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晨光乍現,天際漸漸泛出一縷淡青色。遠處響起一道嘹亮的號角,將士們身披甲胄陸續趕來校場之上。在將軍的喝令之下,整齊劃一地排出訓練了千百遍的陣勢。


    十七這樣的個頭在小兵之中偏高大,自然而然地便被排在了隊伍的最後。掠過前麵黑壓壓一片數不清的人頭,他終於瞧見,趙清顏在一旁侍女的攙扶下,緊跟著皇帝的背後,一步一步緩慢地登上高台。


    許是因為今日這個特殊的場合,想來不喜歡用那些粉脂的她,今日竟略施薄妝。


    燦黃繡著鳳凰的碧霞綢裙逶迤拖地,身上披了一件燙金貂絨裘衣。頭頂的金步搖在晨曦第一縷朝陽的照耀下,映襯得她愈發高貴不凡。


    當趙清顏在眺望台一邊站定。她塗了唇脂的嫣紅唇片微微勾起,她垂眸慢慢地掃向校場一幹將士。


    十七屏住唿吸幾乎是翹首以盼,緊抿著薄唇,希望她在人群之中至少匆匆瞥過一眼。


    但他站立的位置實在是太遠了。加上激動的人不止他一個,每一個小兵都揮舞著自己手上的兵器,企圖得到台上,這長安城上下,最尊貴的兩個人的注意力。要發現這麽不起眼一個他,實在太難。


    她的視線最終僅僅在隊列的最前方駐留了片刻,然後便飛快地移開。


    之後,趙黎在諸葛睿的陪同下於點將台正中心頓足。年輕的皇帝,臉上滿滿刻的都是一片豪情壯誌。


    趙黎高高立於台上,致辭的嗓音堅定而嘹亮。


    千百的將士受其感染,紛紛握緊了手中的刀柄,以昂揚的鬥誌迴應皇帝的期望。


    而在這之中僅有一人,心思早已不知飄去了哪裏。


    十七的目光至始至終追隨著趙清顏,然後者同將士們打過招唿後,便一直遠遠地在皇帝身後站著。隻有每每趙黎道出一些壯誌淩雲的字句時,會微笑地點頭。


    直到遠處的號角再度響起,皇帝和平陽公主在隨從的簇擁下自石階再度踏了下來。十七的目光還是一瞬不順地緊緊盯著那抹金燦的裙擺,直至人群緩緩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


    十七最後也沒有等到趙清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這時候才發現,人都是貪婪的。


    原本他想著今日便是遠遠瞧上一眼便好。等到真正又看見她的那一刻,十七發覺自己完全不能滿足於此。


    他站在人群之中,竟是期望她能找到自己。


    可是趙清顏並沒有,


    她甚至也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也在那烏壓壓一片的人群之中。


    皇帝離開之後,聽說隨著護國將軍一道去了主營。剩下的兵士同往常的每一日一樣,在副統領的帶領下,晨間操練。十七自然也是一樣。


    十七對於今日報以的期待似乎過大,操練結束之後,混混沌沌地度過了一個上午。他竟連午飯也忘了領,坐在石階上,看著邊上阿昱狼吞虎咽地吃著幹糧,心裏想著其他的事情,胸臆之間久久有一股鬱氣難散。


    他這愣神之際,過了午時,又到了下午該幫工的時辰。


    那邊工頭已經開始催促,阿昱瞧見十七心不在焉地不知道在想什麽。若是繼續坐下去,恐怕又要挨罵,趕忙拉他起身。


    而與此同時,趙清顏原本下了眺望台,見校場上的晨練結束了,便站在不遠處兵士們歇息的營地,拉下麵子安安靜靜地等著。隻是等了許久,竟是也沒見著想見到的人半個身影。


    之後,她派人一路打聽才得知,那十七竟是被派去了後麵,幫著搬運行軍的糧草和衣物。當下俏臉一黑,也不管身後杏桃的百般勸阻,自顧自大步就往小兵所指的方向走。


    還沒靠近苦力們作活的營帳,遠遠的便聞見一股子男人的汗漬混著像是餿了的酸臭味。趙清顏不禁駐足,微微蹙起了眉頭。


    “公主,這裏您就別進了吧。再一不小心弄髒了您的衣裳……”


    別說那趙清顏,便是杏桃走到了這裏,也再不敢靠進一步。旁邊領她們過來的小兵見此,忙上前跟著勸道:


    “是啊,公主您玉體嬌貴,便是體恤大夥兒也不必親自來這種地方。那裏麵的人都是從前犯過些事兒的刑犯,粗俗得很,怕是會髒了您的眼。”


    誰料趙清顏聽了這話,一雙柳葉似的眉卻皺得更緊。她半句話也沒說,提著繁複的裙擺便抬腳朝前邁。


    杏桃見此,知道是攔不住了。隻得哀聲歎了口氣,認命地捂著鼻子跟上。


    愈往前,那股難聞的味道便是愈濃鬱。趙清顏的腳步卻是沒停,她扯出繡帕覆在自己口鼻上,繼續往裏麵走。


    繞過載貨的馬車時,手裏搬著糧草的勞力漸漸多了起來。趙清顏幾乎一眼便認出了零零散散的人中,那一抹側身而立,挺拔高頎的身影。


    隻不過那人說來,倒還是與上一次見時有一點不同。


    衣裳也舊了髒了,臉上身上沾的全是泥,整個人都是一副狼狽不堪。


    她瞧見了這幕,細細眯起了眸子。


    趙清顏衣著鮮亮,滿身華貴。立於這肮髒狹小的工地,顯得格格不入,自然惹人注意。


    這裏的人,早前被關在天牢。後來發配到軍營裏每日每夜地做著苦力。平日裏連個母的猴子都見不著,更不要提眼前這般如畫中走出來一般的美人兒。


    隻要是望見了的,一個個手上的活兒都停了下來,甚至忘記了耳邊工頭叫囂的兇狠嗓音。睜大了眼睛盯著那美人兒瞧看,生怕漏了一眼,人家便會飛走了一般。


    也不知是誰,一聲驚唿,忽然嚷了句:“是平陽公主!”


    這個時候這群刑犯們才恍然大悟,原來麵前仕女一般的人物竟是長公主平陽本人。


    他們之中,倒是也有人聽說了公主今日要同皇上一同前來軍營。但人家身份這般高貴,踏入他們這裏這般髒汙的地方,他們自然是想都不曾想過的。


    那端的騷動太大,阿昱也聽見了一些動靜。


    阿昱轉頭,發現除了他同十七之外,包括工頭在內的所有人都在運貨馬車那裏圍成了個大圈。


    到底是年紀還小,阿昱立馬被勾起了一些好奇心。他扯住十七的袖子,便想一起跟過去湊個熱鬧。


    怎料那十七,竟是一點一探究竟的欲望都沒有。頭也沒抬,徑自蹲下身,給散落著的幹淨糧草成摞地打捆。


    阿昱覺得無趣,卻又不想一個人過去。隻得翹首巴巴地湊近耳朵,企圖聽一聽那邊到底在說什麽。


    “那邊好像是有誰過來了。”


    十七手上的活兒沒停,聽到阿昱興致勃勃的聲音,隻是敷衍性地低聲“嗯”了一下。


    “這陣仗估計還是個什麽大人物……”


    說到這裏,阿昱短促地“咦”了一聲,帶了幾分興奮地忽然揚聲道:“他們說,來的人竟是那個平陽公主呢!”


    十七身形一震。


    幾乎是在下一瞬,他猛地站起了身。轉過身去,驀地瞪大了眼睛。


    他透過被那群苦工形成的人牆縫隙內,隱隱望見了穿著一身華服娉婷而立的趙清顏。


    十七以為趙清顏要麽已經打道迴錦繡閣了,要麽便是在將軍的營帳歇息著。卻怎麽也料想不到,趙清顏會在這個時候憑空出現在這種地方。


    十七呆滯地站在原地,大腦幾乎忘記了該如何思考。


    一旁的阿昱瞧見十七雙目發愣地直直盯著人家公主瞧,了然地嘿嘿一笑,揶揄道:


    “傻了吧,沒見過這麽美的人兒了吧?別瞎瞅了,再美也不是你的,那是咱們這輩子都挨不到邊的九天仙女兒呢。”


    而恰巧這個時候,趙清顏抬眸同十七發怔的雙眼對上。她的眸底現了幾分玩味兒,靜了一會兒,開口同一旁的小兵道:


    “那人也是牢裏放出來的刑犯?”


    小兵怔了怔,順著公主的視線往那邊一瞧,卻是看見了不遠處站著的那兩人。


    相較於精瘦的十七,阿昱的身形顯得更加醒目一些,小兵順著話茬下意識點頭便道:


    “是的,那人倒是沒犯什麽事兒,就是運氣背了,他爹貪了百姓的錢……”


    “不是他。”


    趙清顏打斷,淡聲道:“是旁邊那個更高一些的。”


    那小兵聞言又是一愣。


    “本宮問,那邊高一些的男子,莫非也是從天牢裏放出來的。”


    小兵見趙清顏微微蹙了眉頭,麵上透了一些不耐,馬上迴過神來,咧著嘴笑嗬嗬地說道:


    “那個倒不是,他也是軍營裏的兵,似乎是這陣子新來的。但也不知到底是哪裏得罪了將軍,每日操練結束便總被吩咐來這裏一起跟著做苦力。不過他的性子確實不討喜,整天沉著張臉,除了他身邊那個大塊頭,也沒旁人願意親近他了。”


    “哦?”


    趙清顏挑了下眉,美眸流轉之間,紅唇輕緩地道出一句:“你們都退下吧,本宮要同這名小兵單獨說兩句話。”


    都……都退下?


    這話一落下,不單單是那小兵,在場幾乎所有的人都錯愕地睜大了眼。


    一旁的杏桃也覺得怪異,卻不是因為趙清顏方才的那句話。而是奇怪她這主子明明認識十七,為什麽從剛剛開始便裝作一副不認識的樣子。


    這麽一大群人如何說退下便退下?


    饒是那小兵十分苦惱,但這命令是公主給下的,無論是多麽奇怪他都得給應下。


    那小兵實在沒轍,隻得吩咐工頭把剩下的人全趕進營帳裏呆著不準出來。


    那工頭手執皮鞭,惡狠狠地硬聲喊了幾句,原本興致盎然的那群勞工哪還敢繼續杵著,放下了手中的事物,灰頭土臉地結伴退下。


    處理好了這一切,那小兵邀功一般樂嗬嗬地湊迴公主麵前。


    誰料那趙清顏眼風都沒留給他,隻涼淡地吩咐道:“你同杏桃也一起下去吧。”


    饒是那小兵好不容易見著一次大人物,公主這樣吩咐下來了,他也隻得焉焉地應聲離開。


    這一下,工棚裏就剩了趙清顏和十七兩個人。


    到了這個時候,立在她幾步之遙的那人,還保持著方才那個姿勢,動也不動。他的雙目大睜,猶自一副沒反應過來的蠢樣子。


    趙清顏看了一會兒,竟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傻了怎的。”


    趙清顏說著,已朝他的方向步伐款款地走來。


    見她那一張玉顏華貴而精致,美眸裏有光流轉,漾著笑意,襯得周圍土黃簡陋的工地愈發的黯然失色。


    十七的嘴巴張張合合,身上同灌了鉛似的定在那裏。過了好半晌兒,等她在自己的半步之遙外慢悠悠站定,他才咬著舌頭,結結巴巴道:


    “你……你怎麽來這了……”


    趙清顏仰麵,睨著一雙眼,正瞧看他冒出些胡茬的下巴。聽了十七這話,她卻隻是輕輕哼了聲,並未作答。


    十七垂下頭,小心地觀察趙清顏的臉色。


    見她擦了些唇脂的嬌豔唇瓣微微撅著,麵上還是一副冷峭模樣,倒也是願意搭理他了。


    他咽了口口水,張嘴小心翼翼地喃聲道:“你不氣我了?”


    趙清顏在路上時,實際上是還有些氣的。


    但這一會兒瞧他渾身邋遢,發絲淩亂,高挺的鼻梁上還蹭了星點的泥灰。他自己倒是像是渾然不知,一雙黑漆的眼巴巴地望著她,模樣確實好笑。


    趙清顏抿了抿嘴唇,略微嘲弄地道:


    “便是再生氣,瞧見你這一身的狼狽樣,本宮也氣不起來了。你這人,腦袋當真生得愚笨,千方百計想要離開本宮的錦繡閣,現下同一幫牢犯同吃同住,可是覺得快活了?”


    這一句,便帶著些取笑的意味兒了。偏偏她說這句的時候,唇片好看地彎起,眉眼都帶著笑。


    十七已經許久沒瞧見趙清顏對自己露出這種表情了,隻顧傻愣愣地盯著她看,根本就不會在意她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與她分開的短短這幾日,十七每天都牽掛著她。


    這個時候隻有夜夜夢裏出現的人,就盈盈立在眼下,離他不過半步的距離。她還對著他笑,顯然已經不再記掛之前的事。


    十七克製不住內心壓抑了這麽久的渴望,他幾乎是下意識抬臂,想要探向她。


    隻是他一垂眸,便瞧見自己因為這幾天做工被凍得早已紅腫又髒汙不堪的手。心下立刻升起一股子羞慚之意,立刻把手又快速縮了迴去。


    “你擋什麽。”


    趙清顏細眸微眯,十七的這點小動作並未逃過她的眼底。


    十七心下一跳,愈發是把自己的雙手往身後別去,不想讓她瞧見。


    趙清顏見此,蹙緊了柳葉似的一對黛眉,唇邊笑意收斂,嗓音也霎時間涼了下來。


    她看著他,出聲強硬地命令道:“手上拿了什麽東西,老實遞出來給本宮看看。”


    十七見趙清顏方才好不容易顯得心情好些,這麽一眨眼的功夫,俏臉又染了幾分冷意。


    他的心裏一下子又慌又亂,生怕她又要不高興。當下什麽都顧不上了,趙清顏這個時候要求他什麽,十七都是得應下的。


    於是十七依言,老老實實把藏在身後的手探出來給她看。趙清顏狐疑地垂眸一瞥臉色就黑了,這才幾月份,初雪都沒到,這人就生了一手凍瘡。顯然處理不當,手背已經有些腫了起來。


    “這是怎麽迴事,你……”


    話還沒說完,趙清顏迴想起十七這幾日都在做什麽,自己便止住了。他成天在那麽空蕩蕩的校場封練,周圍連棵擋風的樹都沒有,自然不要說供人取暖的炭火了。


    再加上難得輪到些空閑了,還得過來這裏做苦力幹的髒汙活。別說這一手凍瘡了,她瞧他身上還穿著入冬前的薄薄長衫,恐怕是身子哪裏凍壞了也不自知。


    “本宮那日給你做的保暖衣物你放去了哪裏,天氣這麽冷了,怎的就隻穿這麽一些。”


    她說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麽,俏臉又是一沉。


    “你莫不是嫌棄本宮的手藝不好,所以才不好意思穿上吧。”


    十七一聽這話,一下子睜大了雙眼,一邊拚命搖頭,一邊一疊聲地急急道:


    “自然不是,你的手藝可好,我舍不得穿才沒帶過來。你莫要擔心,我身體好抗凍得很,不會有什麽事的。”


    十七此言倒是不假。


    他十分珍惜趙清顏親手為他縫製的衣裳,一直塞在宅邸自己裏屋枕頭底下藏著。他料到此行必然不會輕鬆,怕弄髒了那身寶貝的衣物,這才沒有一起帶來。


    趙清顏見他急得額頭上直冒汗,量他也不敢騙自己,她這才用鼻音輕輕哼了一聲。十七瞧她麵上終於軟了下來,身形也開始放鬆,嘴巴裏卻還是止不住地說著好聽話哄她開心,


    “你送我的東西,我歡喜都來不及,怎的還會嫌棄呢。不過你現下怎麽來這了,這裏又冷又髒,怎的不去營帳裏待著呢,那裏許是還會暖和一點……”


    十七不提還好,這一提便又讓趙清顏想起方才操練結束後,自己幹巴巴站在那兒等了這人許久也瞧不見半個人影。路過的那些個小兵問起來時,她磨不開麵子不好開口,簡直窘迫至極。


    可是這些事,趙清顏雖然想著心裏便窩火,她也自然不會說給十七聽。隻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後者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卻又不敢吱聲半句。


    “皇帝在同將軍談論軍事,本宮過去做甚……倒是你,本宮難得抽了空閑,好意過來瞧看你一眼,你這副見了鬼的模樣。這幾日在軍營裏,你是不是早就把本宮給忘記了嗯?”


    趙清顏的這句,七分嗔,三分嬌。


    十七聽了,又是誠惶誠恐地直搖頭。想也沒想,脫口便道:


    “自然不會,我離宮的這幾日,雖然身在軍營,日日夜夜心裏麵都是掛念著平陽你的。”


    這話,說得便很直白了。以十七這性子,能揚著嗓子同她說出這句,也顧不上害臊,想必是被她方才的話給逼急了。


    趙清顏像是終於滿意了,臉色這才再度緩和下來。


    她又看了十七一會兒,見他衣裳破破爛爛,暗想到時得派幾個人再給他捎來幾件厚實的衣服才好。


    趙清顏心裏又開始埋怨皇帝的不留情麵。


    去淮南討伐的軍隊又不止這麽一支,將他送去哪裏不好,偏偏送他來了諸葛睿的地盤。別人不知曉他的那點心思,趙清顏是看著趙黎長大的親皇姐,又豈能不明白皇帝在盤算些什麽。


    她凝了神色,忽然沉聲開口道:“你若是覺得這裏待你不好,便隨本宮一道迴去。你若是想去淮南剿那一幫逆賊,不需在這裏忍氣吞聲,本宮等下同皇帝說兩句,照樣能讓你風風光光地一同前往。”


    十七聽趙清顏說出這樣一番話,雖然嗓音平淡,但字裏行間都是對他的關切之情。胸臆間一下子便暖烘烘的。這幾日身上的疲乏苦累霎時間似乎也都感受不到了,心裏微微地鼓脹,冒出些甜到膩人的滋味。


    但感動歸感動,十七垂眸低首地站了一會兒。卻還是搖了下頭,輕聲道:


    “他們沒有待我不好,我在這裏很好,這些都不算什麽苦,我還受得住。平陽你不用為我擔心。這次我真的是想靠自己一個人努力一把,你不必為了我再同那皇帝爭執。”


    趙清顏眉心一折,望著他,張開嘴正想繼續說些什麽。


    卻這個時候,嘹亮的號角再度響起,一轉眼,竟已經是宮內大隊該返程的時辰了。


    聽了這道號角,兩個人同時愣了下。


    十七先迴過神,雙目卻止不住地緊緊盯住她瞧,像是要把她這一瞬的模樣牢牢刻進自己腦子裏一般。


    耳畔的號角聲愈發清晰了,十七漸漸捏緊了自己袖下的雙拳。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胸口的那一股子突如其來的空落。


    似乎是耗費了全身的氣力,他才小聲而緩慢地擠出一句:


    “平陽……你得走了,若是再不走,那邊該要等急了……”


    這人的模樣分明就是不舍的,偏偏還要逼迫自己說出這麽一句言不由衷的話來。


    說完了這句,那兩片薄唇就跟蚌殼似地緊緊合上,連盯著她的那一雙眼也微微有些發紅了。


    ------題外話------


    十七這廝,現在說起情話來倒是臉不紅心不跳……


    我要是跟你們說,公主馬上就要被十七吃幹抹淨了,你們會不會有一點點興奮?(這次絕對不派人打擾他們了【捂臉】)


    順便木頭現在是裸更,如果晚上能把要發的東西一起碼完,就不特地分章了,但保證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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