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遲端起盛有蘇瑾文血的瓷碗,咬破手指,滴了幾滴血在碗裏。


    蘇瑾文前世再怎麽厲害今生也是一個凡人,要想他的血發揮作用,得滴幾滴顧遲的血才行,畢竟顧遲是修煉千年的魔君。


    蘇瑾文站久了有些頭暈,往後退了一步,手倚在桌上,不小心將茶杯碰倒,茶杯滾落在地,“啪”的一聲,碎了一地。


    沐吟即便是看不見,但還是習慣性地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顧遲也看向蘇瑾文,蘇瑾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衝顧遲搖了搖頭,示意顧遲不要告訴沐吟他也在這裏。


    “顧遲,怎麽了?”沐吟問道。


    蘇瑾文神經緊繃,眼睛死死地盯著顧遲,眉頭擰成川字,彎著腰一手捂住心髒,強忍著疼痛。


    顧遲迴頭,“沒什麽,就是我剛不小心把一個茶杯弄碎了。”


    沐吟又往蘇瑾文的方向看了一眼後,不由苦笑,她怎麽忘了她看不見了呢?


    “還疼不疼?”顧遲問沐吟。


    沐吟搖頭,疼不疼她自己心裏明白就行,說出來了隻會讓顧遲為她擔心。


    顧遲放下碗,走向蘇瑾文,蘇瑾文已經將衣服整理好,坐在凳子上捂住心髒,疼得臉色蒼白。


    顧遲在蘇瑾文麵前停住,輕聲說了句,“放心吧,過了今晚,沐吟就好了。”


    說罷,顧遲推門出去,沐吟看向門外,一口血吐了出來。


    蘇瑾文見狀也顧不得疼痛,起身向沐吟快步走去。


    “沐吟,你怎麽了?”蘇瑾文一手扶住沐吟的肩,在沐吟身旁坐下。


    沐吟把頭靠在蘇瑾文的肩上,半響,才說了一句話。


    “我定是要死了,人隻有在要死了的時候才會出現幻覺。”


    蘇瑾文伸手輕撫沐吟的臉頰,眼睛仔細打量著沐吟這張臉,臉上滿是憐惜與無奈。


    可惜她再也看不見他了。


    沐吟伸手一把抓住蘇瑾文的手,兩隻手抓住,生怕這一不留神沒抓緊,蘇瑾文就會消失一般。


    蘇瑾文的手被沐吟冰冷的手抓住,沐吟眼淚一滴一滴地滴在蘇瑾文的手背上,滾燙的淚珠順著蘇瑾文手背滾落在地。


    蘇瑾文看沐吟哭得梨花帶雨,心裏難受,伸手去擦沐吟的眼淚,沐吟哭得更厲害了,小聲地抽泣著。


    蘇瑾文柔聲問道:“怎麽了,沐吟?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沐吟搖頭,哽咽道:“蘇瑾文,別走,我快死了,我知道我現在一定是出現幻覺才會感覺到你在我身邊。蘇瑾文,我原諒你了,我不怪你了,真的。”


    蘇瑾文摸了摸沐吟的頭,“傻瓜,別人可以丟下你,但是我不會的。”


    沐吟哭了好一會兒後,有些犯困,打了個哈欠後,靠在蘇瑾文的肩上睡著了。


    不久,顧遲拿著一個碗和一把勺子走了進來,原本在門外站著清風和許然兒也更著走了進來。


    清風見到蘇瑾文衣服上的胸口處沾了血液,連忙走上前去,但又怕打擾到沐吟休息,便小聲地問道:“主子,您還真的這麽做了?”


    蘇瑾文點頭。


    “可您會死的。”清風著急道,為了一個沐吟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這麽做值得嗎?


    蘇瑾文笑了笑,若他不這麽做,沐吟會死,他寧願自己死去也不願意看著沐吟死。


    許然兒看著顧遲一臉驚奇,這就是你所說的辦法?


    顧遲點頭,“隻有這樣做才能保住沐吟性命。”


    許然兒聽聞洛都沐府嫡女沐吟是命中帶著天命的人,現在看來當真是不假,就連六皇子都願意舍命相救,更別說是顧遲了。


    顧遲走到蘇瑾文身旁,把盛有蘇瑾文血液的碗遞給他,“讓她喝下。”


    蘇瑾文接過碗,開始一勺一勺地喂沐吟。


    沐吟眉心一皺,口腔裏被一股血腥味兒包裹著,沐吟犯著惡心,將流入嘴裏的血全吐了出來。


    蘇瑾文看向顧遲,有些著急,“她不喝。”


    顧遲看了眼蘇瑾文的胸口,隻見胸口處有些濕潤,是一小片刺眼的紅色。


    若是沐吟現在不喝,照蘇瑾文的情況,是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恢複的,想要再取一次血至少得等一兩個月,沐吟怕是撐不到那個時候。


    顧遲走近蘇瑾文,拍了拍蘇瑾文的肩,“你受傷了,先去處理傷口,沐吟交給我。”


    蘇瑾文看著沐吟,並沒有要去處理傷口的意思。


    “若是你死了,我去哪裏找血來救沐吟?”顧遲見蘇瑾文不太願意離開,又說。


    蘇瑾文沒辦法,隻好起身,把碗遞給顧遲,往外走去。


    “許姑娘,你去幫六皇子處理一下傷口。”顧遲看了一眼許然兒。


    許然兒點頭,隨著蘇瑾文走出去,畢竟她是大夫,醫者仁心,總不能看著蘇瑾文受了傷而裝作看不見吧。


    許然兒走後,顧遲把門關上,坐在沐吟身旁,把沐吟抱在懷裏。


    沐吟察覺到有人在抱著她,但是睡意沉重,眼皮子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怎麽也睜不開。


    顧遲喝了一口血,低頭親上沐吟的嘴,用舌頭撬開沐吟的嘴,帶著顧遲溫度的血液就這樣流入沐吟嘴裏。


    沐吟嘴被顧遲堵住,血液吐不出來,一直卡在喉嚨裏,弄得沐吟十分難受,沐吟沒轍,隻好把血咽下。


    這麽幾次之後,沐吟乖乖地把一碗血給喝完。


    顧遲輕輕幫沐吟把嘴角殘留的血液擦掉,手指停在沐吟如花瓣般的薄唇上,指尖有一股冰涼的觸感自沐吟嘴唇傳來。


    顧遲淺笑,嘴角泛起好看的梨渦。


    記得初見沐吟的時候,一身素衣,纖塵不染。


    那時,顧遲想天族的女子是不是都如她這般好看嗎?


    天族與魔族勢不兩立,原本以為沐吟看到身受重傷的他會痛下殺手,趁他沒有能力抵抗的時候了結了他的性命,雖說那時她剛渡完劫,身體受了點傷,但是要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魔族還是綽綽有餘的。


    卻沒想到的是,沐吟為他擋了一道天雷,有渡修為給他,卻因此耗盡修為而亡。


    所以,這是顧遲欠了她沐吟的,就算是用命來還,他顧遲也不會猶豫。


    陽光透過雕花木窗射進來,溫暖的陽光落在沐吟紅潤的臉上。


    沐吟揉了揉眼,起身倒了杯水喝,雖然始終是看不見,但是至少現在她比昨晚好了很多,精神也很好,隨意走動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隻要一使勁,渾身就疼得厲害。


    沐吟坐在凳子上,昨晚到底顧遲喂了她什麽,弄得她現在喉嚨想被火烤一樣,喉嚨發燙得厲害。


    沐吟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邊又在腦海裏仔細迴想著有關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但是她怎麽想也想不起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沐吟伸手拍了拍腦袋,這腦子是不是睡得久了,睡傻了呀?


    沐吟又捧著臉,不行,她可不能變傻,她還要調查沐府被滅門的原因,若是傻了,沐家上下幾百口人,誰去為他們伸冤呢?難不成靠那個一天隻知道討蘇瑾文歡心的沐淳?


    這時,許然兒推門走了進來,看到沐吟已經醒了,臉上露出悅色,走到沐吟身旁坐下,拿起沐吟的手,為她把脈。


    別說,顧遲這辦法還真有用,沐吟倒是好了很多,隻是可惜了這雙眼睛,以後怕是再也看不見了。


    “然兒,我的眼睛能治好嗎?”沐吟問道一股淡淡的胭脂味,氣味沒有顧遲的那般濃,而是恰到好處,因此她肯定現在坐在她身旁的人是許然兒。


    許然兒不忍沐吟傷心,便說了個謊,“沐姑娘,你的眼睛能治好的,隻是時間比較久,你不能急,要慢慢等,總有一天會好的。”


    沐吟聽許然兒這麽一說,頓時就心情好了很多,笑盈盈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得了獎勵的小孩子。


    “昨晚,蘇瑾文可有來過這裏?”沐吟問道。


    “來……”許然兒正想說蘇瑾文是前晚來的,但是又想起了顧遲告訴她不要把蘇瑾文來過這裏的消息告訴她,硬生生地把到了嗓子眼的話又給壓了下去。


    沐吟聽出許然兒有意在隱瞞她,又問:“來什麽?”


    “我要說的是六皇子怎麽會來這種地方呢?”許然兒隨口說道。


    沐吟知道許然兒不願意說,就算她怎麽問她也不會說的,隻好作罷,趴在桌子上,用手轉著桌上的茶杯,打發打發時間。


    許然兒見沐吟沒有要繼續問的意思,繃緊的神經也放鬆了很多。


    許然兒就這樣陪著沐吟坐了有三四個時辰之後,許熙走了進來,手裏提著一個籠子,裏麵裝了不知在哪弄來一隻兔子。


    許熙把籠子放在沐吟麵前,沐吟伸手去摸了一下,手裏摸著的這個小東西毛茸茸的,軟軟的,還很暖和,還有兩隻長長的耳朵。


    沐吟手指剛摸到的時候往後縮了一下,被嚇得夠嗆。


    但是許熙一直催她好好摸一摸,她才裝著膽子伸手又去摸了一把。


    這下沐吟摸出來籠子裏裝的是什麽了,又驚又喜,嘴角上揚,問許熙:“這裏麵裝著的是兔子?”


    “對,是兔子。”


    沐吟笑了笑,但是卻有些不開心,被許熙這樣一弄,著實嚇得夠嗆。


    你這麽欺負一個看不見的人好嗎?


    許熙倒是心情很好,把籠子裏的兔子抓出來,放到桌子上,又拉著沐吟的手,指引她摸著兔子。


    “這兔子是什麽顏色的?”沐吟問。


    “白色的。”許熙笑著,眉毛彎了彎,眼睛裏閃爍著光芒。


    一旁的許然兒見到這兩人相聊甚歡,既然她哥在這裏,那顧遲也許就是一個人,趁她哥現在沒想到顧遲,她可以趁現在去找顧遲。


    許然兒趁許熙和沐吟說話的時候悄悄溜了出去。


    “你睡了一天了。”許熙突然說道。


    她睡了一天?


    這麽久。


    沐吟不由吃了一驚,她怎麽會睡得這麽久呢?


    許熙看向沐吟,把兔子放到沐吟手裏,眼神停留在那雙秀氣的眉毛下的眼睛上。


    像,真像,她的眼睛從許熙第一眼看到時,就覺得很像他遇見的一位姑娘的眼睛,隻是可惜了,這雙眼睛看不見了,若是看得見的話,沐吟的眼睛應該與他遇到的那位姑娘的眼睛應該可以說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吧。


    沐吟輕輕地摸著兔子柔順的毛,又伸手摸了摸兔子的耳朵,頓時笑了。


    “別人可以丟下你,但是我不會。”蘇瑾文的聲音在沐吟腦海中重現,沐吟分明記得她在這裏聽到蘇瑾文的聲音的,而且她很肯定蘇瑾文一定來過這裏,蘇瑾文一定見過她。


    許然兒不願意告訴她也許是因為顧遲。


    “蘇瑾文可有來過這裏?”沐吟突然問道,既然許然兒不說,那許熙該願意說了吧。


    許熙看了眼沐吟,無奈,他未見過蘇瑾文,又怎會知蘇瑾文有沒有來過醉仙樓呢?


    “姑娘真是說笑了,這裏是男人女人消遣的地方,來的人多了去了,每天見這麽多人,我怎會知道誰是你說的蘇瑾文呢?”


    沐吟便沒再說什麽,許熙連蘇瑾文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麽會知道他有沒有來過呢?


    沐吟有些失落。


    許熙想了想,“前日確實是來了兩個男子,像是一對主仆,聽樓裏的人說他們不是來尋歡作樂的,而是有事來找顧遲的。”


    沐吟聽許熙這麽一說,倒是想起她之前去找顧遲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他在房間裏說話,想必屋裏不止有顧遲一人。“主仆?”沐吟心裏咯噔一下,不會真是蘇瑾文吧。


    但是蘇瑾文與顧遲不是沒有多大來往嗎?他怎麽會特意來找顧遲呢?


    “嗯,那兩個男子長相俊美,其中一個男子倒是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貴氣,倒不像是普通的公子哥兒。”


    許熙一邊說一邊迴想著蘇瑾文的容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許熙伸手去戳了一下兔子的頭,然後笑了笑,片刻,許熙想起了些什麽,又說:“過幾日是六皇子大婚,到時候醉仙樓的人也會去為六皇子慶賀婚禮,姑娘若是想去,可以扮成是醉仙樓的人。”


    醉仙樓雖說是男妓館,但是也有人出錢請他們去表演,許熙那樣愛錢的一人,夜裏睡覺都要看一看賬簿的人怎麽會忍心錯過這麽一個賺錢的好機會,所以沐吟上次在皇宮裏見到顧遲不過是因為顧遲去獻藝罷了。


    沐吟停下摸兔子的手,十分驚愕。


    這才多久,蘇瑾文便有了新歡,都快要成親了,倒真如那日在皇宮裏那女子說的話,蘇瑾文不過是把她當成了消遣的玩物,玩夠了一腳踹開便是。


    隻是不知他要娶的是何家女子,是誰家女子又遭了秧,成了代替沐吟的人。


    良久,沐吟談了口氣,畢竟她與蘇瑾文早就一刀兩斷了,他成不成親又與她有什麽關係,他要娶的是誰家女子也與她無關。


    許熙原本以為沐吟是想去看一看的,但是現在看來,沐吟不願意去,許熙也不好逼著沐吟去。


    許熙不知六皇子便是沐吟嘴裏叫著的蘇瑾文,看沐吟一副失落的樣子,便柔聲說道:“姑娘莫要羨慕他人,其實將來有一天,你也會嫁給一個如意郎君的。”


    “……”


    沐吟嘴角抽了抽,敢情你以為我想要嫁給蘇瑾文?我這是在羨慕蘇瑾文要娶的那位女子?


    沐吟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蘇瑾文曾是她放在心尖兒上的人,這不過才幾日的功夫他便要娶了他人,曾經說的那些海誓山盟都成了酒後的玩笑話,說來不過是為了博美人一笑罷了。


    果然,人要是沒了利用價值的確是很快就會被人一腳踹開。


    就算之前沐家在洛都有多富庶,如今隻不過是一堆廢墟罷了。


    “你可知沐府是因何原因被滅門的?”沐吟迴神。


    許熙倒是曾聽那些達官貴人說過,於是點頭說道:“聽說沐府被滅是因為沐老爺和貴妃娘娘有染,後來是幾個宮女私下議論的時候被皇上聽見了,皇上勃然大怒,未經查證便滅了沐家。”


    爹爹和貴妃娘娘有染?


    也對,貴妃娘娘是她娘親。


    “可是也有人說沐府是被冤枉的。”許熙又說。


    “那天夜裏,太子派重兵包圍沐府,一進沐府就開始殺人,聽說,夜裏很多人還沒醒來就死在夢裏了,這般殺人不眨眼與屠夫有何區別?”


    許熙說完後,沐吟已經泣不成聲。


    莫非他們的命是命,她沐府上下幾百口人的性命就不是命了?難道在他們眼裏,別人的性命一文不值,殺人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沐吟的手緊握成拳,她要那些殺了她沐府上下幾百口人性命的人償命,要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知道,她沐吟並不是隻會靠這張臉去勾引誰。


    “姑娘,這是怎麽了?”許熙見沐吟哭著,便連忙起身,用袖子一點一點的擦掉沐吟臉上掛著的眼淚。


    “帶我去沐府看一看,哪怕是一堆廢墟,你帶我去看一看,可好?”


    沐吟一把抓住許熙的袖子哀求道。


    許熙心軟,隻好點頭答應。


    眼前的府邸大門上被貼上了封條,飛濺到朱紅色大門上的血夜在空氣中變成了黑色,原本那塊寫著“沐府”的牌匾上落滿了灰塵,原本白色的石階上因血液流到上麵而有些紅。


    沐吟伸手摸了一下沐府外麵其中的一個石獅子,她小時候最喜歡在這裏和沐淳嬉戲打鬧了。


    許熙見沐吟執意要來沐府,在聽到他說完沐府的不幸後,泣不成聲,這才如夢初醒般看向沐吟,她就是那個失蹤多時的沐家嫡女沐吟?


    沐吟眼睛看不見,不知道眼前的石獅子上已經沾了不少血跡。


    許熙上前拉了她一把,安慰道:“人死不可複生,姑娘莫要傷心過度傷了身子。”


    沐吟身子骨剛好了些,若是因為傷心過度傷了身子,那麽顧遲還不得把他許熙給剁了。


    想到這,許熙腦補了一下顧遲手裏握著一把菜刀朝他走來的樣子,不由汗毛豎起。


    顧遲為了救沐吟花費了這麽多心思,想必沐吟對顧遲來說很重要,若是因為他讓沐吟損傷一根毫毛,那顧遲定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想到這裏許熙不禁後悔答應沐吟帶她來沐府了。


    遠處一陣馬的嘶叫聲傳來,停在了沐府前。


    許熙把沐吟護到身後,眼睛直視著馬車上下來的人。


    是她!


    隻見馬車上走下一個身著淡青色衣裙的女子,頭上的流蘇相互碰撞而發出清脆的響聲,長相與沐吟相比雖沒有沐吟的那般美,但卻很養眼,看著很討人喜歡。


    沐淳下了馬車,理了理裙擺,目光停留在許熙身後的沐吟身上。


    沐淳眼裏快速閃過一絲疑惑,那男子身後的女子是沐吟?


    沐淳向許熙走了過來,在許熙麵前停住,柔聲問道:“不知公子為何來這兒?”


    沐吟抬頭,這是沐淳的聲音,沐淳也來了。


    許熙倒是很快反應過來,微微一笑,迴道:“我和我妹妹碰巧路過,聽聞了沐府的遭遇……”


    許是因為許熙發現他說謊實在是不行,便閉了嘴,訕訕地笑了笑。


    沐淳並未聽清許熙方才說了些什麽,隻是眼神饒有興趣地看著沐吟。


    沐吟出門時取了塊紗布把眼睛擋住,一來是為了遮住容貌,二來隻是不想讓他人看見她的眼睛。


    沐淳見眼前的女子把眼睛遮住,容貌卻與沐吟的十分相似,尤其是眼角的那小顆紅痣連長的位置都一樣。


    “沐吟?”沐淳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顧遲說了別帶沐吟出來,別讓她被人認出來,現在沐淳這麽一叫,許熙有些不知所措。


    沐吟看向沐淳,正準備答應時,許熙突然說道:“姑娘認錯人了,我妹妹不叫沐吟,我妹妹叫許然兒。”


    沐淳笑了笑,“是嗎,那我可能真認錯人了,你妹妹與我的一位故人很像,可否讓她摘下紗布讓我瞧一瞧?”


    “這不太好,我妹妹一向不喜他人看她眼睛,隻因為她眼睛幼年受了傷,留了疤。”


    沐吟聽許熙這麽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完這麽一段話,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許熙不去戲班子演戲真是可惜了這麽一個可塑之才了。


    沐淳聽許熙這麽一說,非但沒有走,反而對她麵前這個女子的容貌更感興趣了。


    就在許熙和沐淳幾番舌戰之下,沐吟欲將紗布摘下來讓沐淳看的時候,馬車那裏站著的一個丫鬟跑了過來,在沐淳耳邊說了幾句話後,沐淳便轉身上了馬車。


    “終於走了。”許熙長舒了一口氣,今天,他怕是把這輩子的謊都給說完了。


    許熙看了眼沐吟,扯著她的袖子就往前走。


    “你和顧遲之前認識?”許熙見誰都不說話,開口打破了沉默。


    “嗯。”


    許熙想沐吟對顧遲這麽重要,那他們不會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那麽他和他妹妹豈不是成了橫刀奪愛的小人了嗎?


    “其實我和顧遲也隻是見了幾麵。”沐吟說道。


    許熙點頭,一見鍾情的那種,而且兩個人情投意合,他和她妹妹還是破壞人家的壞人。


    沐吟閉口不談,良久,又緩緩開口,“蘇瑾文與我有一紙婚約。”


    剛說完,許熙便笑了,原來顧遲和他們一樣,都是奪人所好,害他剛才還覺得對不起沐吟呢,現在想來,心理平衡了不少。


    “蘇瑾文便是六皇子?”許熙問道,之前告訴沐吟六皇子要成婚時,沐吟有些驚愕。


    “嗯,是。”沐吟點頭。


    蘇瑾文娶不娶別人與她無關,她與蘇瑾文不過是一張婚約罷了,如今沐家已無,若是因她悔婚而要滿門抄斬的話,那便抄吧,沐府隻剩下她和沐淳了。


    “那他為何不來接你迴去呢?”許熙問道。


    “我與他早就一刀兩斷了。”


    那日在皇宮,那麽多人告訴她沐府早沒了,而蘇瑾文也是知道的,卻不為所動,非但不告訴她,還串通沐淳一起來瞞著她。


    蘇瑾文口口聲聲說要娶她,如今卻娶了他人為妻。


    沐吟心寒。


    “方才那女子認識你?”許熙又問。


    “她是沐淳,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沐家沒了,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許熙點頭,原來是妹妹呢,難怪我會覺得她們兩個相似呢。


    許熙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沐吟,但是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要告訴沐吟。


    “姑娘,你妹妹要去做嫁衣。”許熙開口把方才那丫鬟在沐淳耳邊說的話說給沐吟聽。


    沐吟離沐淳有些遠,並沒有聽清那丫鬟與沐淳說了什麽。


    “罷了,她想嫁,讓她嫁便是了。”沐吟知道沐淳對蘇瑾文一向是愛慕之情,但是之前是因為她在的關係,沐淳才沒有表現出來。


    男子有三妻四妾很正常,暫且不說沐吟會不會與蘇瑾文成婚,就算是成婚了,蘇瑾文身邊怎麽也得有幾個小妾。


    “在大周,姐妹共同服侍一個夫君的倒還真是不少見。”許熙說道。


    “……”


    沐吟看向許熙,雖然什麽也看不到,但是若是看到的話,她眼前站著的應該是個傻子。


    她與蘇瑾文早已一刀兩斷了,又怎會有姻緣之說呢?許熙怎麽就是聽不明白呢?


    許熙見沐吟看了看他,倒也沒說什麽。


    許熙倒是挺同情沐吟的,豆蔻年華的女子都是深居閨中,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就像是溫室裏的花朵,被細心嗬護,而她卻要經曆與親人生離死別,所愛之人娶了別的女子為妻。


    “記得小時候,家裏來了位道長,他說,我與別人不同,我這輩子注定要孤獨終老,注定要嚐盡人間六苦。”沐吟如囈語般說道。


    街上人來人往,聲音嘈雜,許熙聽得有些不真切。


    許熙看著她,然兒也是她這般年紀,而她吃的苦頭比然兒的多太多了。


    “沐姑娘,我做你哥哥可好?”許熙輕聲問道,眼裏五味雜陳,有期待,有憐愛,但多的還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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