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門口守衛的侍衛推開,微風帶著夏日的青草香吹入房中,似衝淡了空氣中混合著藥味的寒涼清香。


    她未作遲疑,踏進房中。


    慕白似沒有什麽避諱,挑起錦簾,迎宋清歡入內室。


    見他這般坦蕩,宋清歡也不好扭捏,抬步入內。


    一進去,映入眼簾的便是躺在榻上的沈初寒。宋清歡清冷的眸色一蕩,泛起圈圈漣漪。


    她少見他如此安靜寧和的時候。


    那雙煙雨寒涼的雙眸緊閉,長睫覆下,落一片扇形陰影。劍眉如鬢,便是在昏迷之中,亦微蹙了眉頭。精致的五官輪廓,似玉雕冰刻一般,沒有一絲瑕疵。


    即便看了他一世,可他這張臉,卻從未讓人厭倦過。


    慕白若有所思地看榻上的沈初寒一眼,開口進言,“殿下不若替我家公子診診脈,看能否有所發現?”


    宋清歡遲疑一瞬。


    她隻精通香料藥理,於把脈問診之術卻是平平。


    然目光觸及到沈初寒露在錦被外的手腕,眉眼一跳,還是鬼使神差般伸出了手。


    她屈膝,在沈初寒的榻旁側身而坐。


    微涼的指尖搭上沈初寒手腕,溫熱之感順著指尖傳上,似有一陣酥麻的電流在全身遊走。


    她指尖一顫,凝神屏氣,不敢多想。


    沈初寒的脈搏有幾分虛弱,但仔細聽去,卻似並無中毒跡象。但她的把脈之術還是前世略學了皮毛,又疏於練習,現下聽了沈初寒的脈象,雖心中狐疑,也沒法肯定。


    剛待收迴手,卻發現指尖傳來的脈搏跳動忽然變得有力起來。


    這是為何?


    難道沈初寒有好轉的跡象?


    她抬眸望去,眼波寒沁,有淡淡狐疑之色。


    沈初寒依舊是方才的模樣,雙目緊閉,長睫傾覆,身上的冷冽之氣散去不少,帶著歲月靜好的溫柔模樣。


    一瞬間,竟讓宋清歡生了幾許恍惚。


    他和她,也曾在這樣寧靜的午後,並肩躺在軟榻上,看流雲千裏,看日光傾城。


    她垂眸,壓下洶湧的眼波。


    正待細探,方才那強勁有力的脈搏忽又變得平緩,微弱而緩慢地跳動著。


    難道……這便是中毒的跡象?


    宋清歡終是無法確定,收迴凝脂般玉白的手,起身看向慕白,“沈相的脈搏十分奇怪,本宮才疏學淺,實在看不出沈相中的是何毒。”頓了頓,“隨行的太醫怎麽說?”


    說話間,見慕白眸中有異色一閃而過。


    “怎麽了?”她心中生疑,轉身朝床榻望去,卻並未發現什麽異常。


    “沒什麽?隻是見殿下也無能為力,草民不免心焦。太醫研製出了一些解藥配方,但無法確定,又不敢貿然給公子試藥,進展頗有些停滯。昨夜鬥膽給公子試了一劑,但到現在公子都還沒有任何蘇醒跡象,怕是並不對症。”


    他忽然亮了眸色,灼灼看向宋清歡,“對了,殿下不是對藥理頗有研究麽?卑職這就去將太醫研製出藥方取來給殿下一觀,說不定殿下能看出什麽來。”說罷,不待宋清歡應諾,腳下生風地出了門。


    “哎……”宋清歡欲喝住他,眨眼卻已不見了他的身影。


    跑這麽快做什麽?


    宋清歡皺了眉頭,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慕白逃也似的出了門,心中嘀咕,公子方才那麽著急使眼色讓自己離開,意欲何為?他如今可是“昏迷狀態”,就這樣還想同殿下單獨相處?公子可真是魔怔了!


    搖搖頭,下去找太醫了。


    屋內。


    空氣突然安靜,隻有穿堂而過的風,帶來窸窣聲響。


    宋清歡站在屋內,氣息有幾分急促。


    忽而目色一凝。


    她到底在不安什麽?


    沈初寒現在於她,已是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更何況,他如今正昏迷著,又能耐自己如何?


    若每次見沈初寒都這般心緒不寧的模樣,絕對會被他瞧出端倪去,從現在起,她就該做到心如止水,幹脆利落,再這般拖泥帶水下去,隻會重走上一世的老路!


    這般想著,洶湧的情緒忽然就平靜下來。


    眼下當務之急,是解了沈初寒的毒,在慕白來之前,她隻需安心候著便是。


    腳步微動,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房中擺設。


    沈初寒的房間,一如從前的清冷和簡單。裏間一床榻一櫥櫃,外間一長幾一坐榻,便是全部。


    內外以錦簾隔斷,上好雲光錦織就,銀線繡雲紋,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目光一晃,似看到簾上有暗紋流動。


    走近兩步仔細一瞧,果見內中暗繡鳶尾花樣,針法細密,若不細看,很難察覺。


    她眸色一沉。


    鳶尾是她最喜歡的花。從前還是特工時,她就很喜歡這種象征著光明自由,形如彩蝶翩飛的花朵。


    可沈初寒房中的錦簾上,為何會暗繡鳶尾花樣?


    她不記得他喜歡鳶尾。


    沈初寒有潔癖,性清高,凡所用之物必極為講究。此番來聿,這屋中的大件家私或許是玄風院舊物,但帳幔錦簾杯壺燈盞等小件,必由其自備。


    而更為詭異的是,鳶尾喜溫,陰寒的北地並無栽種,隻有昭國南部和聿國才有。


    眸中一時暗流湧動。


    忽而轉頭,利劍般的目光狐疑射向榻上的沈初寒,眼中疑竇重重。


    凝視了一瞬,不想,卻見沈初寒長長的睫羽抖了抖,竟是緩緩睜開眼眸,一雙寒涼若空山雨霧的墨瞳朝她望來!


    許是還帶著方醒的怔忡,沈初寒的眼中,纏繞著迷蒙霧氣,倒掩了幾分平素的銳意和寒涼。


    他的目光落在宋清歡麵上,似一怔,頓了頓才遲疑開口,“舞……舞陽帝姬……?”音色清澈,如潺潺溪流。


    宋清歡從震驚中迴過神來,對著沈初寒一頷首,“沈相醒了?本宮去喚慕白。”神情淡漠,帶了些恰到好處的吃驚。


    居然這個時候蘇醒過來!大概……是昨夜太醫研製的解藥起了效果罷。


    她轉身,急急朝門口走去。


    “帝……咳咳……”


    身後傳來沈初寒略顯虛弱的聲音,緊接著,卻聽得重物叮啷墜地聲響起。


    她眉微蹙,駐足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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