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的意思很明顯,若是魏芊語不能撐過今晚,那便是迴天乏術了。


    聿帝眸光一暗,“你起來吧,朕知道你盡力了。”頓了頓,看向躬身立於一旁的鍾懷,“快派人將魏小姐抬到房中好生伺候,再派人趕緊隨太醫下去煎藥。”


    鍾懷恭謹應了,朝太醫一讓,“陳太醫,請吧。”


    太醫朝眾人行了禮,背起藥箱隨鍾懷出大廳寫藥方去了。


    不多會,便有幾名內侍宮女奉命進來,小心翼翼地同魏芊語的貼身丫鬟一道,將其挪迴了房中好生照料著。


    宋琰鬆了手,呆呆地站了起來,目送著魏芊語被人小心翼翼抬出了大廳,眼中仍沒有焦距,呆滯無神,仿佛還在震驚之中。


    太子大婚如此重要之事,最後卻演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太子妃生死未卜,卻不知是何人下的黑手。聿帝臉色沉沉,顯然氣得不輕。皇後亦是滿臉陰鷙,眸中怒火重重。


    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先開口說話,人人皆凝神屏氣,麵麵相覷一眼,又低了頭。


    宋清歡狀似不經意地一抬頭,目光在眾人麵上冷冷掃過,在宋清漪臉上一頓,很快挪開。她站在人群之後,頭微垂,麵容隱藏在陰影之下,神情看不真切,氣場有幾分陰翳,卻也不知何故。


    但宋清歡可以肯定的是,宋清漪對於此事的態度,大抵同自己一樣,不過作壁上觀罷了。


    她與宋琰自臨都迴來之後便一直不和,哪怕宋琰多次示好,宋清歡卻始終過不去自己心底的坎。更何況,宋清漪自命清高,對於魏家這種打著皇後名義耀武揚威的做法一直很不屑,與魏家的關係不過平平。更何況,她與魏芊語的接觸幾乎為零,此時她突然中毒身亡,宋清漪也不可能有多大反應。


    氣氛愈發凝滯之際,忽聞“噗通”一聲在耳邊響起,格外清晰。宋清歡一轉頭,順著聲響瞧去,隻見魏嶸突然朝著聿帝跪了下來,垂在身側的手不住顫抖,臉上一片灰敗,嚎啕著開口,“請皇上給微臣做主啊!”


    魏嶸之子魏旭光也緊跟著跪下,亦是悲痛得不能自已的模樣,“求皇上做主!求皇上做主!”魏芊語若死了,他不見得有多悲傷,但是,他卻對魏家的興亡有著重大責任,因此此時必須拿出個姿態來。


    魏芊語不可能無緣無故突然中毒,那麽,勢必有人暗中下了毒手。


    然,魏芊語剛迴建安沒多久,若說她中毒的原因,是與誰有私怨,卻是不大可能的事。她唯一可能引起嫉恨的原因,便是她魏家女的身份,以及,未來太子妃的身份。


    也就是說,不管幕後黑手是誰,其針對的,並非魏芊語個人,而是她背後的整個魏家,也難怪魏嶸和魏旭光皆如此極其敗壞。


    要知道,如今朝中風雲湧動,局勢瞬息萬變。上一刻或許還如日中天,下一刻,也許就會跌入萬丈深淵。


    魏芊語若出了事,這太子妃之位還輪不輪得到魏家,可就不好說了。


    太子大喜之日,無數雙眼睛盯著,下毒之人卻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地讓魏芊語中毒,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這次是魏芊語,那下次呢?會不會是自己?又或者,是皇後娘娘?!


    魏嶸越想越心驚,麵上神情愈加悲憤,一時間老淚縱橫,“皇上,芊語性情柔順溫婉,待人和氣,絕不可能與人結怨,不管是誰下的毒,他一定是衝著整個魏家而來,求皇上給老臣做主!”說著,彎腰朝聿帝磕了個響頭。


    魏旭光也跟著磕頭。


    聿帝的臉色有幾分難看。


    魏芊語中毒一事還沒有做任何調查,魏嶸便如此斬釘截鐵肯定幕後之人是衝魏家而來,分明是怕他將此事大化小小化了,所以才趕在他說話前抬出整個魏家。


    事情若上升到這個層麵,那便是整個朝中派係間的鬥爭,說不定,朝中局勢會因此事再度洗牌。他本對魏家頗為忌憚,此次將魏芊語賜婚給太子,也不過是為了平衡多方力量。


    若魏芊語出局,他便有借口再次削弱魏家力量,所以對他而言,魏芊語中毒,並非一定是壞事。


    而魏嶸這話,卻有點堵住他去路的意味了,分明是想逼他給魏家一個交代,這讓聿帝如何不惱火?


    可惱火歸惱火,這個時候,他自然不能同魏嶸及魏家撕破臉皮,臉色沉了沉,方深吸一口氣開口道,“兩位愛卿快起來,你們放心,此事朕一定會派人查個水落石出!”


    雖然他卻是想利用此事對魏家做文章,但對他而言,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這麽多人麵前對魏芊語下毒,對他而言,本身就是一個隱藏的巨大威脅,他又怎會放任?


    “多謝皇上!”魏嶸自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忙恭謹謝過。


    出了此事,太子的大婚自然是沒辦法再進行下去了,聿帝掃一眼還留在廳內的人,“朕已經派人去請大理寺卿了,大家也在東宮在留一會,等大理寺派人都問完話了,大家再迴去吧。”


    幾人自然應了,隨鍾懷派來的人出了大廳。


    宋琰單獨被聿帝叫住,沒有出來,大抵是聿帝想單獨安慰安慰他罷了。


    宋清歡和沈初寒跟在人群後出了大廳,在侍女的引導下到了一處房間,侍女請他們入內稍事休整,說大理寺很快便會派人過來問話。


    踏入寬敞的房中,才發現房間裏原本就坐了幾人,見有人過來,紛紛轉頭望去。


    也不知是刻意安排還是巧合,寧騰躍、寧姝和寧驍竟然也在房中。


    宋清歡意味深長地看一眼那引路的侍女,雖然那侍女神情如常,但宋清歡卻有預感,眼下這局麵,分明是父皇派人刻意這般安排。


    她心中冷冷一笑,並不多言,隻同沈初寒一道,找了處角落安安靜靜坐下。


    看到寧騰躍,魏嶸的臉色登時垮了下來。他雖然現在心中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寧家,但他並沒有證據,況且,這裏還有這麽多人在場,他也不好多說什麽,冷哼一聲,鐵青著臉色也跟著坐下。


    他們不說話,其他人更不敢說,房中氣氛愈發詭異和凝滯。


    好在大理寺很快有人過來,來人,是大理寺寺正,恭恭敬敬地問了每個人方才的情況,又仔仔細細做了筆錄,方一個一個放了眾人出東宮。


    沈初寒是客,自然先被問完話,隨引路的侍女出了房間。


    宋清歡很快也結束了問話,帶著流月沉星朝府門口走去。


    出了東宮,見門口不遠處停著輛馬車,馭車的正是慕白。她唯一沉吟,腳下一拐,朝那輛馬車走了過去。


    慕白見她過來,佻達一笑,殷勤地挑起了車簾,“殿下請。”


    宋清歡點點頭,進了馬車。


    沉星和流月沒有跟進來,同慕白一道,坐在了馭車的車轅處。


    宋清歡剛一入車廂,便見一隻指節分明的大手伸到了自己麵前。她將手放進去,被沈初寒輕輕一拉,便帶到了懷中。


    馬車緩緩駛動起來。


    “沒想到居然出了這種事。”宋清歡歎一口氣,神情有幾分凝重。


    她雖然是一個旁觀者的心態,但此事幕後黑手不免,難免還是有幾分擔憂。


    沈初寒倒是神情淡淡,“最近建安的局勢愈發不太平,幸好我過來了,否則,讓我如何安心放你一人留在此處?”


    宋清歡笑笑,“阿殊不好奇是誰給魏芊語下的毒。”


    沈初寒淡笑不語,“阿綰心中可有猜測?”


    “目前看來,似乎寧家的嫌疑最大一些。畢竟魏芊語出事,魏家的地位很容易受到威脅,這頭一號受益的,便是寧家。”


    沈初寒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卻沒有開口。


    宋清歡眉梢一揚,“怎麽,你不這麽認為?”


    沈初寒眸光涼涼,點頭道,“我確實有不同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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