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霞是急衝衝的跑進屋的,屋門也沒顧著關,欒青楓敲了門便叫葉喬進屋裏安慰梅霞。


    葉喬進了屋,瞥了眼正趴在床上大哭的梅霞,說了句:“阿霞,你別哭了。”她其實不明白,不就是親了麽,有什麽好哭的?


    梅霞的頭埋在緊緊環抱的雙臂之間,也不知聽沒聽見葉喬的話,依舊哭得兇。


    葉喬心底不喜歡她,本就有點不耐煩,再被她這不搭不理的海著哭,煩頭了頂。隻對著屋門口大喊:“我降不住她,要不然你親自上陣。”


    欒青楓黯黯搖頭,雖說肥水村裏規矩不像附近其他村子那樣嚴,但姑娘家的閨房總不是他這麽個大男人能夠隨意出入的。


    灼灼可能也不夠機靈,不能勸著梅霞點兒。這時候如果叫了梅三伯他們過來,反而不好解決問題,倒不如去叫梅香。她們是姊妹倆,有什麽問題也好說說,傾訴傾訴。


    他這麽想著,便和葉喬說:“灼灼,你先陪著梅霞,我去叫梅香過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但嗚咽中的梅霞卻剛好能聽得清。梅霞一聽說要喊她阿姐來,生怕要驚動她爹娘,忙朝屋外喊著:“小乙哥,你別去喊我阿姐。”


    梅霞緩緩坐起身,用袖子擦幹了眼淚,拉著葉喬的手哀求道:“灼妞子,剛才的事,你別和小乙哥說好不好?”


    葉喬蹙了眉,心底暗想:看吧,這種事兒還真不能偷看到,會長針眼不說,還不聽要被人纏著不讓說。說得難聽一點,梅霞這不就算是自己行為不檢點卻還想標榜貞潔麽!


    她不想卷進梅霞和苻東淳或是和其他男人的事情,眼皮一翻,扮作一派天真的說:“剛才什麽事?我什麽也沒看見啊!”


    梅霞一聽,連連問:“真的嗎?你真的什麽都沒看見?”


    “什麽看見沒看見?看見什麽了?”梅香不知何時走近了屋。卻不是欒青楓叫她來的,先前親欒青楓幫忙完成的手上的活兒,隨後她又找梅霞去了。可找了一圈,就見欒青楓在梅霞的屋門口站著,她連圍裙也沒拆,帶著一肚子的火氣跑了進來。


    梅霞一見是她阿姐,忙住口不說。苻東淳說提親的事情隻私下和她說了,畢竟沒提到明麵上來,就是她的親姐姐,她也沒臉說這個啊!況且,他親了她,還被灼妞子給看見了。


    老實說來,梅香和梅霞之間,葉喬更喜歡梅香一些。梅霞內斂,許多話兒都放在心裏不明說,能急死個人。但梅香不同,梅香性子要急一些,做事利索,比較潑辣,通常這樣的人進入社會比較能吃得開。


    葉喬拉著梅香的胳膊搖了搖,樣子憨憨的說道:“剛剛霞姐姐偷吃糖糕給我看見了,她叫我別說出去呢!”


    梅香叫梅霞說個明白,可葉喬這麽拉著她說了,起碼當著她的麵她不能直接斥責梅霞。她看了葉喬點了點頭,“就是這麽個事兒?值什麽能叫你哭成這樣?”


    梅霞坐在床上不言語,梅香大約是覺得葉喬在姊妹倆不好說話,便朝葉喬笑了笑,“灼妞子,小乙哥在外頭等著你呐!要不要上外頭找小乙哥玩兒去?”


    葉喬聽著這話怪怪的,有種在哄三歲小孩兒的感覺。不過她是真心不想打擾這姐倆兒說私房話,看著梅香明媚一笑,“那我找我哥玩兒去了。”


    出了小屋,葉喬沒看著欒青楓,估摸他也不會隨意走了丟下她不管。拍著腦袋想了想,可能是去廚房了吧?先前聽梅三伯的意思是等著饅頭做好了就要上山打獵去了,恐怕他這是被梅三嬸子叫進去收拾饅頭了。


    想著梅三嬸子蒸的饅頭,她鼻間似乎又聞到了那種淳淳的酸,是發酵嘔出來那種酸的香。


    幾乎是一瞬間,她摔開梅霞的事情,轉而就跑進了蒸著饅頭的小廚房。


    欒青楓果然在小廚房裏,隻是看他微蹙的眉,好像是在思考什麽。梅三伯也在一旁說叨,似乎是讓他一起上山打獵的事情。


    葉喬溜進去,梅三嬸子正好看見了她,直拉著她問:“灼灼啊,你小乙哥想跟著你三伯一塊兒上山打獵去,你瞧著好不好?”


    葉喬看了看他們三人,打獵唄,有什麽不好?


    她隨口說道:“好啊,我還想我哥給我捉個獐子迴來玩兒呢!”


    欒青楓聽她這麽說,卻還是有些許猶豫,“可是爹娘不在家裏,灼灼這兒……”


    “有你嬸子在,有什麽不能放心?”梅三伯笑著打斷了欒青楓的話,“大妞子二妞子都在家裏,還有你嬸子,她們三個人一起陪著灼灼,能出什麽事兒?你啊,有時候也得讓灼妞子自己找點樂子,不能一直把她給捆在身邊嘮,她也不自由不是!”


    梅三伯這話說的盡是好意,他也是從年輕時候走過來的,哪個有血性的漢子不想上山打獵顯顯身手,招點姑娘們的喜愛?小乙雖然和灼灼訂了親,不需要吸引小女娃的目光,不過年輕人也總得曆練曆練不是,上山打獵這就是曆練的一種方式啊!


    欒青楓其實十分想去,他平素照顧灼灼隻有晨起的時候練功,其他時間無暇顧及,他也十分喜歡打獵,尤其碰見大家夥,那股勁兒上來真是沒法子說。


    他一麵心裏跟貓抓的一樣想去,一麵卻又擔心灼灼不在他身邊會有個萬一。


    不過最終他還是決定要和梅三伯上山打獵去,有些日子沒試試身手了,偶爾去山裏,也鍛煉鍛煉。


    他和梅三伯說好了,他不能在山裏過夜,晚上得迴來接灼灼迴家。梅三伯欣然接受。


    因為就去白天大白天的功夫,欒青楓和梅三伯稍微一拾掇便盡早出去了。


    他們前腳剛走,這也不知怎麽的,小院兒隔壁便來了人,在那頭大吵大鬧起來。


    梅三嬸子大約是見怪不怪了,讓梅香看好灼妞子便去隔壁看看風頭。


    梅家隔壁的就是俏寡婦的亡夫,郝老頭的家。這會和以往一樣,又是郝老頭的兒子郝思韞媳婦過來鬧事,大抵是說郝老頭臨終前私自給俏寡婦留了些什麽,分家分的不公平,要俏寡婦把那些錢財都給拿出來重新分家。


    俏寡婦不如郝思韞夫婦二人能吵,總要落個下風。平素也就是陸俊在,郝思韞夫婦不能當麵把俏寡婦給怎麽著了。這迴陸俊不在,郝思韞夫婦也是盯準了這是時候來的,把俏寡婦家裏翻了底朝天,鍋碗瓢盆,但凡有可能藏些錢的地方都叫他們翻了個遍。


    大抵是郝老頭真沒給俏寡婦留下東西,郝思韞夫婦什麽也找見,一共就翻出了七枚大錢,外加些許口糧。


    胡鬧一通沒找著銀錢,郝思韞夫婦不得不鳴金收兵,迴了家去。


    梅三嬸子看不過郝思韞夫婦時常這麽欺負俏寡婦,但人家的家務事她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在翻箱倒櫃一團糟之後帶了家裏二妞子幫忙收拾收拾。


    俏寡婦麵上不大好看相,看梅三嬸子幫忙來收拾,臉皮子薄,一邊漱漱落淚一邊連聲道謝。


    不過在看到葉喬在梅家小院的時候,她嚇了嚇,問道:“灼妞子怎麽在這裏?沒跟小乙在一起嗎?”


    梅三嬸子也沒多大在意,想也不想便迴道:“跟我家那口子一起上山打獵去了。說是要早些迴來的,但我估摸不到半夜,恐怕也迴不來。”


    俏寡婦垂著頭,隻顧著收拾東西,低低的“哦。”了聲。


    梅三嬸子看她這樣,便好心勸她,“陸俏啊,你說你這也還年輕,不然趁早改嫁了吧!這麽守著活寡也不是個事。郝思韞他們時不時過來鬧上一同,你這日子也沒辦法過不是,當真家裏要有個男人靠著,他們哪兒敢這樣!旁的不說,你就看你哥子在的時候,他們敢這樣動粗麽!”


    俏寡婦點了點頭,她也這樣想。她的名聲那樣臭,村裏那麽些女人也就梅三嬸子還把她當個人看。她要想改嫁,男人是這麽好找的麽?


    梅三嬸子心腸好,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兒,同為女人也是心疼,便道:“他們上門這麽鬧騰一通,我看你這午飯也吃不成了,家裏收拾好了就上我那吃去。正好今天給蒸了饅頭,迴頭吃過午飯你再拿幾個擱家裏吃。”


    俏寡婦忙著收拾家裏確實不好忙活午飯的事情,便點頭應是。


    在東西差不多收拾好的時候,陸俊氣喘籲籲的跑到的郝老頭家。


    他往屋裏跑,也沒見著梅三嬸子就在一旁,拉過俏寡婦渾身上下打量,嘴裏還不忘焦急的問:“他們打你了?”


    俏寡婦可見著她的主心骨了,搖著頭眼淚直掉,嘴裏嗚嗚咽咽,直喊著:“俊哥……”


    梅三嬸子看著架勢,忙帶著二妞子腳底抹油溜迴了家。


    葉喬在梅家待著不老實,有點後悔先前沒提出要和梅三伯一塊兒上山打獵。梅香忙東忙西,橫豎是個勤快人閑不下來,而梅霞幫著俏寡婦家收拾好便迴了自己屋,估計想心事去了。


    她跑進廚房裏拿了個饅頭吃,之後實在閑著無聊,便出了小院溜達。


    可這不出來溜達還好,這剛出來晃蕩便看見陸俊摟著俏寡婦,那種情侶間很心疼的吻著俏寡婦的臉,吻去她臉上的淚水。


    葉喬啃著饅頭一拍大腿,她今天出門一定沒走對方向,一定是風水不對,不然怎麽這些個破事盡叫她給撞上了呢!


    第11章


    第十一章:


    “葉灼灼怎麽在這兒?”陸俊眼光瞥見了葉喬,鬆開摟著俏寡婦的手臂,像模像樣的整了整衣裳。


    俏寡婦也正愁這一頭,忙擦擦臉上還掛著的淚水,小聲說道:“我也不知道呢!剛才郝大鬼和他媳婦過來砸東西的時候我就看見她了,可能是去三嬸子家串門子的。”


    陸俊一聽,心知葉喬到這兒已有一段時間了,連忙抓著俏寡婦問,“那她和梅老三胡說什麽了沒有?”


    俏寡婦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哪裏清楚,你不在,郝大鬼過來都嚇死我了,哪裏能顧著那邊。不過,我看情況應該是沒說,昨個我在茶園碰見他們,特意留心看了看,葉灼灼和從前不一樣了,我問梅霞,梅霞說葉灼灼掉水裏迴家發了病,這會兒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話誰知道真假!”陸俊斥一聲,“即便那傻妞這會子忘了,過幾天又想起來呢?指不定還能到村長那邊告我們偷情,還差點殺了她。我看,這傻妞還是早點殺了早好。”


    俏寡婦想了想,大約也不知到底該怎麽辦,但為了她和俊哥能長長久久,她也不得不犧牲掉葉灼灼。“俊哥,郝大鬼他們剛跑來的時候,我看著欒小乙跟著梅三哥出去了,那架勢像是要上山打獵去。”


    “那正好!就是今天了!”陸俊眼神兇狠,雙手也是緊緊捏住了拳頭,這下他可下了狠心,今晚必定要把那傻妞弄死!


    他朝外瞪著正在啃饅頭的葉喬,心裏暗想:臭丫頭,快點啃吧,多啃幾個饅頭爭取晚上上路了能當個飽死鬼!


    葉喬原本看著屋裏的二人沒注意她,她也就啃著饅頭準備離開。但腳掌還沒有抬起來,就感到渾身森森然的冰冷,抬眼一看,正是那和俏寡婦卿卿我我的男人惡狠狠的看著她。


    她嚇一跳,就像是在哪兒被他掐死過,手裏饅頭朝天一扔,大叫一聲“我的媽啊!”瞎著方向就跑了出去。


    葉喬來到這肥水村還沒到處晃蕩過,也就今天被欒青楓帶來了梅三伯家,她這麽一跑,腳下步子也快,沒跑上多久便發覺認不得路了。周圍沒人家,都是一塊塊兒劃好的菜地。


    這可怎麽好?


    欒青楓不在身邊,那她……


    剛才心底怕極了那個男人,也沒在意路線,現下可好了,找不著路迴去,饅頭也扔了。


    要麽還是先找個人問問路吧!


    她往周圍晃了晃,水稻田邊上碰著了個熟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前和梅霞親親抱抱的苻東淳,葉喬記得欒青楓讓她見著人要叫東子哥。她也不知道苻東淳的脾氣好壞,不過那會兒欒青楓也說過,以前沒見著苻東淳欺負她,該不是個壞人。


    就這麽的吧!


    葉喬搓搓雙手走上前,圓乎乎的小臉上堆滿的笑意,略微吊梢的眼角翹的老高,隻聽她糯糯的喊了聲,“東子哥。”


    苻東淳坐在水稻田邊上想心思,沒聊著有人會叫他。他迴頭一看,是灼妞子,可正是他急著要找的呢!


    他忙站起身,一邊拍著衣服上的灰塵一邊問道:“是灼妞子啊!小乙哥呢?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葉喬憨憨的朝他笑,“我自個兒偷跑出來玩兒,走著走著就忘記了路,之後越走越糊塗,不知不覺竟然走到這裏了。”


    苻東淳聽著她口齒這樣清楚,說話也較以前流利太多,一時怔了怔。


    葉喬也摸不清苻東淳是個什麽態度,欒青楓說苻東淳大她兩歲,那應該是同齡人吧?和梅霞那麽要好,想必她沒穿到葉灼灼身上之前,也是在一起玩過的小夥伴吧!


    她伸手撓撓頭,左右看看,滿臉無助的樣兒,“東子哥,我記不住路,你送迴家唄!”


    苻東淳這麽一聽,口中“好”之一字尚未說出便連忙改了口,“送你迴去也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件事兒!”


    葉喬“咦?”了聲,她跟苻東淳得有多大交情?帶個路還得相互利益了?


    苻東淳看她一臉迷茫,忙給解釋道:“不是多大的事兒,就是先前,也就才過一會兒吧!就我和阿霞的那事兒,你別和人家說好不好?”他知道灼妞子但凡都事情必定要和小乙哥說,連忙加上了句,“小乙哥也不行!”


    葉喬心裏暗歎,不就是親了臉麽,多大的事兒。小青年一頭熱血沒脫了衣服上炕生娃就算是好的了。


    她拍了拍腦門,心底那股促狹的小心思泛起來。抬眼苻東淳,臉上依舊迷茫,隻道:“東子哥,你說的什麽事兒啊?我也不知道你說的哪一件,你給我提醒提醒唄!”


    苻東淳一聽,這還哪一件,不就那麽一件麽!這傻妞子到底看見或者聽見了多少啊!


    他紅著臉,叫他自己把那事兒說出口還真是難為情,但不說,灼妞子又肯定分不清楚。他躁的直跺腳,“就是那事兒,我親了阿霞那事兒。”


    葉喬心底笑翻了天,這個苻東淳也未免太甩了點。不過這也說明人家率性,起碼不是藏著掖著的。她繼續裝,“啊?你親了阿霞?可我先前什麽都沒看見啊!”


    苻東淳心裏大囧,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絞了。灼妞子什麽都沒看見呢!他怎麽就自己給說了出來,真丟人。


    他伸手給拉著葉喬的小手,“走吧,我送你去梅叔家。”


    苻東淳的手不像是欒青楓那樣骨節分明,相反的,手掌比較肉實,像是能給女人安全感的那種。


    葉喬被他拉著,手裏卻沒有之前被欒青楓拉著時的那樣——滿手直冒收汗。不過,苻東淳的手掌她不喜歡,也說不上是什麽感覺,沒有莊稼人耕種留下的厚實繭子,麵糊糊的,好像剛剛包過餃子手上沾了麵粉的感覺。


    她不耐的縮迴了手,打岔著問:“東子哥,你喜歡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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