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太初宗主之名,魂魄修為為祭,願乞神龍之威,逐四方強敵!”梁九離滿臉凜然之色,聲音如同戰鼓,他的皮膚之上忽然出現宛如龍鱗般的紋路,繞在他身周的罡風愈加強烈,任何人都無法近身。


    “這是什麽”焚天閣閣主段天皺眉望向白庭筠。


    白庭筠卻也是滿臉震驚。


    隨著梁九離這一番話,不寧山脈大大小小數百座山峰都忽然升起無數道白光,這些白光都匯聚在了太初門最後方的一座千仞之峰上,漸漸聚成了一片詭異而龐大的漩渦,緩緩轉動著。


    這是太初門所有宗主在繼位之時,都會得到的護宗秘法,以自己的魂魄生命為祭,請出太初山下鎮壓的龍神之威,守護宗門。


    白庭筠自然不能得知。


    漩渦之中,忽然飛出一隻青黑色五爪巨龍虛影,張牙舞爪地衝向梁九離之所在,隱入了梁九離的體內。


    四周圍著他的人都恐懼地四下散開,這巨龍帶來一股龐大的威壓,讓梁九離一時間竟有了返虛前期的修為。


    “吼——”梁九離嘶吼一聲,從半空中躍下,展開了瘋狂殺戳。


    遠處的漩渦仍在緩緩旋轉流動著。


    漩渦之下,正是青棱、唐徊與杜照青所在之處。


    杜照青亦看見天上異相,他不知出了何事,臉色驚疑,手中的黑芒卻是毫不留情地揮向青棱。


    站起來的青棱,雙目血紅,對於天空異相毫不在意,眼中隻有無盡殺氣。


    她勾起一抹邪戾的笑,指尖沾滿殷紅的鮮血,印在了頸間的縛魂珠之上。


    “破。”


    輕輕一聲,頓時風雲驟變!


    縛魂珠裏,封著她三縷救命元魂。


    一道虛影在她背後升起,赫然是另外一個青棱。


    那青棱虛影,明明與青棱生得一般無二,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氣度,星辰之璀璨尚不及她眼中光芒之半分,眉宇間是與天地同威的浩然之色,叫人無法將注意力挪開,卻亦無法直視她。


    然而令杜照青震憾到忘記恐懼的,並非她的模樣,而是從她身上驟然傳來的毀天滅地的力量,瞬間令他喘不過氣來。


    他的反應十分之快速,立刻便收迴了手上攻擊,轉身逃離。


    青棱虛影似笑似諷地看著杜照青,手淩空一抓。


    青棱肉身亦是同樣的動作,紅眼中露出邪侫詭異的神采,手中抓起一道紅光,緩緩送出。


    那紅光化作一隻鳳凰,清亮的鳴聲震徹天宇,杜照青逃不過它的攻擊,生生被它從後背穿過。


    不過眨眼功夫,杜照青連一聲痛唿都無法發出,便緩緩倒在地上,鳳凰從他身上啄出元神,他的元神吱吱亂叫著,被鳳凰一口啄食下去,徹底失了生機。


    返虛後期的修士,是整個萬華神州最巔峰的存在。


    那一聲鳳鳴,那一股龐大威壓,由峰上傳下,籠罩了整個太初門。


    除了被龍神附體的梁九離外,所有正在鬥法的修士均自動分開,驚疑不已地看著那個地方。


    他們並不明白那股比龍神還龐大而恐懼的力量,是屬於哪一方的。


    “跑啊!”忽然間妖修間有人一聲尖叫,整個妖修軍隊便開始向外潰逃。


    妖修向來各自為政,為了利益驅使才結為一體,如今先是龍神,再是青棱,頓時將他們嚇得毫無戰意。


    妖修一亂,魔門也無力堅持,軍心大亂,他們本就是貪生怕死之徒,如今更不願意多留,此行已搶了無數法寶也算是有所得,他便都向後逃去。


    青棱並不知道太初門上這一切,她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那一縷救命元神隻能撐得片刻時間,杜青照既然已死,這縷元神便如塵煙漸散。


    虛影淡去無蹤,青棱渾身顫抖著,強大的元神讓她本就重傷的身體如同被掏空一般,她看了被死氣包裹的唐徊一眼,身體卻一軟,眼前一黑,再度跌在了石堆之間,諸事不知。


    身邊那一團死氣忽然間迅速旋轉了起來,數道幽藍光芒從死氣之中透出。


    黑霧般的死氣漸漸消失,露出了與唐徊擁在一起的素縈。


    唐徊仍舊抱著素縈,手中一道冥火卻穿透了她的胸口,死氣從她胸口中一點點消失。


    素縈麵色悲哀地開口:“唐徊,你又再殺我一次!”


    “素縈早被我殺死,如今你隻是一具徒有她模樣的傀儡罷了,我如何殺不了你。”唐徊聲音一狠,冥火大盛,瞬間將素縈的魂傀燃燒成煙。


    再見素縈,隻是讓他更徹底的遺忘。


    唐徊收起冥火,臉色蒼白,一身白衣已是衣袂殘破,狼狽不已,唯有那雙眼神,仍是八方不動的冷冽。


    他四下一看,先是看到杜照青的屍體,想起被死氣包裹的時候,那股四麵八方湧來的可怕力量,他以為來了新的修士,敵我不分,情急之下用了冥火本源之力,才從死氣之中出來,但出來後四周卻是一片清靜,除了天空中流轉不停的漩渦。


    唐徊滿眼疑色地再是一望,便看到倒在石堆上的青棱,他搖搖晃晃地朝著青棱走去。


    冥火本源讓他體內被壓製的寒氣有了蠢蠢欲動的跡象,他腳步已虛浮。


    青棱渾身都是血跡,雙眼緊閉,頭發淩亂,一副垂死的模樣,唐徊伸手在她手腕上一搭,查覺到微微的脈動,知她暫時沒有大礙,便準備帶她離開,豈料才剛要抱青棱,忽然間地麵一陣震動,天空中的漩渦瘋狂的流轉起來,一股龐大的吸力自天上傳來,直欲將這山上一切事物都吸進去。


    他並不知道,龍神之威在梁九離身上隻能撐得盞茶時間,便要迴歸,而此時梁九離已是強弩之末,龍神虛影已從他身上飛離,朝著漩渦而去,連帶著漩渦亦生出一股強大吸引之力。


    狂風四起,而青棱毫無意識,整個人已經飛起,唐徊見狀,忙拉住她的手。


    然而漩渦的吸引力卻越來越強大,唐徊已漸漸拉不住青棱,整個人亦隨著青棱慢慢離地。


    這個時候,他隻需要放手,任青棱自生自滅,他還來得及離開這陣奇特的吸引力。


    唐徊眼神數變,他一生殺人無數,從未有過半刻心軟,做任何事情,都是以利益為大前提,收徒亦是一樣。隻要他放手,便可逃走,但他的手卻遲遲沒有鬆開。


    他隻覺這手若鬆開,便會有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從他心頭消失,當年的素縈,他沒有能力保護,隻能親手將她殺死,那時他誓要奪得天地之力,讓這世上再無可傷他之人。


    當年素縈的容顏、杜照青的笑容,自他腦中閃中,杜昊的恭順、卓煙卉的嬌纏,一一掠過,最後都停在眼前青棱身上。


    他的人,隻能由他來定生死。


    唐徊神色一定,手便抓得更牢。


    他這一生隻有這一迴慈悲,若死,萬事成灰;若生,便以這慈悲成就絕情,渡他心中之魔。


    龍神歸位,漩渦急流,瞬間將唐徊與青棱都卷了進去。


    第74章 異界(74-89為倒v喲)


    “啊——嚏——”


    驚天動地的噴嚏聲打破了山野的寂靜。


    青棱被一陣徹骨的寒意給凍醒,醒來時整個鼻頭冰涼發癢,足足打了十個噴嚏才緩和下來。四周一片寂靜,連一絲鳥獸蟲鳴的聲音都沒有。


    青棱僵硬地坐起來,全身骨頭都隨著她的動作酸痛不已,關節發出脆響,皮膚上是一陣陣刺疼,寒冷沁入心肺,她不禁奇怪,自從經脈重塑,她能自由運轉吸納靈氣後,就很久沒有感受過外界的寒冷了。


    她下意識就開始動轉靈氣,來抵禦這裏的寒冷,這一運轉,才發現身體裏麵空空如也,半絲靈氣都沒有,若非她與噬靈蠱已通過魂識虛空建立了一絲心靈感應,隻怕她會以為自己變迴了數十年前一身凡骨的自己。青棱心中一驚,才轉頭開始打量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幽青色的天空,那不是屬於凡間天空的顏色,四周是一片廣闊無垠的田野,可以毫無遮擋地望見天地的交融處,深淺不一的綠色一路延伸到天上,像一條巨大而厚重的綠毯,把整個天地都嚴實地包圍。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青棱的記憶停在自己解開了元神封印殺了杜照青,再往後,就是徹底的黑暗,而那黑暗中,似乎有一隻手,緊緊抓住她,想把她從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扯出去,可最後到底怎樣,她卻毫無印象。


    “你醒了?”冷冽的聲音忽然響起。


    青棱冷不丁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轉過頭才發現身後坐了個人,白衣殘破,發絲散落,不是別人,正是唐徊。


    “師父!”青棱驚詫地叫道,這一叫,吸入一口冷氣,頓時喉嚨一癢,她便沒命地咳了起來。


    天,似乎又冷了一些。


    “吃了它。”唐徊遞給她一顆丹藥。


    是祛寒丸,用來治療一些寒毒,必要的時候,也能禦寒,就像現在。因為體內受冥火反噬,唐徊總是隨身帶著祛寒丸,並未放在儲物袋裏。


    青棱將藥丸吃下,一股灼熱自腹中升起,漸漸化成暖流遊走全身,寒意頓減。


    “師父,這是哪裏?我們怎麽會在這?還有,我的靈氣全部消失了。”青棱問出一連串問題來。


    “不知道,我也一樣。”唐徊迴答得很簡單,臉上有種病態的蒼白,讓他原來冷漠的麵容,顯得愈發清俊,“既然醒了,就走吧。”


    唐徊沒給青棱休息的時間,徑直站起來朝前走去。


    真的就隻是用雙腿走!青棱邁開酸痛不已的雙腿追上去。很快的,青棱就發現,他們不僅失去了靈氣,失去了法力,就連儲物袋也無法打開,法寶失靈,仙寵也出不來,所有修仙界的東西到了這裏,都毫無用處,他們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凡人。


    可悲劇的是,這個陌生的地方,並不是凡間,因為這片荒蕪的土地上,她感受不到半點靈氣的存在,也沒有任何人跡存在,這裏像一個被神遺棄的地域,暗暗藏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


    一連走了數天,天空暗了又亮,亮了又暗,青棱終於分辨出這個地方的白天黑夜,白天是青白無雲的天,夜晚是幽青無月的天,這是個晝夜溫差很大的地方,一天中就能將四季嚐遍,夜晚最冷能下起綿綿大雪來,到了白天就化成積水,天慢慢熱起來,最熱之時整個天地像個炙熱的蒸籠。比如現在,青白的天空中沒有烈日,卻散發出詭異的熱度,青棱滿身大汗,鬢邊發絲粘在額上,隻感覺連唿出的氣也是熱的。


    唐徊並沒比她好太多,蒼白如紙的麵容上,緊抿的唇卻紅得出奇,他並不像青棱那樣大汗淋漓,竟連一滴汗都未曾有過,一身白袍已是殘破髒汙,他卻像個習慣奔波的旅人,沒有絲毫嫌惡。


    “師父,喝水。”青棱自包裏掏出一個水囊,遞到唐徊麵前。


    從前當凡人的時候,她常常進山,一去就是數月,這些東西都是必備,後來重迴仙界,這個習慣卻沒有改變,如今派上用場了。


    水囊裏裝的是夜裏積雪所化的水,走了這麽多天,他們就沒見過其它水源。從前能吸納靈氣,還有仙果靈丹供給,可以很久不進食,但如今在這一窮二白,連靈氣都沒有的地方,他們也和凡人一樣會餓會渴,隻是耐饑渴的時間比凡人來得長罷了。


    水囊裏沒剩多少水,要撐到夜裏下雪,唐徊看了眼嘴唇幹皺的青棱,搖搖頭。


    青棱抹了抹臉上的汗,抬起水囊,隻喝了一小口,雪水已變得溫熱,有些甜,很是滋潤,她又倒了一點水在手心裏,把萎靡焉然的肥球掏出來,喂給它,這個家夥一直呆在她的挎包裏,一路跟到了這裏,青棱自然無法不理它的死活,再困難的境界,有她一口水一口飯,也就有它的一份。


    什麽時候,她的要求又變迴凡人那樣,一口水一口飯,能活下去就好了?


    “師父,這麽走下去也不是辦法,沒有吃食,我們撐不了多久的。”青棱望著無垠的原野道。


    唐徊抬眼四望,卻一籌莫展,青棱說得沒錯,這片原野上連一隻鳥獸都沒有,地上沒有半點可食用的東西,再這樣下去,恐怕他們真要啃樹皮了。


    “再往前走一段看看。”唐徊開口,做迴凡人的滋味不好受,他想過會死,想過會有各種危險,卻獨獨沒有想過會變成凡人,縱一身修為亦無處可施。


    留在原地是死,往前或許還有希望。青棱亦無他法,隻能跟著他的腳步朝前去。


    轉眼又是十多天過去,青棱修為不如唐徊,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接近極限,唐徊亦不好受,他修仙幾百年,見慣生死,習慣仙界詭譎多變的危險,卻不想如今竟被饑餓所苦,若是餓死,隻怕到了九泉之下,杜照青和素縈都會笑活過來。


    噢不,這二人元神盡滅,魂魄已散,隻怕九泉之下,也隻有他一人獨行。


    “山,山!師父,那是不是山?”青棱灌了鉛似的身體,忽然興奮地跳起來,餓得迷離的眼眸,綻放出異彩來,活似眼前擺了一大塊燒肉。她不再顧忌唐徊的身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手掌上的溫熱透衣傳來,與他身上的冰寒成了鮮明的對比。


    唐徊微微一震臂,卻發現她的手抓得緊,便也隨她去了,倒是那絲絲縷縷順著手臂而來的溫暖,令他一瞬間有了擁抱的念頭。


    前方的異象他早已注意到了。天空中一陣淡青的霧氣,隨著風的方向緩緩流動,墨色的山尖偶爾會透過繚繞的雲霧出現在他們麵前,遠遠看去像是一幅會動的畫。


    幻覺?還是海市蜃樓?唐徊並無任何喜悅,看見山,並不代表那裏會有他們目前需要的一切。


    “師父,你的身上怎麽這麽冰?”青棱的聲音忽在他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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