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謝,這是我孫女,叫謝明慧,今年七歲,是個小調皮蛋。”老人做了自我介紹。正在吃東西的謝盈虧也友好地伸出手說:“你好。”


    “這丫頭吃了你做的菜以後就不肯吃其他的人做的菜,一連好幾天在你的店裏訂了外賣。”


    “沒關係的。”趙安安笑著說。


    好丫頭,真夠沉得住氣的。關於那天的事情隻字未提,也不問一句。


    謝兆文說:“丫頭,你就沒有問題想要問我?”


    趙安安笑了笑說:“您覺得我應該問你什麽呢?”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眼神晶亮。


    “哈哈哈,是個好丫頭。”謝兆文大笑。


    趙安安走的時候,謝兆文說:“明慧的父母都走了,又沒有兄弟姐妹,平日裏對著我這個糟老頭子也夠悶的,你有時間就多來陪陪她,順便也給我燒幾道菜。”


    趙安安笑著說好。這座華麗的莊園,看起來金碧輝煌,貴氣得不得了。但住在裏麵的爺孫兩人顯然是寂寞的。


    **


    從謝家迴來,趙安安接到了陳小龍打給她的電話。電話裏,陳小龍問趙安安最近是不是認識了一個叫謝兆文的人。


    ……他們的消息夠靈通的。


    “你們怎麽知道的。”


    “你別管我們怎麽知道。我告訴,那個謝兆文是個危險份子,你不要接近他。”


    “……是他在接近我。”


    盡管老人掩飾得很好,但趙安安還是看出了一些端倪。那晚之後的接觸顯得很刻意,就算喜歡趙安安做的飯菜,那樣的表現也太過於明顯。


    那邊頓了一下,好一會兒之後才說:“你要小心應對,我和劉老頭過兩天就迴去。如果謝兆文邀請你去哪裏的話,你一定要拒絕。”


    趙安安答應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陳小龍的語氣很嚴肅,看起來是件大事。


    過了沒兩天,謝兆文果然派人送來請柬,說是謝明慧的十七歲生日宴,希望趙安安能到場替她辦一場宴席。趙安安稱病拒絕了。但是隔天,謝兆文就親自上門來邀請。


    趙安安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咬牙便答應了。當天晚上,趙安安隻負責廚房裏的工作,根據廚房提供的食材製作宴席菜單。


    中式宴席料理的順序是冷盤,熱菜,甜點。六個冷盤三葷三素,十二個熱菜,其中一個是主菜,之後再上六道甜點。


    主菜是八寶鴨子。八寶鴨是用帶骨鴨開背,填入配料,扣在大碗裏,封以玻璃紙蒸熟,鴨形豐腴飽滿,原汁突出,出籠時再澆上用蒸鴨原鹵調製的蝦仁和青豆,滿堂皆香。這菜湯汁肥濃,鴨鹵酥爛,香氣四溢,滋味鮮美。


    在做的時候,趙安安留意到廚房準備的板栗跟鴨肉同食會引起一些特殊體質的人中毒,於是用山藥換下了栗子。


    她的這一動作很快被上報上去。謝兆文麵露微笑,在來者的耳邊耳語了一番。來者得令便下去了。


    眾多賓客中,有一位主賓,是飲食界的大亨周逸北。他與謝兆文的南北之爭持續數十年,一直不分高低。此次借著謝明誠的生日宴,兩個人打算握手言和。


    席間推杯換盞,兩人各自說著恭維的話。在宴席開始的時候謝兆文說:“我知周兄喜愛家鄉小吃,特地在蘇州尋了麵點師傅,做了些精致的點心。”


    蘇州點心以精致聞名,味道也是經典。其中鬆子黃千糕,是春末夏初的時令糕點。輕咬一口,鬆軟細綿,鬆子的清香和焦糖的甜香充盈齒間。這道點心也是周逸北的最愛。


    放在平日,周逸北一定會吃出這糕點裏麵夾雜了栗子粉,但是他剛才喝了濃茶,如今嚐不出細微不同的味道。


    宴席開始後,憑著趙安安高超的廚藝,所有的人都被這種味道深深折服,周逸北更是對那道八寶鴨子愛不釋手。但栗子粉與八寶鴨子同食,會因體質的不同而產生不同的反應。周逸北恰巧就是會產生嚴重反應的那一類人。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作者菌百度了一下,製作八寶鴨子的時候確實用了栗子,但是栗子和鴨肉同食會食物中毒也是真的。


    作者菌表示很迷惑。有沒有哪位小天使知道正確答案能給作者菌傳道解惑啊。


    今天是澳門迴歸十六周年,撒花慶祝!!!


    ☆、chapter12


    chapter12


    等趙安安完成了整個宴席的菜肴之後,她的後背已經被汗浸濕了,好在她提前帶了換洗的衣物。


    一樓的洗手間人非常多,趙安安隻能到樓上去,她低著頭走路,沒注意前麵,結果撞上了一個人。


    “對不起,對不起。”趙安安連聲道歉。等她抬起頭來看的時候,卻發現一位中年人神色痛苦地躺在地上,他的雙手放在腹部,眉頭緊鎖,額頭上出了很多虛汗。


    不是我撞的吧?趙安安愣了一會兒,丟下手裏的衣服,跪到那個人身邊。


    “你怎麽樣,你沒事吧。”


    他唇色有些發紫,雙手用力地按著腹部,頭上不停地冒著虛汗。趙安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向那人詢問,但他根本不能迴答她。這時候趙安安注意到他胡子上有些白色的粉末,她用手拈了一些放在鼻子下麵嗅了嗅又嚐了一點。


    這是栗子粉!!!是誰在做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今日的主菜是八寶鴨子,趙安安已經用山藥替換了栗子,沒想到還是有人因此而食物中毒。她雙拳緊握,憤怒不已。她記得很小的時候趙承君就教她,料理是帶給人幸福的東西。因為每次吃到趙承君做的東西,她都覺得非常幸福,她絕對不能原諒有人用料理來害人。


    趙安安將中年人扶到包間裏,從廚房熱了牛奶讓他喝下,又去廚房熬了綠豆粥喂他食用,半個小時候,這個人蘇醒了。


    “你叫什麽名字?”他問。


    “我叫趙安安。”


    “很好,我記住你了。”中年人起身離去。


    趙安安記得他的眼神,那是一隻獵豹即將對獵物發起攻擊的眼神,說明他知道有人在害他,也不想忍氣吞聲。


    她換好衣服之後正要離去,看見了坐在外麵的謝明慧一臉委屈。


    “你怎麽坐在這裏啊。”趙安安問。


    “爺爺不讓我進去。”謝明慧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都是明晃晃的大水滴。


    “為什麽呢?”


    “爺爺請了有名的糕點師傅來做糕點,我一時饞嘴,偷吃了一些,被他發現以後,他就不讓我上席了。我最愛吃八寶鴨子了,爺爺最討厭。”謝明慧撲在趙安安懷裏發泄著小脾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趙安安腦筋一轉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原來這一切竟是一個局,她自己成了被利用的一把刀。謝家老爺,真真是好高明的招啊。


    趙安安迴來之後,謝兆文給她打過電話,她掛斷了,賬戶上打給她的酬勞,她也原封不動地退迴去。然後,謝兆文就親自來找她了。


    “好丫頭,這些是你應得的酬勞。”他把信封推到趙安安麵前。


    趙安安到底年輕氣盛,她橫眉冷對,吹胡子瞪眼的。


    謝兆文是何許人也,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都成精了。趙安安對他這副模樣,再加上周逸北毫發無傷悄無聲息地離開宴席他就知道出事情了。


    “丫頭,你還小。”他歎了口氣說。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不像你想象得那樣簡單。我們活在這世上,有太多的無可奈何,也有太多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哼。”趙安安冷笑。“謝老爺不必向我一個黃毛丫頭解釋任何事情,畢竟我還小,我還什麽都不懂。但是有一點我非常清楚,那就是——我不能原諒把料理當做殺人工具的人。”


    趙安安此刻就像一隻受了刺激的河豚,圓滾滾的身軀裏都是氣,周身長滿了刺,誰碰就紮誰。


    謝兆文也沒再說話。他最後看了一眼趙安安便走了。但趙安安總覺得他那一眼蘊含的信息太多,她猜不透。


    不久之後,趙安安聽到一個消息,連鎖餐廳之王周逸北將吸金市場轉向中國,徹底撤出英國,由謝氏企業做大。這時候陳小龍和劉一刀迴來了,秘密地將趙安安接到了意大利。


    他們不曾向趙安安解釋一字一句。但趙安安總覺得有一個神秘的漩渦,正在向她靠近。


    在意大利,陳小龍和劉一刀將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與趙安安,並且將發生在十五年前和十年前的兩段往事娓娓道來。


    意大利的雨季正開始,外麵的天空布滿了淺灰色的雲仿佛就要壓下來,碩大的雨點打在玻璃窗上霹靂拍啦地響,連吹過來的風都帶著些微寒意。趙安安捧著一杯熱咖啡坐在沙發上聽兩位老人講述過去的故事。


    “我和老劉和老陸是趙氏菜譜的第三代傳人。老陸的全名叫陸成俊,家中排名第五,我們都叫他陸老五。他是陸瀝川的親生父親。”


    趙安安很震驚,陸瀝川的生父與陳小龍和劉一刀竟是同門師兄弟。但是陸成俊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


    “他知道嗎?”


    劉一刀搖搖頭。“他原來知道,但是這個孩子,太敏感了。十五年前發生的那件事太震驚了,傷了他的心,他大病一場之後就都忘記了。”


    趙安安忽然對那個大冰塊有了一絲憐憫。


    “在我們之中,陸老五做菜的天賦最高,手藝也最好,名氣比我們兩個要大得多。他出師那會兒,很多大酒店都來搶人,陸老五最後跟了謝兆文。”


    謝兆文!!趙安安睜大了雙眼看著陳小龍,後者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那個謝兆文。他那時候在中國開酒店,連鎖一片一片的,非常多,而且手下的廚師大多是星級廚師,都非常厲害。陸老五選中他,也是因為他想在那裏學到更多的東西。


    但是謝兆文,他並不是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他是個笑臉狐狸,一副黑心腸全都藏在虛偽的笑容底下。


    陸老五憑著自己的手藝和一腔的做菜熱情,很快得到金掌勺的位置,專門替謝兆文操辦各種宴席。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謝兆文宴請了一些有頭有臉的上流人士,由陸老五掌勺。那是一場饕餮盛宴,賓主盡歡,老五的手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交口稱讚。


    但是第二天,酒店就被查封。昨日去參加宴席的幾位重要賓客死亡。調查之後的所有證據都指向擔任掌勺位置的大廚,他在藥材湯裏放錯了藥材,導致賓客食物中毒。可是這一切發生得太過於巧合,巧合得讓人不得不去懷疑。無奈當時的科技還不發達,我們找不到任何證據可以為陸老五開脫。他被判了無期徒刑。


    十年前,我和劉老頭在無意中得知這件事情跟謝兆文有關係,我們在暗中調查,卻意外發現,之前脫離師門的鍾永得竟然也在他手下效力。


    當年,我們的師傅收了我們四個師兄弟一起學習廚藝,鍾永得年紀最小,但是領悟力很強,學東西比我們快多了,被稱為天才,才華和能力都在陸老五之上。但是他漸漸不滿足於在師傅那裏得到的東西,他有更大的野心,而且我們發現他利用料理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師傅很生氣將他逐出師門。我沒想到他會在謝兆文手下工作。


    那時候,謝兆文說,讓我們跟鍾永得來一場廚藝對決,如果他們輸了,就坦白一切,把陸老五放出來。但是如果我們輸了,就永遠不能再以廚師的身份踏進飲食界一步。


    那日的比賽,我們全力以赴。但是中途因為謝兆文暗中陷害我們,讓我們慘敗,從此失去了廚師資格。不久就傳來了陸老五在獄中暴病身亡的消息。我們都認為是謝兆文幹的,但是沒有任何證據。而且在那之後,他幾乎銷聲匿跡,不再出現。


    兩年前,我們偶然查探到鍾永得在c市開了一間餐廳,但不知道是哪一間,一直在暗中調查。謝兆文其人,從來不做沒有計劃的事情,如果他此時在c市開餐廳,必定有所圖謀。


    但我們二人不好直接出麵,一直想收一個徒弟代替我們出麵。遇見你也許是上天的安排,你做菜的天賦極高,比起當年的鍾永得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幫幫我們。


    ***


    時間一晃就是三年。c城的初春,雲深霧繞,熟人對麵不相識。趙安安下了飛機是淩晨六點,整個城市才剛剛開始蘇醒。


    離開三年,這裏已經是一番新的麵貌。她沿著迴家的那條路慢慢走,將現在的景象與腦海中的記憶進行對比。自在的微笑浮現在她的嘴角,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當她踏進家門的時候,屋子裏飄來熟悉的香味,一定是柳晴晴在做早飯。


    “媽,我迴來了。”趙安安突然出現把柳晴晴嚇了一大跳,手裏的勺子掉在地上發出“哐啷”一聲響。正在衛生間洗漱的趙東霖也探出頭來。


    “爸。”趙安安叫他。


    兩個老人就像僵住了一般,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趙安安跑過擁抱柳晴晴,用臉在她身上蹭來蹭去。


    “媽媽做的飯好香啊。”


    柳晴晴拍了一下趙安安的肩膀:“怎麽迴來之前不說一聲,也好讓你爸去接你。”


    “是呀。大早上的,車很難打吧。”趙東霖說。


    趙安安搖搖頭,“我坐公交車迴來的。”


    “來,讓我看看我閨女變了沒有。”


    趙安安放下背包,在他們倆麵前轉了個圈,還比了個“二”的手勢。


    “高了,瘦了。”柳晴晴撫摸著趙安安的臉,眼眶有點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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