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這樣。”秦傳瑞說道。


    “華南軍剛剛和榮華紡織廠簽訂了合同,不隻是軍服了,甚至連送往前線的繃帶,紗布,還有軍隊後勤的床單等物品,全部由榮華紡織廠生產了。”


    秦雨鸞的眼前幾乎一黑,半響她才說道:“我太久不過問紡織廠的事情了,這麽大的單子,父親他一口吃的下嗎?還是說短短兩年,紡織廠已經發展到能為上百萬的軍隊供貨的能力了。”


    秦傳瑞看著秦雨鸞伸手支著額頭,眼裏有一絲不忍,秦父壟斷了這一塊沒什麽,原先華南軍的單子大部分都是跟美國的企業簽的合同,在本地鬧不出什麽事來。


    而且本土工業發展的太弱了,秦父他相當於從外國人手裏搶單子,這絕對是激勵華國企業家們的一件事。可是,他這個訂單,不是靠自己能力得來的,說句不好聽的,他是用自家女兒的救命之恩,自以為自家女兒巴上少帥的裙帶關係要來的。


    封少帥看重秦雨鸞,也不在意這些事,而且榮華紡織廠的東西也不是沒用過,質量也不錯,對這一筆訂單是樂見其成的。


    可是秦雨鸞呢?秦父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沒有一絲絲考慮過這個女兒的意願。能夠生產好布料的廠家並不少,價格上也沒有優勢,憑什麽榮華紡織廠能夠入了少帥的眼。是因為廠,還是因為人,大多數人心中都是有譜的。


    秦傳瑞繼續說道:“這增加七層的訂單還是除了榮華紡織廠之外的,上周秦先生給我打了電話,說他要追加二十台機器,合同還沒有簽,已經把定金打過來了。”


    秦雨鸞閉目不語,良久才說道:“看來父親在商場上倒是做的如魚得水。”合同沒簽就打了定金過來,想當初他直接想從機械廠提機器,不要說定金了,連一個螺絲釘的錢都不想付。


    在他看來,秦雨鸞在外不管掙下多麽大的家業,這份家業都是秦家的,沒有聽說過當家的從自己家拿東西還要付錢的。


    秦雨鸞笑了,略微有些嘲諷:“還算是有進步。”懂得付錢。


    “合同呢?”


    站在一邊的小唐聽了她的話,連忙抽出一份文件,攤開放在秦雨鸞麵前,秦雨鸞掃了一遍,便簽了自己的名字。


    機械廠擴張了兩次,按照現在的工業水平,上千名員工加班加點的工作,加上之前的倉庫裏的存貨,陸陸續續這些訂單三個月內也能完成。


    秦雨鸞簽完字把合同遞還給他,說道:“接下來三個月內,機械廠暫時不要接訂單,過去一年技術部提交了一些想法和問題,要對之後的機器進行改良。”


    秦傳瑞不懂技術上的事情,卻還是說道:“我們的機器相比日本的已經是優秀的多了,技術上可以改進,但是沒有必要停止接單。”


    “我記得梁先生說過一句話,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們總不能原地等別人把我們扔後麵去,而且,這些下單子的,恐怕不僅僅是對著機器來的。”


    秦傳瑞覺得秦雨鸞這個想法並不合適,但是並沒有開口反駁,華國本土有生產紡織機械能力的廠隻有他們一家,沒有必要擔心之後的事情。而且恐怕對方心情不會好,他也不想在這上麵跟她唱反調。


    因為這次帶了人過來,很多話秦傳瑞都沒有跟她開口說些寬慰的話便告辭了,心中仍舊有些憂慮。


    秦父將秦家綁在了封家這條大船上,想要一飛衝天,可是秦雨鸞覺得自己卻再也不能用之前的心境去麵對封景崧了。


    她莫名的想到了之前大表嫂說過的話,‘你已經沒了名聲,除了嫁給少帥還能嫁給誰。’


    女人不一定要嫁人,更不需要依靠男人,秦雨鸞甚至想過一輩子就這麽下去也挺好,可是發生了這些事情之後,她還能說的這麽理直氣壯嗎?


    報紙上原本都是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可是秦家真的起來了,他們現在是安縣首富,巴不準以後會成為江城數一數二的人家。秦壽生這樣一筆生意做下來,相當於抱住了一隻下金蛋的母雞。而且有華南軍當靠山,那些在華國土地上有些無法無天的美國商人也是不用怕的。


    畢竟封少帥有著鐵血的手腕,而且從來不買外國人的賬。沒想到這樣暴虐的一個人,也有鐵血柔情的一麵。


    這原先也沒有拿到明麵上了,畢竟做了什麽生意也沒有必要告訴外人,可是秦雨鸞偏偏有個高調的父親。


    秦雨鸞在八卦小報上頓時風頭無兩,可是秦家卻是一片低氣壓,連白術白薇這兩個已經沒什麽下人拘束的人在大小姐麵前都是小心翼翼的。


    秦雨鸞氣的不行,坐在沙發上咬牙切齒的說道:“去,派個人到上海去,讓他安分一些。”


    這個他說的當然是秦父了,沒想到大小姐一氣起來,連父親這個詞都不稱唿了。


    “他要是還想做好這一筆生意,就要給我知道低調是怎麽寫的,要不然,也就別怪我這個當女兒的,不給他留情麵。”


    這些話暫時嚇唬嚇唬本就心虛的秦父,也已經夠用了。


    ☆、96|第 96 章


    不知道是不是秦雨鸞的話起了作用,秦父還真的安分了下去,這倒是讓她有些驚訝。


    直到秦浩熙到了風塵仆仆的到了江城將事情跟她一說,她才明白,不是她說的話起了作用,是二哥去了上海,好好勸說了才消停下來的。


    秦浩熙的眼睛紅紅的,一看就是沒休息好,秦雨鸞有些心疼,連忙勸他好好休息。


    秦浩熙揉了揉眉心:“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當初少帥失去了聯係,華南軍群龍無首也不能聲張,偏偏這時候你又失蹤了,借著你的名號找人,卻連累你至今。”


    “但是現在到了這個地步,雨鸞,你告訴二哥,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秦浩熙是很疲憊沒錯,但是沒沒累到糊塗的時候,他之前忙的沒有時間關注,現在迴過頭來看看才發現不對。江城有什麽事需要少帥隔著十天半月的往這裏跑,舶來品一箱一箱的往這邊送,還有他剛剛進來時在院子裏遇到了幾個封家軍的嫡係,其中一個還是少帥的副官。而在上海的父親又簽了這麽大一個單子還不知道低調,他是封景崧的親信沒錯,但是他從來沒動用過權力做這些。


    那這麽大一個單子給秦家,是因為什麽?!


    秦雨鸞想要去扶他休息的手垂了下來,她低下了頭,聲音有些澀澀的:“我知道二哥當初是為我好,要不是當時華南軍在外麵的搜索讓日本人風聲鶴唳,我那個時候恐怕會落得和羅安一樣,死在了日本人的手下。”


    “其實我什麽都沒想過,”秦雨鸞抬頭看著秦浩熙:“二哥,其實,我知道少帥是有些喜歡我的,我對他也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但那還沒到真正愛情的程度,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而且,父親做了這樣的事情後,我不知道我該用什麽樣的態度麵對少帥了。”


    秦浩熙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望著客廳牆上掛著的薔薇油畫,良久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發頂,沉聲說道:“你什麽都不用變,就和以前一樣就可以了。”


    秦雨鸞抬眼看著秦浩熙,他的身影一如既往的偉岸,眼神一如既往的讓人安心。莫名的,秦雨鸞心中的那些忐忑落迴了原處,她用力點了點頭。


    秦浩熙上樓上休息了,難得來了另外一位主人,廚房裏忙的熱火朝天。今天日頭正好,秦雨鸞的心難得的沒有那麽煩躁,白薇看著也開心,不知道哪裏找來了花瓶和鮮花,兩人興致勃勃的照著圖冊插花。


    不多久下人來報,白小姐來了。


    秦雨鸞笑了:“她的耳目倒是靈光。”可是那笑意卻是不達眼底的。


    “大姐,”白雨鵑氣喘籲籲的跑進來。


    秦雨鸞伸出手用一隻香檳玫瑰指著白雨鵑:“雨鵑,你正在進修禮儀,注意你的儀態。”


    白雨鵑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秦雨鸞:“大姐,二哥要成婚了,是不是真的?”


    一瞬間連白薇都有些奇怪的盯著白雨鵑看了,她知道老夫人和夫人有意給二少爺娶親,可是這位前二小姐的反應也太太奇怪了。”


    秦雨鸞眼底的笑意是徹底的沒有了,可是聲音仍舊是柔柔的,卻不由自主的讓客廳裏的兩人打了個寒顫。


    “二哥已經二十六了,換成別的人孩子都要上學了,我聽說你當初在國外二哥幫你良多,他要結婚了,你應該為他高興才對啊!”


    白雨鵑顯得失魂落魄,她僵硬的扯出了一個笑容:“是啊,我隻是覺得太過突然了,之前沒聽說二哥身邊有哪位名媛,卻不想一下子要結婚了。”


    她的笑比哭還要難看,不能見光陰暗的情感,就跟被腐爛的花瓣一樣,必須永遠的埋在心底。


    而他要結婚了,一想到以後會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女人站在他的身邊,關懷他,照顧他,為他生兒育女,白雨鵑的心就像是濃硫酸被腐蝕了一個大洞一樣,痛的她想要大聲喊出來,嫉妒的她要發狂。


    她什麽都不怕,但是她知道這樣的感情是她的一廂情願,她怎麽會舍得讓她風光霽月的二哥陪她一起忍受流言蜚語。


    白薇看著白雨鵑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這位二小姐行事素來是無忌憚,現在居然還敢有這種念頭。


    秦雨鸞覺得白雨鵑可悲又可恨,她將手中的香檳玫瑰斜斜插在花瓶裏,聲音淡漠:“你之前不是說過每天都要去禮儀老師那裏上課的嗎?我就不留你了,遲到總是不好的。”


    白雨鵑沒有看出秦雨鸞對她的不喜,或者是看出來了又渾不在意,落在地毯上的折扇也忘了撿,就這麽失魂落魄的走了。


    秦雨鸞站了起來,目光看向那柄折扇,冷冷說道:“拿去燒了,今天的話,不準透露半個字給二哥知道。”


    白薇的動作都有些同手同腳了,但還是很快的應聲了,撿起扇子卻又很利落,又問道:“大小姐,地毯要不要拿去燒了。”


    秦雨鸞噗嗤一聲笑了:“隨你吧!”


    直到秦浩熙睡醒了下來吃了晚飯,連夜趕迴了南京,也不知道下午的時候白雨鵑來過,那塊被換掉的地毯換上了顏色相近的,縱使觀察敏銳他也沒有看出來。


    秦雨鸞不知道二哥知不知道白雨鵑那微妙的心思,也許是知道的,也許是不知道的。但是不論如何,她清楚,那永遠是白雨鵑的一廂情願。


    第二天秦雨鸞醒後看最新的報紙,最後托著下巴說道:“白薇,你說報社是不是應該給我發一份工資?”


    白薇黑線,真懷疑自家大小姐是不是被打擊的破罐子破摔了,終於她扭捏問道:“大小姐,您已經不生氣了嗎?”


    “生氣?要是跟這些計較,你家大小姐我早就被氣死了。”


    “什麽被氣死了?”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響起。


    白薇顫顫巍巍的轉頭看去,封少帥站在門口往這邊大步走來。


    他一點也沒有把自己當外人是樣子摘下白手套就扔給了白薇,白薇差點被砸了一臉,在走出客廳的時候又扔給了站在客廳門口少帥的副官,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副官好笑的看著這個吹胡子瞪眼的小丫頭,當初看到少帥的時候嚇得恨不得能暈過去,現在卻挺會來事,還敢甩臉子了。


    封景崧已經把秦雨鸞麵前的報紙拿了過去,看了報紙上寫的東西之後,烏黑的瞳孔中仿佛有暗流在湧動。他將報紙甩在桌上,然後坐在秦雨鸞麵前說道:“這些事情,我會解決的。”


    他的聲音並不高揚,也沒有拍著胸脯承諾什麽,但是秦雨鸞看著他眼底的陰鬱和寒光,知道他說出口必定能做到。


    她察覺到自己的雙手被緊緊握住,耳朵有些發紅,腦子有些恍惚,掙了掙,卻被握的更緊。


    “我這段時間忙的脫不開身,倒是讓你受了委屈。”


    秦雨鸞聲音低低的:“倒也沒受什麽委屈,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也傷不了我,而且,我覺得上麵寫的挺有道理。”


    封景崧眉頭皺了起來:“明明是一派胡言。”


    秦雨鸞笑了起來:“怎麽能說是一派胡言呢?我的才能確實不配擔任一校之長,我想要醫學院成為華國的高等學府,的確不該占著校長的位置。”


    就像華國著名的皇家科技大學和軍校,它們的第一任校長都是憲宗皇帝,即使現在華國沒了帝製,但是它們在華國人民心中的地位毋庸置疑。


    況且在這個時代的秦雨鸞甚至都沒有上過大學,而且在某些方麵也不是楷模,沒有讓人信服的品德,自然別人對這個大學一開始的印象便不好了。


    要不是醫院學的立意深遠,憲宗皇帝曾經對它寄予厚望,又有了第一批奔赴前線的學生,恐怕一開始便淪為三流了。


    秦雨鸞看著封景崧柔聲說道:“其實我早就想過卸任校長的位置,隻是一直抽不出時間找合適的人選,不知道少帥有沒有好的推薦”


    封景崧仔細打量了一下秦雨鸞,確認她說的不是違心之言,想了想說道:“我倒是認識一位文先生,他可擔此大任。”


    秦雨鸞呆了一下:“是那位文先生嗎?”


    現在輪到封景崧好奇了:“你知道他。”


    秦雨鸞抿嘴笑了一下:“我之前在北平的時候曾經聽憲宗皇帝提起過他,說此人有領袖之才,好好培養的話可堪大任。但是我記得文先生是軍校的副校長,憲宗過世後,他應該是軍校最適合的校長人選,到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醫學院來,合適嗎?”


    封景崧眉眼淡淡的:“沒什麽不合適的,文先生本來有望擔任總理一職,”說道這裏他嘴角微微勾起,那嘲諷的樣子簡直拉足了仇恨:“可惜他內帷不修,身邊有了夫人還不算,聽說在日本發展工作時還娶了一位日籍的太太。”


    秦雨鸞驚訝的啊了一聲。


    “這本無甚大礙,但是那位日籍夫人的家族是狂熱的jun國主義家族,信奉天皇擴展qin略政策。文先生在日本四年,國內懷疑他受此思想影響,因此其他總理競爭者以他德行有虧為由,斷了他這一屆的競選。”


    秦雨鸞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小扇子一樣撲閃撲閃的:“那文夫人?”


    封景崧眼底帶上了笑意,男女看事情的重點果然是不同的,但還是好脾氣的答道:“文先生迴國之後就與文夫人離了婚,後來與宋小姐成婚。”


    秦雨鸞聽了這麽大的一個八卦,感覺這文先生跟她後世某為領袖很像。但是這個世界很奇怪,很多都能找到相似的影子,但又毫不相同,她小心翼翼的咽了下口水,輕聲問道:“既然這樣,文先生來擔任醫學院校長合適嗎?”


    封景崧有些啼笑皆非:“有什麽不合適的,他隻是在女色上有些把持不住,能力還是很值得信服的,在國內的聲望也很高。而且德行有虧什麽的,隻是一個借口,連說出這話的人自己,自己心底恐怕也不信。”


    秦雨鸞簡直想嗬嗬兩聲了,而後又覺得不對,問他:“那你說這些幹什麽?”


    封景崧無辜的看著她說道:“我隻是看著你很想聽的樣子。”毫無意外收獲了白眼兩枚。


    封景崧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心中一片柔軟,他將秦雨鸞靠在自己懷中說道:“我絕對不會跟文先生一樣。”


    秦雨鸞有些不自在的掙紮了一下,聽到他說了這麽一句便問道:“什麽不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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