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歡目光落在她麵上,眼波粼粼,亦有幾分激動。


    來人粉麵桃腮,瑩潤的鵝蛋臉,英氣的遠山眉,亦是位清秀佳人。她方才走得急,氣息卻半分不見喘,一看便是個習武之人。


    宋清歡上前兩步,伸手將她扶起,激動地喚一聲,“雲歌!”


    是的,來人正是許久未見的她留在聿國的心腹宮女,雲歌。雲歌是青璿夫人給她留下的勢力之一,極善易容術,當年在荀美人和楊複苟且一事上曾助過她一臂之力。後因宋清歡從季流雲處得到了兩張人皮麵具,需要用到雲歌易容術的地方少了,便讓她暫時在宮中潛伏起來。


    後來她離開聿國遠嫁涼國,因君熙要前往聿國,她不放心,便想了個法子將雲歌調到了徐婕妤處,然後讓徐婕妤將其帶出了宮,在君熙身旁伺候。


    沒想到她這次也跟著過來了。


    “雲歌,許久不見了。”她感歎著開了口。她與雲歌雖無多長的主仆情誼,但雲歌是重錦姑姑看重的人,又對自己忠心耿耿,再次相見,宋清歡自是慨歎萬分。


    “殿下一切可還好?”雲歌顯然也十分激動,也顧不上禮數,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我一切都好,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雲歌笑笑,“殿下客氣了,我本就是青璿夫人留下來伺候殿下的,殿下吩咐的事,又談何辛苦?”


    君熙也上前一步道,“雲歌武功高強,性子又謹慎細膩,這段日子也多虧了她。”


    宋清歡看一眼雲歌,又看一眼君熙。


    照理,雲歌是母妃留給她的人,她該收在身邊才是。但君熙和宋念的安危很重要,沈初寒雖然派了手下隱衛前來護衛,但隱衛畢竟是男子,入不得內院,難免有反應不到的時候。若是有雲歌在君熙和宋念身邊,她也能放心不少。


    想了想,斟酌著開口道,“雲歌,原本母妃將你留在我身邊,你如今又來了臨都,我該將你帶迴王府才是,但我想將你留在嫂嫂身邊繼續伺候,不知你意下如何?”


    雲歌麵上並無半分吃驚。


    她朝宋清歡一禮,“一切單憑殿下吩咐。王妃性子和善,待人極好,奴婢能伺候她,亦是奴婢的福分。”


    “好。”見她如此上道,宋清歡笑吟吟地扶起了她,拍了拍她的手,“但嫂嫂和阿念的安危,就交給你了。當然了,嫂嫂自己也有武在身,我原本不需要擔心的,但有你在,我總歸是安心不少。”


    “是。”雲歌脆生生應了。


    倒是君熙看她一眼,麵上有些不好意思,張了張唇,剛待開口,宋清歡卻搶在她前麵開口道,“嫂嫂,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雲歌雖是母妃留給我的人,但我如今身邊有流月沉星伺候著,她留在你身邊,我才安心。如今不比在建安,你在此生活多年,臨安城中不少人都認識你,有雲歌在一旁幫忙,你也能安全些。”


    見宋清歡這麽說,君熙也不好意思拒絕,笑笑道,“那我便隻能橫刀奪愛了。”


    宋清歡勾唇一笑,“樂意之極。”


    轉頭看向雲歌,“雲歌,你方才出門了?”


    雲歌點點頭,“帶人出去買了一些必須品。”她頓了頓,臉上笑意收斂些許,正色道,“殿下來得正好,原本奴婢還想請人帶給口信,既然殿下今兒來了,奴婢有事向您匯報。”


    宋清歡腦海中驀地閃過一個人的身影。


    聽雲歌這般說,君熙知道怕是當初宋清歡離開聿國時給她交代了什麽任務,識趣地開口道,“我去看看阿念,你們先聊,晚上用過晚飯再走吧。”


    她盛情相邀,宋清歡自不會拒絕,笑著點點頭,目送著她走出了大廳。


    沈初寒看向她,“阿綰可要我留在這裏?”


    “你是不是還要找隱衛吩咐些事兒?”宋清歡問。


    沈初寒點點頭,“是有些事。”


    “那你便先去忙吧,我等好了再去找你。”


    “好。”沈初寒沒有多說,點頭大踏步出了大廳。


    雲歌看了他背影一眼,很快收迴目光看迴宋清歡,眼中似有欣慰之色,有些慨歎地開口道,“當初重錦姑姑聽到殿下要嫁給沈相時,還憂心了好一陣,當心殿下會過得不幸福,現在看來,還是殿下的眼光好。”


    宋清歡淡笑不語。


    兜兜轉轉了兩世,沈初寒能不被調教出來麽?


    她走到廳中坐下,看向身側的椅子道,“雲歌,你也坐吧。”


    雲歌麵露惶恐之色。


    宋清歡笑笑,“坐吧,你也知道我,素來不在意這些虛禮。”


    雲歌這才恭恭敬敬地坐了下來。


    “查到什麽了?可是宮泠那邊有什麽消息?”她離開聿國時,曾吩咐雲歌密切注意宮泠的動向,後來她四處輾轉,諸事繁雜,實在沒空去深究此事,這件事,便暫且這麽擱置了下來。


    然雲歌今日如此鄭重其事,想必是有了什麽消息。


    “殿下猜得沒錯,您離開聿國沒多久,宮泠便重新迴到了千盞閣。她以為您已走,沒有人會再追究她的身世之謎,所以並未再多加防範。奴婢找著了個機會,逼著她坐下來同奴婢好好談了一番。”


    “可問出些什麽來了?”宋清歡眸光微凝。


    雲歌點點頭,深吸一口氣,“不知殿下可曾聽過無妄海中名喚玉衡的一座仙島。”


    宋清歡心跳滯了滯。


    又是玉衡島?


    這麽看來,宮泠果然是扶瀾族人。


    她點點頭,神色如常,“我知道。難道,宮泠是扶瀾族人?”


    這下輪到雲歌訝異了。玉衡島也好扶瀾族也罷,都是極神秘的存在,為何殿下顯得一點都不吃驚?難道她也查到了什麽?


    宋清歡看她一眼,“你接著往下說。”


    雲歌深吸一口氣,點點頭繼續開口,“在奴婢的逼問之下,宮泠隻得無奈地將那本瑤光曲譜的真實來曆告訴了奴婢。她說,她的母親本是玉衡島上扶瀾一族之人,在族中是一名樂師。而他的父親,本是無妄海邊一個小漁村中的漁夫,在一次出海捕魚的過程中遇上風浪,船被打翻,船上其他人都被淹死在了海裏,唯獨他一人命大,竟被海浪衝上了玉衡島。”


    “當時宮泠的母親恰好在海邊遊玩,見有人被海浪衝了上來,心生憐憫,便偷偷將他救了下來。在宮泠母親照顧他父親的過程中,兩人生出了感情。但扶瀾族避世已久,素來不允許族人與外人通婚,若教族中長老知曉,宮泠父親性命堪憂,所以兩人一咬牙,偷偷逃出了玉衡島。”


    “後來,他們便去了建安安家?”宋清歡淡淡開口。


    雲歌點頭,“宮泠的父親和母親討到建安,安頓下來,憑借著宮泠母親的一手箜篌之術,創立起了千盞閣。宮泠的母親雖為情逃出了玉衡島,但到底還是會懷念起島上的生活,所以將島上樂曲寫成了瑤光曲譜,之所以取名瑤光,不過是因為瑤光和玉衡,皆為北鬥七星中的一星,聊慰相思之情罷了。宮泠父母去世之後,千盞閣便留給了宮泠。”


    “她那時為何突然失蹤?”宋清歡抿了抿唇,又問。


    “她說,扶瀾族的人,天生帶有常人沒有的靈力,這種靈力,每個人身上的強弱不同。”


    靈力這東西,宋清歡也從沈初寒口中聽過,當時扶瀾族聖女正是用靈力逆轉了時空,才成功讓她複活。這麽說來,一族聖女,靈力應該是最強的。


    “她說,靈力除了如內力一般,可以傷人救人之外,亦有感應作用。隻有周圍有扶瀾族人的出現,同是扶瀾族的她便能感應得到。”


    宋清歡皺了眉頭。


    這麽說來,她當時之所以會離奇失蹤,是因為她感應到了建安城中有扶瀾族人的存在?這時,她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一白,看向雲歌,冷冷吐出幾字,“重錦姑姑。”


    雲歌點了點頭,“殿下曾同奴婢說過,重錦姑姑失蹤的原因,極有可能與宮泠失蹤的原因相同。奴婢突然想到,重錦姑姑之所以能成為這麽多年才出現的唯一一個巫司,是不是與她身懷靈力有關。若真是這樣,那麽,重錦姑姑極有可能也是扶瀾族人。”


    宋清歡離開聿國之前,曾將自己的猜測含糊地同雲歌說過。但當時她也不確定,因而不曾細說,沒想到雲歌果然聰明,竟主動發現了這其中的聯係。


    “想到這裏,奴婢便找了個機會,偷偷潛入了重錦姑姑曾經的居所。”她頓了頓,神色愈發肅穆,“奴婢一日偶然想起,重錦姑姑曾不經意間提起過,如果她什麽重要的東西,就會埋在院子裏的樹下。奴婢記得這話,便偷偷挖開了重錦姑姑院子裏那棵樹下的土壤,竟果然在裏麵找到了一個木盒子!”


    宋清歡揚了眉頭,也麵露訝異之色,“什麽木盒子?”


    “盒子中,是兩封信,一封是給奴婢的,還有一封,是給殿下的。”


    “給我們的信?”宋清歡愈發吃驚,端起茶盞的手愣在半空。


    “說了什麽?”她急急又問。


    “奴婢的信上,重錦姑姑告訴了奴婢她的真實身份,她果然是扶瀾族人。而且……”說到這裏,她抬頭看一眼宋清歡,“青璿夫人也是扶瀾族人,她的身份……是扶瀾族聖女。”


    宋清歡手指一鬆,手中茶盞“砰”的掉落在地。


    扶瀾族聖女?


    母妃的真實身份,居然是扶瀾族聖女?


    饒是她心中已有過隱隱猜想,可這會子聽得雲歌親口說出,還是受到了巨大衝擊。如果母妃是扶瀾族聖女的話,那麽,上一世沈初寒在玉衡島上碰到的人,就是母妃?難怪她會不惜損耗自己的靈力也要救下自己。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洶湧的情緒,“還有嗎?”


    “關於青璿夫人的事,重錦姑姑沒有多說,隻說在給您的信中都有交代清楚。在信裏,她還告訴了奴婢一件事。”


    “什麽事?”宋清歡急急追問。


    “她說,奴婢其實也是扶瀾族人。”


    宋清歡緊擰的眉頭猛地一鬆,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你也是扶瀾族人?”


    雲歌抿抿唇。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她也是花了許久的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


    玉衡島,扶瀾族,那些原本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神秘族群,竟與自己有著密切的關係?這讓乍然了解這些事情的她,實在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可是……”宋清歡不解,“你方才說,扶瀾族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靈力,難道……你也有?”


    雲歌搖搖頭,又點點頭,“重錦姑姑隻在信裏簡單說道,當年青璿夫人年紀尚小,對外麵的世界十分好奇,便帶了她繞到人煙稀少的島上另一側,準備偷偷坐船出島,去雲傾大陸上的四國看看。在準備離島的途中,卻恰好碰到了奄奄一息的奴婢。”


    “當時奴婢觸犯了族中律法,被扔入島上的幽冥森林,逃出來時已去了半條命。青璿夫人知道奴婢的事,將奴婢救了下來,可她們若是迴去,極有可能被族中長老發現,權衡之下,隻得將奴婢也帶出了島。”


    “可奴婢在林中中了毒,被夫人救活時記憶全失。後來夫人遇上皇上,隱瞞身份入了宮,索性將奴婢也帶入了宮,因為奴婢已沒了玉衡島和扶瀾族的記憶,便將奴婢的靈力也暫時封印了起來。”


    雲歌一口氣說完,眼中情緒翻湧。


    宋清歡陷入震驚的沉默。


    她沒想到,這其中竟還有如此多想不到的細節。


    抬了頭,緩緩開口,“那……你現在恢複記憶了嗎?”


    雲歌搖頭,“奴婢已在雲傾大陸上生活了這麽多年,就算恢複了記憶,又有什麽用呢?重錦姑姑隻在信中含糊提到,幽冥森林中危險重重,少有人能活著出來,奴婢當初想必在林中經曆了一番惡戰,那樣痛苦的迴憶,還是不要憶起得好,倒不如如今這般活得自在。不過……”


    她一頓,“重錦姑姑在信中倒是告訴了奴婢恢複靈力的方法,奴婢照做,果然覺得體內多了一股與內力完全不同的靈氣,武功仿佛也上了一個層次。”


    說了這麽多,雲歌不好意思地一笑,“抱歉殿下,奴婢光顧著說自己的事了,請您再次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取重錦姑姑留給您的那封信。因姑姑在信中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親手將信交到您手中,奴婢又不知該不該同王妃說起此事,便拖到今日才同殿下和盤托出,還請殿下見諒。”


    “無礙。”宋清歡抿了抿唇,盡管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封信了。但不管信中寫了什麽內容,就算她提前拿到,她大概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消化信中的信息。


    雲歌起身朝她行了一禮,匆匆離開了正廳,取信去了。


    宋清歡收迴目光,緩緩端起幾案上的茶盞,漫不經心地啜一口,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


    方才雲歌說的那些話,其實似乎都在她的推測之中,但如此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被她說出來,還是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母妃,重錦,雲歌,她們竟然都是扶瀾族人。


    這麽說來,重錦姑姑的離奇失蹤,當真與扶瀾族人有關?方才雲歌也未曾提到此事,不知姑姑在信中有沒有說起。


    可還有一事她不明。


    宮泠的母親是扶瀾族人,父親是外族人,她身上也具有靈力,說明隻要父母雙方一方是扶瀾族身份,生出來的孩子便也自動成為了扶瀾族人,擁有扶瀾族人才有的靈力。


    而自己的情況與宮泠相似,母妃是扶瀾族人,父皇是外族人,那——照理來說,自己身上應該也有靈力才是,可為何自己半分都感覺不到?


    ------題外話------


    沒人理我上一章的問題,憂桑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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