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車簾就快被掀開,宋清歡一驚,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覺臉頰旁拂過一陣勁風,與此同時,眼前一黑,似有披風兜頭罩下。


    眼前光亮消失的瞬間,她瞧見那掀開一半的車簾被勁風一吹,再次又落了下來,快得甚至都未來得及看清車外寧騰躍的臉。


    她的身子被披風罩住,神識卻是清明,隻聽得耳邊沈初寒冷冷開口。


    “寧太尉這是何意?”聲音中透著陰鷙和不鬱。


    方才那道勁風,絕非憑空而起,必然是寧騰躍出了手。


    至於寧騰躍這麽做的原因,要麽,就是他發現了馬車內的異樣,要麽,就是他方才被沈初寒下了麵子,心中不甘,所以想找機會給沈初寒一個下馬威罷了。


    不管是哪個原因,都說明寧騰躍果然不是好對付的人。


    隻可惜,他碰上了沈初寒。


    沈初寒寒涼如冰的語氣透過落下的車簾,一字不落地傳入寧騰躍的耳中。


    他坐於馬背之上,握著韁繩的手有幾分發冷。


    他確實心有不甘。


    方才當著眾人的麵,沈初寒半分麵子都不給他,他素來是跋扈慣了的人,怎生忍得下這口氣?憋了半天到底憋不住,便生出這個主意。


    他不知道沈初寒為何連露一麵都不肯,到底是當真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還是說……車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寧騰躍是習武之人,聽力格外靈敏。


    方才車內沈初寒和宋清歡的動靜雖小,但窸窣之聲還是有幾分傳入了寧騰躍耳中。一開始他並未在意,隻是後來那個想法一起,心中便有了旁的猜想。


    不甘和猜忌的心思交織,最終促使他使出了方才那一招。


    他原本以為,他借著談話的功夫出其不意掀開車簾,沈初寒定然沒有反應的時間。不管車內有沒有其他東西,他都能借車簾掀起的瞬間看個清清楚楚。


    可是,他到底低估了沈初寒的能力。


    他知道沈初寒定然有武在身,然而卻沒想到,他的武功竟如此高深!世人隻知涼國沈相運籌帷幄,足智多謀,卻從未聽說過,沈相亦身懷絕世武功!


    一股涼氣自腳底升起,目光落在微微晃蕩的車簾之上,有幾分顫抖。


    “停車!”他尚未迴神,聽得一道冷如寒冰的聲音再次響起。


    馬車應聲而停。


    他握住韁繩的手一緊,驀然迴神,心中沒來由的,竟升騰起隱隱的懼意。


    麵色不由一惱。


    想他寧騰躍征戰沙場多年,從來沒有怕過,今日卻在一個年級小到可以做自己兒子的人麵前露了怯?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複雜的情緒,唇一張正待開口,卻見眼前忽地一亮,眼睫似被這樣灼亮的光線刺痛,不由地眯了眯眼——


    方才落下的車簾竟被人驀地掀開,露出一張足以顛倒眾生的臉來。


    一時間,他竟呆愣了一瞬。


    關於涼國沈相的傳聞,他聽得不少,自然也知道他生了一副好皮相,卻沒想到,竟是這樣驚豔的容顏,仿佛身披琉璃彩光,周遭的一切在他的襯托下都黯然失色。


    “寧太尉突然掀本相車簾,不打算給個解釋?”沈初寒皺了皺眉,話語間毫不掩飾對寧騰躍這樣盯著自己的厭惡。


    寧騰躍終於迴過神來,麵上露出一抹尷尬和懊惱。


    自己竟然因一個男子的容貌而失了神!


    他雙目一闔,定了定心神,再睜眼時已恢複往常的冷肅,“沈相誤會了,如今入了秋,風大,方才那車簾,並非是寧某刻意為之。”


    說話間,眸光不動聲色地看車廂內。


    可沈初寒靠近車窗,隻掀起了車簾一角,完全看不到車廂內的全貌,仔細打量了半天,也隻看見沈初寒蓋在身上的披風一角。


    沈初寒冷厲的眸光刺了過來,“寧太尉在找什麽?”


    寧騰躍慌忙收迴目光,訕訕一笑,沒有出聲。


    沈初寒冷笑一聲,“寧太尉有話便隻說,如此偷偷摸摸,實在有損大國的作風。這便是你聿國的待客之道?”


    寧騰躍心知自己理虧,也不好說什麽,隻得斂了眸中的不鬱,沉聲道歉,“沈相怕是誤會了什麽,如果寧某有什麽做得不周到的地方,還請沈相見諒。”


    他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明白了,沈初寒果然如傳言一般,並不是好對付的人。在沒抓到他的把柄之前,他隻能忍氣吞聲。


    好在沈初寒並非他的敵人,雖然態度讓他十分不爽,但涉及到各方利益的問題,他自然分得清輕重,故而才適時服了軟。


    沈初寒眸光在他麵上一頓,眼底霜意凝結,看得寧騰躍四肢生寒。


    下一刻,他聽到一聲淡而涼的冷哼聲,眼前灼熱的光芒消失,抬頭一瞧,沈初寒已經放下了車簾,吩咐馬車繼續前行。


    寧騰躍坐在馬上,陰鷙的目光緊盯著漸漸往前的馬車車隊,臉色有一瞬間的扭曲和猙獰。


    護送沈初寒到了四方館,專門接待外賓的鴻臚寺卿早已在此處候著。


    因著方才之事,寧騰躍態度已有些不悅,便也懶得再度寒暄,同鴻臚寺卿交代了幾句後草草對沈初寒行了禮,告辭離去。


    鴻臚寺卿從前見過沈初寒,也知曉他冷淡的性子,不敢托大,恭恭敬敬請了沈初寒下馬車。


    車簾被掀起,沈初寒彎腰下了馬車,負手而立,同鴻臚寺卿客套了幾句後便隨著鴻臚寺卿進了四方館。


    進四方館前,他眼含深意地看一眼慕白。


    慕白垂首,無聲應下。


    沈初寒隨行的一行人同鴻臚寺卿進了四方館,其他人和行李輜重自有人下去安排。有羽林軍上前想將沈初寒的馬車牽下去,被慕白拒絕了,自己牽著避到了一旁。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方壓低了嗓音看向車廂內道,“殿下,可以出來了。”


    宋清歡應聲下了車。


    慕白引著她到了隔壁的巷子裏,玄影已經另駕了輛馬車再次候著了,見宋清歡過來,挑簾迎了她上車,馬鞭一揚,飛速地朝皇宮駛去。


    *


    沈初寒來聿乃大事,所以,盡管聿帝因太子大婚和迎娶君熙之事忙得不可開交,仍在百忙之中抽出了時間,於三日後在禦花園設宴,替沈初寒及涼國迎親使團一行接風洗塵。


    而在這三日內,沈初寒從涼國帶來的聘禮開始源源不斷往皇宮中送,金銀珠寶,綢緞布匹,衣飾被褥等等不一而足,整整兩百抬的聘禮,送了兩天多方送完。


    長安街上十裏紅妝,端的是氣勢恢宏。


    一時間,建安諸人皆大開眼界,爭相傳頌。


    雖則是迎帝姬,但沈初寒到底隻是一國丞相,如此大的手筆,倒是能與皇帝娶親媲美了。更別提當初宋清羽嫁至涼國,因是和親性質,雙方的聘禮和嫁妝都隻是平麵上過得去就行了。


    兩相比較起來,愈發襯托出沈初寒對這門婚事的重視。


    眾人皆是嘖嘖稱奇,卻唯獨苦了聿帝。


    原本以為沈初寒不過一介丞相,其家底就算再豐厚也豐厚不到那裏去,因此在準備宋清歡嫁妝之時倒也沒有多想。隻比照先前宋清羽的規格,再添了一些,湊成了個六十四抬,哪裏能想到沈初寒竟然這麽大的手筆?


    雖是明麵上看是沈初寒個人娶親,但聿國陪嫁的嫁妝若是少了去,丟的可是整個聿國皇族的臉麵,聿帝自然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隻得緊急讓皇後和寧貴妃共同負責此事,再從國庫中拿出許多值錢的東西來填補上這一空缺。


    皇後和寧貴妃雖然心裏都在滴血,但因為有了對方的監督,也不敢使什麽幺蛾子,隻能盡心盡力地替宋清歡準備嫁妝。


    轉眼便到了接風宴這一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盛世權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陶夭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陶夭夭並收藏盛世權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