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點頭,拿起桌上琉璃碗中湃著的蓮子,剝開一粒放入嘴裏,含含糊糊道,“我們這次出來得夠久了,爹爹在穀裏一定夠無聊的。”


    她伸手又剝了顆蓮子遞給宋清歡,抿唇笑笑,“現在嫂嫂已經平安,你和師兄這裏也不需要我們幫忙了,我們在這裏待久了到底不好。”


    宋清歡抿了抿唇,她雖然很想落落繼續住下,但她說得也對,她和季流雲畢竟出來太久,許久不迴去也不好,抬了眼睫,“你們跟阿殊提了麽?”


    葉落搖搖頭,“還沒有,本來打算等憂憂滿月宴過了,過幾天再提的,正好今天出了這事,便提前跟你說了。”


    “其實雲和那邊你們不用擔心。不過確實你們不會去,師父在穀裏也怪無聊的。”微微歎一口氣,“既然這樣,我也就不留你們了。”


    葉落嘻嘻笑著,“等迴去待幾個月了,我再來找嫂嫂和憂憂玩。”


    “好啊。”宋清歡自是滿口應了,眉眼含笑。


    這時,乳母抱著小郡主過來了。


    葉落頓時來了興致,笑眯眯伸出手,“來,給姑姑抱抱。”


    乳母征得宋清歡同意,便將小郡主遞了過去。


    小郡主方才睡了一覺,此時還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樣,躺在繈褓中不哭也不鬧,隻瞪著一雙玲瓏大眼瞧著葉落,一臉好奇的模樣。


    葉落看得心都化了,抱著小郡主微微晃著,又伸出一隻手指去逗弄她的小手。


    小郡主張開肉唿唿的手,緊緊抓住葉落的手指不放,嘴裏還發出“啊啊”的聲音,可愛極了。


    葉落歡喜得不得了,忍不住俯身在她小臉蛋上輕輕親了一口,抬頭看向宋清歡惆悵道,“啊,一想到迴去就見不到這麽可愛的憂憂了,真是難受啊。”


    “那……要不你讓子舒迴去,你就留下來好了。”宋清歡打趣。


    葉落搖搖頭,“還是不了,我若是不迴去,爹爹肯定會傷心的。”惆悵一瞬,又露出笑意,“不過嫂嫂放心吧,我一定會經常來看憂憂的。”


    小郡主同葉落玩了一會,又開始困了起來,宋清歡便叫乳母抱了她下去。


    乳母抱著小郡主剛走到門口,正好碰上迴來的沈初寒。


    他逗弄了小郡主幾下,揚手遣了乳母下去,然後大踏步進了房間。


    “師兄。”葉落“噌”的站了起來,看向沈初寒笑得牙不見眼。


    “怎麽了?”見她神情有恙,沈初寒略有奇色,在宋清歡身旁跟著坐下,眉眼清潤看向葉落。


    葉落隻“嘿嘿”笑著,表情有些心虛。


    流雲哥哥撞上雲和帝姬的事,也不知會不會對師兄造成什麽影響。她素來有些畏懼沈初寒,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解釋。


    見她隻看著自己傻乎乎的笑著,沈初寒挑了挑眉,看向宋清歡,“阿綰,發生什麽事了?”


    宋清歡看一眼葉落,見她求救似的看著自己,不由抿唇一笑,將方才季流雲撞上君晚,以及他們準備迴無憂穀的事告訴了沈初寒。


    沈初寒眉梢一挑,眼中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師兄。”葉落怯怯地張口喚一聲,


    沈初寒覺出幾分好笑,戲謔地望著她,“你這般緊張做什麽?撞上雲和的又不會你。”


    葉落尷尬地咧一咧嘴,小聲道,“要不是我讓流雲哥哥去蓮池,他也不會好巧不巧撞上雲和帝姬。”


    沈初寒挑眉望她一眼,語氣閑適,“不是多大的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可……?”葉落還有幾分猶疑。


    “你們確定要走了?”沈初寒淡淡出聲,並沒有就君晚的事多說。


    葉落點頭,“原本就同流雲哥哥商量好了,等憂憂滿月了就走。現在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沈初寒斂眸,“你們都是自己人,既然做了決定,我就不留了,最近君徹又有些蠢蠢欲動,臨都怕是不會太平,你們迴去看看師父也好。”


    “嗯。”葉落點頭應了,遲疑一瞬,抬眸道,“那……我就不打擾嫂嫂和師兄了,等迴去我和流雲哥哥商量好啟程的日子後再來告訴你們。”


    宋清歡點頭,看向流月,“流月,送落落出去。”


    流月上前,笑道,“葉姑娘,請。”


    葉落一走,沈初寒伸手一攬,將宋清歡攬入懷中,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一口。


    宋清歡拿手去捶他,嗔道,“沉星還在呢。”


    沈初寒涼涼朝一旁的沉星望去,卻見她早已撇開了目光,一臉非禮勿視的神情。勾唇一笑,“她們早就見怪不怪了,是吧,沉星?”


    沉星繃著臉,一本正經道,“是的王爺。”


    沈初寒輕笑,擺擺手,“好了,你先下去吧。”


    沉星忙應是,匆匆離開了房間。


    宋清歡睨他一眼,懶懶倚在他懷中,“你說,君晚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沈初寒搖頭,“不知道。”


    君晚這個人,原本在他腦中隻剩下極淡的記憶了,若不是她上次跑來寒王府鬧那麽一通,在他這裏幾乎是查無此人的狀態,所以之前並未過多關注過。


    “不過,我看她,是敵非友。”


    宋清歡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梢。


    果然男人天生在感情方麵的觸覺沒有女人要靈敏,看他這模樣,大概是絲毫沒意識到君晚對他些不可說的心思吧。


    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對君晚而言,沈初寒的無視和漠然,便是對她最大的打擊,自己又何必上趕著將她的心思告訴沈初寒?既給自己添堵,也給沈初寒添堵。


    她隨手拿起一顆蓮子,剛準備剝開,沈初寒接過,溫聲道,“我來吧。”


    宋清歡“嗯”一聲,看一眼窗外綠意蔥蘢的景象,眉眼間的亮色淡了下來,抿唇沒有說話。


    沈初寒將蓮子送至她唇邊,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窗外,“又在想建安的事了?”


    宋清歡點頭,歎一口氣,生出有心無力的倉惶感來。


    “別多想了阿綰。”沈初寒撫了撫她皺起的眉頭,“我答應你,建安那邊的事,我一定會盡力而為。”


    宋清歡轉頭朝他笑笑,“我知道。”


    她不想沈初寒太過擔心,說起了另一事,“蘇嬈那裏有什麽消息了嗎?”


    “她最近已經迴了洛城。”


    宋清歡“哦?”一聲,眉眼間並未有多少驚訝。


    她雖在洛城布置好了一切,但若長時間不在,難免會引起人懷疑,這個時候迴去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更何況,她如今在苦練虛穀大法,自己又遠在臨都,想必也分不出什麽神來打自己的主意。


    想到虛穀大法,宋清歡臉色沉了沉,看向沈初寒道,“阿殊,虛穀大法的威力你也知曉,我們必須盡快解決了她。否則,一旦蘇嬈練成,後果不堪設想。”


    “是。”沈初寒點頭,“按照進度,她如今應該是練到了三到四層的樣子,我會盡快摸清楚她和無痕宮的底細。”


    “辛苦你了。”宋清歡有些心疼。


    臨都本就一攤子事等著他處理,還要提防蘇嬈和無痕宮,最關鍵的是,他的身體……


    “你最近覺得怎麽樣?體內的子蠱有發作嗎?”她擰了眉頭,擔憂問道。


    沈初寒搖頭,手撫上她的臉頰,手指有些涼意,眼神卻是炙熱,唇角一縷笑意,“我沒事,阿綰,你不用擔心。”


    “真的?”宋清歡不放心地追問,照理,這些日子沈初寒與她同床共枕,他的身體情況他是最清楚的,但以沈初寒的性子,就算有什麽不適也不會告訴自己,所以才有隱隱不安。


    “真的,師父配的藥效果十分顯著,現在很少有感到子蠱發作的時候了。”


    沈初寒離開無憂穀之後,葉問便四下查找解蠱的法子,他在江湖上人脈廣,總算是給他找到了一些上古流傳下來的古籍,便根據古籍中所記載的法子,配了副藥方出來。


    雖然不能徹底解了蠱毒,但能壓製住蠱毒發作的頻率和痛感,上次他們出穀,葉問便叫季流雲將方子帶過來了。


    這件事宋清華自然也知道,再次提起也不過是求個心安。隻是,不管這方子有多管用,終究是治標不治本,要想徹底根治,還是得上玉衡島。


    但眼下等著他們處理的事情太多,顯然不是最好的時機,更何況憂憂還小,隻能暫且將這個想法擱置下來。


    兩人又聊了幾句,忽聽得簾攏外傳來沉星的聲音,“王爺,慕白求見。”


    沈初寒站起身,“讓他進來。”說著,掀起簾子到了外間。


    宋清歡想了想,也跟著走了出去。


    “公子,少夫人。”慕白進了房間,朝兩人行了個禮。


    “什麽事?”


    “公子,貴妃娘娘的事,有消息了。”慕白神情略顯凝重。


    宋清歡心跳一快。


    貴妃娘娘的事,難道是說蕭貴妃埋在棺槨中的屍身被盜一事?


    沈初寒的臉色也變得冷峻起來,“說。”


    “坊間傳言,名匠魯班是在十三年前,也就是公子離開昭國後沒多久就因意外去世,可探子卻查到,魯大師的真實死亡日期,可能並非十三年前。”


    沈初寒劍眉一揚,眸中有寒意透出。


    “繼續。”


    “探子暗查中發現,魯大師的死極為蹊蹺,而且臨死之前,似乎有宮裏的內侍去找過他。”慕白又道。


    宋清歡一驚。


    魯班一介平民,但因精於機括之術而名聲在外,當初無垠陵的建造他也給了不少意見,與皇室有往來卻也不稀奇。可稀奇的是,這個時間點未免太巧了些,很難讓人不多想。


    “屬下派人順著這條線索追查,發現魯班大師當年其實並沒有死,而是偷偷假死入了宮。”


    沈初寒眼底有寒光,一寸寸碎裂成冰。


    宋清歡越發訝然。


    若是魯班當日沒有死,還偷偷入了宮,此事就與昭帝斷然脫不了幹係。可是,昭帝為什麽要營造出一種魯班已死的假象?


    這時,她突然想到什麽,臉色一白,眸光微顫,看向沈初寒。


    當日奪劍大會結束後,沈初寒帶她去無名穀拜祭蕭貴妃,卻發現棺槨中蕭貴妃的屍身不翼而飛。可山穀入口處沈初寒布下的陣法卻絲毫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沈初寒的布陣之術師承魯班,他天賦異稟,將魯班的才能學了七成,他布下的陣法,便是魯班那些正兒八經收的弟子都沒法破開,除非——


    除非魯班親自上場。


    這麽一想,事情似乎就想得通了。


    沈初寒的臉色也頓時黑沉下來。手握成拳,手背上有青筋爆出。


    “還有嗎?”他抬了頭,語聲森寒。


    “暫時隻查到這些,不過屬下已派宮裏的眼線去查當年之事了。”慕白臉色亦是凝重。


    沈初寒點頭,眼中亦是寒意彌漫,手一揮,示意他先下去。


    慕白行禮後退下。


    “阿殊……”瞧見他眼中的陰鷙和森寒,宋清歡略帶擔憂地開了口。


    沈初寒收了幾分寒意,抬眸看過來。


    “母妃的事,難道當真是昭帝搞的鬼?”除了昭帝,誰有這麽大的能耐做出假死這麽大手筆的事,又有誰能強迫魯班破除無名穀口的陣法?


    沈初寒墨瞳一狹,語氣陰狠,“若當真是他,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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