嘲地笑笑。


    原來自己的心思這般明顯麽?竟連玄影也看出了端倪。隻是……自己這身份,注定與容姑娘是不可能的。這個時候,他反倒羨慕起玄影來,流月雖是少夫人身邊看重的,但少夫人性子好,若兩人當真互相喜歡,少夫人自不會阻攔,甚至,還會親自成了兩人的好事。


    而自己……


    腦中不期然浮現出容箏的音容笑貌,很快,他甩了甩頭,將腦中的綺念趕了出去。


    本就不可能的事,還是不要抱任何希望的好。


    眉眼一黯,快步出了院子。


    *


    而此時的前廳,蕭濯正在同沈初寒宋清歡說著話。


    “什麽?”聽罷沈初寒的話,蕭濯大驚,一雙墨色眸子中滿是驚駭之色。


    方才,沈初寒同他說了地下琅嬛宮之事,也說了蕭貴妃沒死之事。


    對於蕭濯而言,蕭貴妃既是他的救命恩人,在她母親死後,又將他接入宮中細心撫養,可以算得上他半個母親了,此時驟然聽得她這十多年間竟然一直受著這樣非人的待遇,心底怒氣翻湧,素來清潤的眸中一片通紅含煞。


    “昭帝為何突然要加強冷宮附近的巡邏和守衛?”他的情緒,沈初寒自然都懂,待他平靜些許,方沉沉開口。


    宋清歡亦有不解。


    為了不引人注意,對於那片夾竹桃林,昭帝一直都采取的是暗中巡邏,表麵放任的態度,為何現在卻突然改了主意?


    “昭帝說,最近冷宮不大太平,讓我們看著些。”


    沈初寒微一蹙眉。


    冷宮裏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又都是失寵的女子,什麽時候太平過?昭帝這話,分明就是個借口。


    很快,他的眉頭卻鬆開來。


    宋清歡望他一眼,眼尾有細碎的光跳躍,“阿殊,你知道原因了?”


    沈初寒點點頭,沉沉吐出兩個字,“雲和。”


    宋清歡一怔,很快也明白過來。


    那日接風宴,君晚誤打誤撞進了那片桃林,被原本守在林中的內侍發覺,雖將她打暈帶了迴去,但想來昭帝仍是不安,怕那處夾竹桃林裏的秘密再度被人發覺,索性便調派了鐵甲衛過去。


    尋常宮裏人看到鐵甲衛在,哪裏還敢存著好奇進林子?如此一來,便也杜絕了地下宮殿被人發現的可能性。


    宋清歡冷笑一聲。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不過,昭帝倒也是自負,派左衛巡邏冷宮那一處,就不怕身為左衛中郎將的蕭濯看出些什麽端倪來?


    但不管如何,眼下蕭濯能名正言順地出入冷宮那一塊,對他們來說,倒是個很好的契機。


    沈初寒顯然也同她想到了一塊。


    “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沈初寒沉沉開了口。


    聽得沈初寒的吩咐,蕭濯點頭,目色越發凝重,末了,抬頭看向沈初寒,眸光堅毅,“我知道了殿下,一定會盡快完成。”


    “好。”沈初寒點頭,想了想,讓人去請玄影過來。


    玄影很快匆匆趕來,見沈初寒、宋清歡和蕭濯都在,心知沈初寒怕是有什麽要事要吩咐自己,大步跨進了前廳。


    “殿下,王妃。”玄影朝宋清歡和沈初寒一一見了禮,又看向蕭濯,“蕭公子。”


    蕭濯欠身迴了禮。


    沈初寒臉色肅然,深吸一口氣,沒有過多的鋪墊,單刀直入,將蕭貴妃還活著,並且這麽多年一直在地宮中的事言簡意賅告知了玄影。盡管此時情緒已經漸漸平息下來,可再次說出口,他仍覺得胸口一陣生疼,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尖刀,在他心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傷口。


    玄影聽罷,已震驚得久久不能迴神,眸中是萬分驚駭的神色,波濤洶湧間倒抽了好幾口涼氣。


    他能猜到那片夾竹桃林中必有古怪,卻沒想到,真相竟如此駭人聽聞!


    “玄影。”沈初寒冷肅開口,聲音中有著刺骨的寒意,“接下來,你配合蕭濯全力負責這件事的安排,其他事都暫且停下,一定要盡快救出母妃。”


    “是,屬下明白。”玄影神情一凜,沉聲應了,迅速調整好心中洶湧的情緒。


    這件事,所有人都必須全力以赴,決不能失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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