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到劉姨娘通紅的眼眶,她還是很順從的點了點頭,什麽都沒有說。


    秦雨燕在很久之後才明白,為什麽娘對夫人說的話那麽遵從,為什麽她那天晚上要說,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因為她的以後,都是握在夫人手裏的。


    劉姨娘很老實,連帶著雨燕也被教的很老實,母女兩人輕易不出現在人前,這樣的人,一有消息傳出來,肯定就是大問題了。她的病好幾年了都不見好,吃了那麽多年的藥,還是到了撐不下去的那一刻。


    當傅元姝去劉姨娘的房間裏的時候,一進門就聞見了那種濃重的,再也散不開的藥味。加上她的屋子常年密不透風,甚至還有一種塵封多年一般的腐朽,這裏麵哪裏是住了一個三十多歲女人,簡直像是住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劉姨娘神智已經不清了,可是聽到夫人來的時候還是睜開了眼睛,一轉頭,就能看見秦雨燕跪在她的床前眼淚汪汪的看著她,身體消瘦的不比她少。她的心頭一痛,眼神卻是半點沒有落在女兒的身上,而是看著傅元姝,動了動嘴想說什麽,吐出半個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那架勢像是要把整副身體咳散架了。


    劉姨娘好不容易停下來,說出的話像是劇烈拉動的風箱一樣,發出唿哧唿哧的響聲,嚇得秦雨燕的眼淚一行一行的往下流,不斷地叫著娘親。


    同樣是做母親的,傅元姝怎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呢?她上前幾步輕輕摸了摸秦雨燕的頭頂,說了句你放心。


    傅元姝說了句你放心,劉姨娘就真的放心了,閉上了眼睛,側過了頭,要不是胸口還在一起一伏,真讓人懷疑她還是不是活著。


    傅元姝還不至於現在就帶走秦雨燕,最後的孝道都不讓做子女的盡到了,那真的是天打雷劈了。她大步走出劉姨娘逼窒的房間,對了身邊的人問道:“老爺那邊的消息送出去了沒有?”


    青竹馬上答道:“一個時辰前已經發了電報出去了。”


    傅元姝點點頭又道:“該置辦的東西都置辦起來。”劉姨娘明顯已經油盡燈枯了,就算秦家不可能為了一個姨娘去守孝,可是秦雨燕還是她的血脈,作為子女,她還是要盡到自己的責任的。


    隻不過讓傅元姝沒有想到的事,劉姨娘重病不治的消息傳了電報到上海秦老爺那邊,秦壽生隻傳來來讓她好好養著一類的空話,一句安撫都無,連後事拜托夫人的話也寫了上去。


    傅元姝的臉色算不上好看,劉姨娘撐著一口氣等著秦老爺迴來,看來是等不到了。


    她放下信歎了口氣,要是在以前,她說不定會因為秦壽生這樣的決定竊喜,現在卻隻覺得他涼薄。


    劉姨娘過世了,沒有等到老爺,好歹也有個秦雨燕給她送終了,也不算是帶著全然的遺憾而去。


    秦雨鸞對劉姨娘印象不深,直到在正院裏看到了安靜的坐著吃果子的秦雨燕,才反應過來,是了,劉姨娘去世了,雨燕自然要送到這裏來的。


    秦雨燕是守了劉姨娘的靈堂後才搬到這裏來的,聽說來的時候跪的膝蓋都直不起來了,還是抱過來的。這幾日一直好好養著,可是她一走動,秦雨鸞就發現了不對勁。


    丫頭們都是天足,秦母因為早年戰亂,也沒有機會裹腳,可是秦雨鸞踩著這雙小腳走了那麽多路,怎麽會不知道走出來的那種姿勢是什麽樣子的呢?秦雨燕走路的樣子,實在有些怪異。


    見女兒進來什麽話都不說的傅元姝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視線直直盯著秦雨燕,還以為她對這件事不喜,剛想說些什麽發現自家女兒看的不是秦雨燕的人,而是她那雙腳。


    傅元姝管著碩大的秦府,並不空閑,秦雨燕來了也不是時時刻刻帶在身邊的,隻是想起的時候問一問她的情況,叫過來說說話,一直是丫頭們照顧的。此時順著秦雨鸞的視線看去,心裏就咯噔了一下,她這腳,尋常的時候還看不出來,現在看去,走路的樣式也太畸形了。她也知道這幾日秦雨燕的膝蓋不好,要好好養著,可是這樣子,就不僅僅是膝蓋的問題了。


    秦雨燕見秦雨鸞一直看著她不說話,還以為自己不被喜歡,可已經走到大姐姐的麵前,行了個禮,輕輕喊了聲大姐姐。


    秦雨鸞輕聲應了一聲,拉起她的手往椅子上走去,頓時,拉著秦雨燕那隻手一高一低的感覺更深刻了。


    一個女子連路都走不端莊,走不好看,這讓人怎麽想,傅元姝記得,秦雨燕小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啊。她仔細看了看秦雨燕的表情,最後命令道:“去請大夫來。”


    ☆、60|第 60 章


    傅元姝親自說了喊大夫來,下人們自然馬上照辦的,不到兩刻鍾,大夫和背著箱子的藥童已經進了正院是大門。


    大夫被匆匆請到秦家,進了後院後又一路急走過來,唿吸有些不穩,他先是向秦傅氏請了安,又喝了遞上來的一盞茶,才被引著給坐在軟椅上的秦雨燕把脈。


    一把脈大夫就察覺到了問題,這秦二小姐前幾日也是由他看的,按理說膝蓋上的損傷該好了才對。怎麽短短幾日脈象又暗沉無力了一些,抬頭仔細看看她的臉色,發現二小姐麵黑縱線,好似有炎症在身。


    這後院的大家小姐,又不動刀不動槍的,頂天了拿根繡花針,拿把剪刀,好端端的怎麽會有炎症。難道是那些說不出口的後宅手段,可倘若是後宅手段,又怎麽會叫大夫,他心下一個沉思,就站了起來,照實說了。


    站在一邊的秦雨鸞自然也是聽在耳裏的,她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有些瑟縮的秦雨燕,又看看她的雙腳。於是向大夫說道:“今日我觀二妹走路姿勢左高右低,偶爾麵上猶有痛色,還請大夫為她查看一二。”


    此話一出站在外間秦雨燕身邊的一個管事媽媽臉色大變,連忙上前幾步站在秦雨鸞麵前,大叫道:“大小姐不可,女子的腳,怎麽能給外男看呢?”


    這個管事媽媽是劉姨娘過世前留給二小姐的,傅元姝也不計較這些小事,就讓她跟在秦雨燕身邊。在二小姐身邊的下人中倒是顯得身份超然一般,隱隱有高人一等的姿態。


    傅元姝冷哼一聲,馬上就有兩個粗使仆婦上來捂了她的嘴就往外帶。秦家下人中等級涇渭分明,親近的大丫頭另說,其他的在主子沒有說完話貿貿然插嘴,就要受罰。


    秦雨鸞也被她嚇了一條,麵色不渝,明明是一片好心,卻剛剛開口就有人出來打斷指責,誰心情也不會好。但在她被拖出去之後還是說道:“雨燕不論有什麽都放在心中,恐怕疼也不會多說一句,我真怕她的腳出了什麽事情,還是要勞煩大夫才好。”


    說罷去看秦雨燕,卻發現對方已經平靜了下來,沒了之前的害怕,整個人顯得非常乖巧,讓伸腳就伸腳,去脫她的鞋也不掙紮。心中頓時軟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問道:“怕不怕?”


    隻見秦雨燕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秦雨鸞,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清澈的眼裏滿滿都是信任。


    “娘說,讓我什麽都聽大姐姐的。”秦雨燕輕聲說道。


    劉姨娘的確是這麽說的,秦壽生不是長情之人,連她重病都不迴來看一眼就能知道,又能指望他對這個一年見不到兩次的女兒多上心。秦雨燕的未來,還是要靠在夫人和大小姐手上的。大小姐雖然名聲不佳,但不是任人魚肉之輩,隻要她願意,護住秦雨燕給她一個安穩的未來肯定不是問題。


    劉姨娘在後院不吭聲這麽多年,誰也想不到她囑咐了女兒多少話讓她記在心裏。看到秦雨燕這樣,秦雨鸞忍不住說了一聲乖,又摸了摸她的頭。


    秦雨燕的腳果然有大問題,鞋子脫下來一看,裹腳布上已經有血浸了出來,那血跡已經幹涸了,但仍有一股異味從裏麵傳出來。


    在場的幾人臉色都不好看了起來,這問題恐怕不小。


    檢查之下大夫也輕輕抽了一口涼氣,這樣血肉模糊又化膿的情況,應該是鑽心的疼才是,這二小姐也是能忍的。


    說起緣由,也不是沒有,因為劉姨娘憐惜女兒,不願意她早早受纏足之苦,在秦雨燕8歲的時候終於拖不下去了,才請人給她裹了。但是不知為何,秦雨燕的傷口特別不容易愈合,開始就燒了幾次,又斷斷續續一年才好,堪堪讓人鬆了一口氣。


    可是秦雨燕年幼,也不知道裹了的腳更要細心嗬護才行,不然這樣密不透風的包著,或是指甲長了釘到肉中,又是受罪。還好劉姨娘雖然一年大半的時間都歪在床上喝那苦藥汁,對這個女兒還是上心的,都會想到前頭去,隻等她長大些了自己學會做這些。


    可是還沒等到秦雨燕長大,自己就先不行了。


    秦雨鸞猶豫半響,問了一個大家都沒想到的問題:“不知道我二妹妹這雙腳,還能不能好。”這時候也沒個抗生素消炎藥什麽的,一直這麽下去,誰知道哪天就沒這個好運了。


    大夫道:“自然能好。”


    “大夫誤會我的意思了,”秦雨鸞視線看著秦雨燕,半響後沉聲道:“我的意思不是傷口能不能好,而是這雙腳,能不能再掰直恢複原來的樣子了。”


    傅元姝正想站起來說些大夫費心治療的話然後先行離開,誰知道聽了自己女兒說了這一句話,好懸差點沒有站穩,還是青葉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胡說八道些什麽!”傅元姝朝女兒喝道,這腳好不容易裹成這樣,可不是白白受苦好玩的。


    秦雨鸞卻是不聽,像是魔怔了一樣又問了一遍:“能不能再掰直了與行走無礙。”她死死盯著大夫,像是他嘴裏聽不到她想要聽得話,就能上去和他拚命一樣。


    大夫被她嚇了一跳,傅元姝看著她的樣子,眼中的沉痛一閃而過,突然間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白術白薇相視一眼,上前扶了秦雨鸞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白薇連忙又倒了一杯茶遞到她的麵前,柔聲說道:“大小姐可是累了。”


    秦雨鸞怔怔的看著這杯茶,裏麵的茶水還在杯中打著旋,像是一個小漩渦一樣。她頓了頓,將這杯茶接過來,慢慢的抿了一口。


    大夫也不知道該不該迴這個問題,隻看秦雨鸞向坐在椅子上低頭不知道想些什麽的秦雨燕,又是同樣一個問題:“雨燕,你怕不怕?”


    這迴秦雨燕沒有很快迴答她,而是仰著小臉看著她,才堅定的點點頭:“雨燕想好。”接著用期盼的臉看向大夫。她是真的想好,每年幾次不小心就會有這種鑽心的疼,她都快忘了腳踏實地好好走路是什麽感覺了。她做夢都想變迴原來的樣子。


    秦雨鸞臉上一鬆,露出了一個笑容,輕聲說了句:“好孩子。”又轉頭問道:“大夫,不知道可不可行。”除了大夫,誰都知道,大小姐這話除了為二小姐問,也是為自己問,屋子裏的氣氛頓時凝滯起來了。


    大夫又仔細看了看秦雨燕的腳,心中思考了一會兒,才搖搖頭說道:“請恕老夫無能。”


    這話一出,秦雨燕的笑臉僵在了臉上,秦雨鸞也像是遭到了重擊一樣,眼前一黑,差點吸不上氣。她靠在椅子上沉沉道:“雨燕的腳,像是用南邊那樣的裹法,也不像是完全折斷,這樣,也不行嗎?”


    大夫猶豫了一下,躬身說道:“請大小姐移步。”


    秦雨鸞還沒站起來,就聽秦雨燕喊道:“大姐姐,我想聽。大夫,我想聽。”


    一個女孩受這樣的苦楚,也沒哭鬧,讓人可憐又可愛。她這樣堅持,大夫隻能說道:“斷骨之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二小姐年幼,可腳上的骨頭已經第二次成形了,再去改,恐怕小半個腳掌就廢了,連路都不能走了。還不如,還不如……”


    這話沒說完,可誰都聽得懂其中什麽意思了,秦雨燕聽了第一句話原想說我不怕疼,可是要是不能走路了,還不如一直這樣呢?頓時眼裏就蓄滿了淚水,輕聲抽噎起來。這個時候她才真正的覺得,這腳,可真疼啊。


    秦雨鸞的手也顫抖了一下,她本想著自己的腳已經不能救了,卻沒想到秦雨燕的也不行。明白自己有幾分把後世的醫術錯想到這個時候的樣子,提出來白白讓秦雨燕跟著失望一次,心中頓時有幾分後悔,怎麽就沒人忍住在人後提?


    秦雨燕也頗為樂觀,知道沒有辦法了哭了一會兒就擦幹了眼淚,忍著疼上了藥才被抱到房間裏去,也沒喊一句疼。


    傅元姝的心像是被埋在密不透風的地下喘不過氣了,心中放下的憂慮又提了起來,她手放在太師椅的扶手上,捏的緊緊的。


    “你說,雨鸞會不會怪我。”要不是當年她的堅持,雨鸞也不會裹腳,要不是她的同意,也不會嫁給羅安。


    青葉聽了連忙說道:“夫人怎麽會這樣想,您這樣疼大小姐,大小姐又這樣孝順,要是讓她知道您這麽想,必然是要自責的。”


    夫人久久沒有說話,讓青葉覺得心中不安,良久,她才站了起來。先是雷厲風行的責罰了秦雨燕身邊的管事媽媽,又換了兩個穩重的大丫頭去二小姐身邊。連主子這樣明顯的不對都看不出來,留著又有何用,將她們降為三等不提。


    晚飯的時候傅元姝特地好好看了女兒幾迴,誰知道女兒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該吃飯吃飯,該夾菜夾菜,還哄得自己和她一起喝了兩碗湯。看的一邊站著的青葉姑姑眉開眼笑,終於放下了心。


    ☆、61|第 61 章


    秦雨鸞聽了他的話頓了頓,說道:“雨鵑自己左了性子,我們秦家又哪裏對不起她半分了?!”說到後來言語間頗有惆悵,顯然提起這個人她心中也不太痛快的。


    秦傳瑞一向愛裝模作樣,有一瞬間的失態已經是意外了,此刻他恢複了一些平靜,可語氣還是有些僵硬,幹巴巴問道:“自己左了性子?”


    秦雨鸞知道秦傳瑞對這件事是知道大半的,他這麽聰明,來龍去脈一猜就能猜個八jiu不離十。也無需遮掩了,可對方就算來龍去脈都知道也並不影響秦雨鸞把他當做自己情緒垃圾桶,提到了這個話題就開始對著他大吐苦水。


    特別是說到後來秦雨鵑去了英格蘭投奔了她二哥,二哥還幫秦雨鵑在報紙上出版文章。每次見到家信傅元姝就會想起這件事,一想起這件事她就不開心,她一不開心秦雨鸞就要遭殃。


    往日她沒人放在麵前讓她傾訴這些話,現在有這個機會怎麽會放過。


    秦傳瑞聽著這些繞口令一樣的話麵孔有些發青,可是眼睛裏的狂躁已經去了大半,隱約有了一些無奈,他扯了扯嘴角沒有同情心的說了一句:“那大小姐真是受累了。”


    秦雨鸞頓時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什麽話都不想說了。


    秦傳瑞低下了頭,雙手交叉就碰到了左手手心裏的疤痕,心中說不上酸甜苦辣什麽滋味。他對四歲前的事情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可是這疤痕的緣由可是一點都不敢忘,他現在時常進出秦家,日日也會看到秦家大門口的兩個石獅子,可是秦家的人已經將他忘得一幹二淨了。


    當年江氏帶著年幼的他上門在秦家大門前跪了三天三夜,可是秦家的人永遠都無動於衷。最後,他印象中最深刻的是那一日下了暴雨,雨水石子一樣打在他的身上,他渾身都發疼,想要離開,可是江氏卻低頭跪著,一動都不動。他恍惚感到頭頂卻被什麽遮住了,他抬頭一看,見到的是喪夫喪子之後狀若癲狂的秦田氏。


    要不是江氏替他攔了一下,這道疤痕,恐怕就不是在手心裏了。


    “那是因為,秦雨鵑是庶女吧?”不經意間,秦傳瑞這句話就說了出來,“要是庶子的話,肯定不會這麽容易了結的。”


    “也許吧!”秦雨鸞沉默了好久,才說道:“可庶子不是更容易的事了嗎?”


    秦傳瑞一頓,好像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麽說。


    “這個時代,男子比女子總是自由很多的,就算隻是庶子。也不要說嫡庶平等了,這對庶子來說不一定公平,可是對嫡子來說就公平嗎?”秦雨鸞看著他說道:“而且別的家中我不知道,秦家傳承了那麽多代,是有族規的,”她停了停,繼續道:“秦家族規裏就寫了,庶子年十五,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紀,就可以分出府去了。”


    說罷她兩手一攤看著秦傳瑞說道:“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十五歲娶妻就是好的了,這個時候都沒發育好呢?更不要說娶妻了。”


    秦傳瑞:“……”


    “可是你看,在秦家,庶子雖然地位上不如嫡子,但該有的一點都不缺,能讀書求學,也不會有人去養廢你。雖說分出府去,可是家產也不會少啊。你要是有能力,大可以在外麵闖出一條路來,家族中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攔著的吧!”


    “所以,秦傳瑞先生你怎麽能這麽黑我們秦家呢?”


    “……”秦傳瑞就這麽僵硬的看著她沒有說話,秦雨鸞也鬼使神差一樣,看著他的樣子,就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心中對秦傳瑞的身份隱隱有了一些猜測,難道他是哪個家族中的庶子?後來被趕出來的,瞧他這麽苦大仇深的。


    “至少,我覺得秦家對庶子和其他家族來說,已經好了太多了。”說到這裏她又有些奇怪:“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父親那一輩的庶子好像並不是這樣,完全是靠府裏接濟的,好像沒有一點生存能力,也不知道當年出了什麽事?”


    秦傳瑞心中鈍鈍的發疼,迴想起他年幼時和江氏相依為命的種種眼前就一陣陣發黑,想要咆哮出來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腦子更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如何思考。


    恍惚間他想到,要是當年他父親沒有死心眼的盯著秦家,要是他父親當年帶著他和娘遠走他鄉,現在他是不是就會換一種結局。江氏也不會靠做皮肉生意將他養大,等他長大一點有能力讓兩人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的時候,她已經得了那種見不得人的病,治不好了。


    秦傳瑞恨秦家,恨他們苛待庶子;恨父親,恨他生而不養;也恨江氏,恨她為什麽要用這種方法來活下去。可是他恨的人中,生他養他的人已經不在了,那麽多年下來隻剩一個秦家。而這些年來,他跟在秦壽生身邊也查了不少當年的事,不得不說,秦雨鸞說的差不了太多。


    秦家當年並未對不起他父親多少,反而是他的父親,將秦家攪了個天翻地覆。秦傳瑞年少的時候想著活下來,長大一點就想著向秦家報仇,後來卻發現事情根本不像他想象的那樣。報仇的心思淡了,可是人生這一輩子,已經沒了方向,得過且過了,也就這麽一直留在了秦家,直到現在到了秦雨鸞的身邊。


    兩人居然對庶子這個詞談了半響,後來相對無言,秦雨鸞看著他的樣子,吸了一口氣,裝作沒有看到對方青青白白變換的表情,埋怨道:“你看看你,提到這些讓我不痛快的事,心情好不容易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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