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十七已經恢複了大半的氣力。身體上殘留的疼痛逐漸被胸臆間的酸脹感取而代之。


    他在她的麵前,緩緩地單膝跪下。再一次緊緊攥住她的手,十七的嗓音顫抖卻又帶著幾分執拗:


    “平陽,你是知道的,我喜歡你,五年以來一直未曾改變過。”


    不止是度日如年的這五年,早在他還是棲膝於她身下的那個小奴開始,心裏壓抑著的酸悶便開始日夜苦苦折磨他。


    當時十七隻是一個下奴,不曾意識到這到底意味著什麽,後來明白了他竟大逆不道地愛慕著自己的主子時,這種情感早已經隨著歲月推移,愈發濃烈,鑽入骨髓,喜愛得胸口發疼。


    “那人待你不好,他不懂珍惜。我什麽都沒有,但我可以帶你離開那裏。隻要你想要的,無論什麽我都願意給你。”


    他頭腦發昏,口不擇言,胸膛因激動劇烈地起伏,握住她的大手也不自禁地收緊,趙清顏黛眉輕折。


    十七體型高大,即便是單膝跪著,她也需要抬起眸才能勉強對上他的眼。


    趙清顏扯了扯唇角,伸出另一隻手將他一束亂發撩至耳後,帶著一絲薄涼的笑反問他:


    “你這可是希望本宮休了駙馬與你私奔不成?”


    十七抿唇不語。


    讓她與他私奔?


    這個想法過於美好虛幻,他想也不曾想過。若是能留在她的身邊,讓他有機會能對她好、護著他,他也便別無他求了。


    趙清顏眸色晦暗,忽然開口道:“十七,你可知道當年本宮為何會嫁給諸葛睿?”


    十七心下一跳,猛地屏息,呆滯地凝視她。


    “趙國內亂,先帝駕崩,本宮年幼的皇弟還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孩童。朝堂之上人心裹測,多少昔日在先帝麵前溜須拍馬的臣子覬覦著那岌岌可危的皇位,又有多少門閥想要一舉滅了趙氏取而代之。”


    十七聽後,神色沉重。


    他隻顧著一己之私,卻怎曾想,這五年裏,她也是飽受煎熬。


    十七望著她,眸底帶著疼惜和歉意。趙清顏見了,卻是勾唇淡淡一笑。


    “而那諸葛將軍,殺了帝國敗寇,鎮壓了淮南叛亂。乃是趙國人人稱道的大英雄。若是趙氏這幾年沒了諸葛將軍的扶持,可能早就不知被哪個旁門小卒暗算滅門了。”


    她頓了頓,繼續柔聲說道,“諸葛將軍之於本宮而言,不僅有情,更是有義。這些年他恪盡職守建功立業,為趙國所做的一切,本宮身為趙國的長公主,這輩子也許都還不完。現在你懂了麽,本宮斷然不會為了你離開皇宮。”


    趙清顏選擇花上一輩子的時光報答那將軍的恩情,她永遠都不會同他這般無足輕重的人在一起,永遠都不會。


    她的嗓音輕柔,像是在淳淳善誘一個誤入歧途的孩子。十七卻聽得麵色煞白,不自覺中鬆開了她的手。


    趙清顏輕聲發出一聲喟歎,軟言道:“同本宮迴去吧,本宮會尋得醫術最好的大夫為你診病,聽話,恩?”


    十七卻在這一瞬間,身形緊繃。


    他握緊了雙拳,垂下眸,似乎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咬牙吐出了接下來的幾個字。


    “不,我不離開。”


    趙清顏聞言,眸色一凝,語氣頃刻間冷了下來。“你這又是在鬧什麽別扭?”


    他抬起頭,目光偏執堅定。“我不會離開這裏。”


    “若這便是你的決定,我會留在這,不會同你迴去。”十七盯住她,幹啞沉痛地又道了一遍。


    趙清顏的心思他已明了,他沒有資格立場去改變什麽。


    但若是讓他眼睜睜地目睹著心愛的女子與其他男人舉案齊眉。他可以想象,那種痛楚會比他病發之時還要疼上千倍百倍。他不願承受,也承受不起。


    然而這些話,十七並未打算告訴趙清顏。趙清顏此刻惱怒異常,為他的不知好歹,更為他的不愛惜身體。


    “這可由不得你!你必須同本宮一道迴去!”


    十七見那麵前之人這時候眉梢含怒,與平日印象中的冷清寡淡大相徑庭。


    他苦澀一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徑自開口道了句:“公主大人,你且忘記了你現下正棲身何處。”


    **


    趙清顏在第二日才明白了十七所言何意。


    她揉著惺忪的眸子,被人攙扶著下了馬車。抬眸卻赫然望見那熟悉的、朱漆大門上方高懸的匾額,氣得霎那間瞪大了雙眼。


    她再轉過頭來時,隻見墨雲冷著一張臉,早已經重新翻身上了馬。


    那個大膽的奴才!


    甚至沒有和她道別,竟然一聲不吭地直接把她送了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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