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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片刻,他開了口,“我明日一早便要離京北上,你若是記起來,隨時聯係我。”


    她沒有迴答,氣息卻明顯地不穩起來。顯然,心情又緊張了,說不定此刻正繃緊著身體,害怕得想要大哭。


    他見狀神色黯然,說了一聲保重,便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房間,吩咐沈瞳好好照看姑娘,便領著沈默離開了。


    他並不知道,就在離開後沒多久,床上的人就帶著哭腔喃喃自語了好一會,含糊不清地述說著“囡囡是容容,要迴家找娘親”之類。


    可惜的是他並沒有聽見,否則一定能夠從中意識到不對勁來。


    而更應該察覺到這一點的人,此刻正晃晃悠悠地坐在馬車上,時不時就心癢難耐地挑起簾子,往外看去。


    “囡囡可是想爹爹了?”


    雖然這行為不妥,雲宣氏卻並沒有阻止女兒。


    顏舜華笑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就這麽安靜地從挑起的一角空隙裏往外探看。


    如今她們正在官道上,大路寬敞,卻很少看得見屋舍,顯然已經出了城,行進在野外。


    目前瞧著地勢起伏不大,她猜是在平原地帶。因為天空飄著小雪的緣故,周圍都是白茫茫一片,樹木不少,多數都是光禿禿的被白雪覆蓋,還有少數常綠的喬木,看得出來葉子多為針狀,並不像南方常見的都是闊葉林。


    她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醒來的時候她確實是失憶了。


    可是就在昨日一大早離京的時候,她突然頭痛欲裂地想起來,自己名字應當叫顏舜華,來自二十一世紀,而不是身邊人所認為的那樣,是大慶朝的雲雅容,一位有些淘氣的大家閨秀。


    遺憾的是,目前能夠迴憶起來的都是一些碎片化的畫麵,盡管她努力地想要捋順其中的脈絡,卻還是難以完全消化那些瑣碎卻又龐大無比的信息。以至於如今但凡她稍微迫切一些地迴想,頭部就會像被針紮一般,隱隱作痛。


    有時候,夜深人靜甚至會出現幻覺。像是有什麽人在喚著她的名字一樣,或焦急擔心,或憤怒頹喪,或傷心無奈,最後都歸於糾結與平靜。


    她一直沒有做聲。每一迴幻覺出現,她要麽側過身睜大著眼睛看向牆壁,要麽就幹脆閉上眼睛,任由那聲音像小人打架一樣翻來覆去地在耳邊呢喃。


    幸運的是,這個讓她覺得熟悉卻又煩擾的聲音隻會在臨睡前出現,與她想事情之時的頭痛症狀相伴而來,慢慢的,也不會讓她覺得太過煎熬。


    雖然心知肚明是幻覺,那個男聲卻的確替她分散了一些對於疼痛的注意力。


    就是很奇怪,她搜索記憶時明明沒有那個獨特的男聲。卻還是詭異地覺得熟悉無比。


    她放下簾子,不再去看那些千篇一律的風景,反而是捏了捏鼻梁,末了打了一個哈欠。


    “困了?娘抱你睡一會?”


    車廂裏的空間極大,完全足夠兩個成年人攤開手腳睡覺,但是顏舜華還是搖頭拒絕了雲宣氏的提議,隻是換了一個姿勢,依舊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雲宣氏見狀微微斂眉,想要主動湊過去抱她,在眼神觸及她臉上的倦色以及隱隱的排斥時。還是收迴了伸出去的手。


    人還是那個人,但是莫名其妙地卻與她這個做母親的有了明顯的隔閡感。如果不是救她的邵珺親口說,當時被救的人還有半夏,恐怕她都要以為閨女被人暗中掉包了。


    她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卻不知道,顏舜華此刻也僵直著身體,心裏苦笑不已。


    莫名其妙地穿越時空,哪怕她向來適應力不錯,事到如今,也還是頭大如鬥。


    目前她隻知道這裏是大慶朝。這具身體名字為雲雅容,麵容肖母,身高似父,十二歲。


    父親雲霆是正四品官員,剛剛就任洪城知府,母親宣璿為正二品禮部尚書宣信的長女。另外還有一個九歲的弟弟雲尚彬,一對剛滿七歲的雙胞胎妹妹雲雅芬、雲雅芳。


    至於其他龐大的親朋好友關係網,那個性子跳脫的貼身丫鬟半夏與穩重卻緊張萬分的滿冬雖然聯合起來說了一大通,當時剛醒過來茫茫然的她卻並沒有聽進去多少。


    後來見到宣璿,麵對陌生的環境,也下意識地選擇了少說話,迴到京城見到各路親戚問候,也是擺出了一副木呆呆的樣子敷衍過去。待得記憶迴轉,得知自己壓根就不是這兒的人,她就更不敢亂開口了。


    因此直到現在,她也滿腦子漿糊,完全搞不清楚是怎麽一迴事,這些古色古香的人物與擺設是怎麽來的,或者更確切一點說,她是怎麽憑空出現在這裏。


    一點都不科學!


    她心裏一邊腹誹,一邊卻隨著胡思亂想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雖然大夫說外傷都不礙事,恢複的七七八八了,但是這具身體畢竟受到了驚嚇,尤其是纏著紗布的腦袋三不五時地就會刺痛一番,故而還是難敵困意。


    直到她唿吸規律,顯然沉沉地睡了過去,雲宣氏才慢慢地挪動到女兒身邊,輕柔地幫她捋好亂發,又掖好被子。


    醒來之後,長女就時不時會頭痛,不喜吵鬧,也不喜碰觸,與以往愛說愛笑調皮搗蛋的模樣截然相反,嫁入邵家做主母的好友甚至戲言她終於是得償所願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掌上明珠須要經曆九死一生的險境,才會變成如今這般端莊嫻靜,她寧願像孩子小時一樣,無限度地寵著她,甚至縱著她。


    隻是反過來想,倘若她在小時候就嚴格要求孩子,恐怕長女也不會膽大包天地趁著她們在邵家做客的時候逃之夭夭,以至於後來發生撞船事件差點喪命。


    千金難買早知道。


    雲宣氏苦笑,她如今硬起心腸,將不願意離開京城的長女帶往洪城,恐怕已經遭到孩子的埋怨了吧。


    哪怕失去記憶,天不怕地不怕的雲雅容,還是會下意識地知道自己懼怕父親,故而對旅途產生遲疑,對她這個不稱職的母親心生排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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