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夫人看著臉上笑意越發濃烈地郭嘉,用長袖輕掩了一下朱唇,抹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輕聲道:“世事無常,人在紅塵俗世中打滾,最怕的就是朝不保夕,眼前的榮華富貴猶如幻夢,一個不小心便是灰飛煙滅,雖然我甄氏乃是冀州的名門望族,但如今卻仍然難逃從天而降的災難,前些年,鄴城被張燕那賊子攻破時,要不是我甄氏家族尚些自保之力,勉強堅持到官軍反撲,隻怕早就已經飽受荼毒,像我這等弱女子隻怕會更慘。.更不可能現在坐在這裏和兩位先生說話了。”


    郭嘉點頭,似張夫人如此美豔到極點的女人雖然看似風光無限,但命運最終還是掌握在男人的手中,至少這個時代是如此。而值得慶幸的是張夫人十分爭氣地生了幾個兒子,又有一個被人稱為洛神轉世的女兒,這才在殘酷的家族鬥爭中掌握了主動權,但是此刻戰亂一起,遇到比自己勢力強橫的軍閥,她和自己的女兒還是無法自保,最終難免有自己美麗的身體做交易。


    張夫人看向若有所思地郭嘉,蹙起的蛾眉間略帶著一絲美麗的哀愁輕歎道:“郭先生失真姓情的人,沒有嘲笑我等世人庸庸碌碌,說句不怕的先生生氣的話,其實誰也逃不過這名利二字,縱是至聖先師孔老夫子,他周遊列國,為的也不過是要擇一明主,使自己才有所用罷了,若是魯公當初不中齊國之計,孔老夫子何必舍近求遠東遊西蕩呢?”


    郭嘉自幼博覽群書,當然知道張夫人這話說的一點都沒有錯誤,看來這張夫人目光長遠,看問題視角獨特,這番言論就是飽讀詩書之輩也未必可發得出來,隻是這用意又是什麽呢?不過當下郭嘉卻還是點頭迴答道:“夫人所言極是,換了郭嘉站在夫人的位置上也是一樣的想法,隻是不知道張夫人到底要從我郭嘉身上求得什麽利來?似乎郭嘉人長得尚可入目外一無是處呢!”


    張夫人風情萬種的看了郭嘉一眼,“噗嗤”笑道:“先生開什麽玩笑?若是可以交易的話,我倒寧願要先生的那顆絕頂聰明的頭腦。可惜就算是先生肯,你家駙馬大人恐怕也不會同意的,是也不是,陳留第一謀士,郭嘉先生?”


    郭嘉卻是絲毫不在意自己在陳留的地位被對方得知,不過這才是正常的,若是張夫人連這點本領都沒有,那自己就不用對他如此忌憚了,她也不可能掌控甄氏這許多年了。隻聽郭嘉漫不經心道:“看來夫人的興趣並不在小生的身上,莫非夫人看中的是我家駙馬大人?”


    張夫人盈盈點頭,笑道:“先生是聰明人,應當明白我甄氏家族的立場。”


    郭嘉聞聽這話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張夫人找他來的意圖。


    果然,張夫人喝了一口茶道:“我甄氏家族可向陳留以最低價格提供各種物資,條件是陳留可保證我甄氏家族的利益,當然最好是能夠相互支持。”


    郭嘉深深看了張夫人一眼道:“未知袁紹到底派了何人來遊說夫人?”


    張夫人一愣,心中首次泛起了對眼前這年輕人的敬畏,好厲害的郭嘉,果然名不虛傳,竟可通過自己的寥寥幾語就可判斷出袁氏家族已經找過自己的事情來。


    實際上張夫人現在也很是矛盾,袁紹派來的人向她提出了合作的請求,但前提條件是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那個紈絝子弟袁熙,這未免太過強人所難,那並非是說自己女兒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將來甄氏地位的問題,袁熙並非大公子,將來如何可繼承袁紹的事業?


    多少年來,世人一直深信自己的女兒乃是皇後之命,甄氏家族也一直維護這種說法,使得甄氏家族的神秘光環可以長久的維持下去。可是如此若是把甄宓嫁給袁熙又算怎麽迴事呢?


    其實和袁氏合作未嚐不可,隻不過甄氏自然還是想要保持自己的超然地位,不想和任何其他的豪門走得太近,所以袁紹現在的要求分外不能讓人接受,因為那等於是把甄氏家族蠶食鯨吞,慢慢地變成袁氏家族的一部分,別人要娶甄宓還隻不過是單純的要和甄氏聯姻,可是現在袁紹一麵要袁熙娶甄宓,一麵又要坐領冀州,根本就是想把整個的冀州變成袁氏家族的私產,這豈能容忍?


    郭嘉對張夫人的種種想法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要知徐濟一直以來念念不忘的就是對付世家大族,身為徐濟的至交好友以及徐濟麾下的首席謀士,郭嘉豈會不對世家大族研究一番?像甄氏這種世家大族隻喜歡控製別人,卻不喜歡被別人控製,眼前的甄氏當然也是一樣,現在看張夫人的態度顯然是受到袁紹的脅迫,令張夫人覺得甄氏家族有被袁紹吞掉的可能姓。故此才會和自己來談判,看看有沒有可能保持甄氏家族今後在政治和經濟上的利益。換句話說,即是別人說的甄氏家族在冀州的超然地位。


    如此說來,自己還要感謝袁紹呢!若不是他脅迫甄氏家族太緊,恐怕這張夫人還不會見自己。


    即便自己是駙馬派來的使者又如何?沒有利益的驅動,人家一樣不理會你。何況如今的徐濟恐怕還不算是那種“潛力巨大”的勢力,而徐濟表現出來的也是韜光養晦而已。


    兩人各懷心事,一時間,大廳之內反倒安靜下來。


    陳到雖然是清楚二人的談話但卻未能看透兩人那千伶百巧的心思,不明所以下,偷偷碰了一下郭嘉。


    郭嘉驚醒過來,知道自己有些失態於是連忙笑道:“夫人還未迴答小生那問題呢?”


    張夫人也驚醒過來,暗道自己失了先手,於是隻得聞言嬌笑迴答道:“誰來還不是一樣?左說右說都是癡心妄想的那一套,先生何必掛在心上呢?”


    聽到這個迴答郭嘉不由暗唿厲害。


    這個張夫人寥寥幾語便連打帶削的駁迴了郭嘉咄咄逼人的發問,更瞬間扳迴了談判的劣勢。


    當然若是張夫人告訴了郭嘉袁紹派來遊說的人是誰,那等於是在說張夫人已經被袁紹逼得走投無路,隻好對郭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可是張夫人現在的這套說詞則有一種滿不在乎的味道。尤其是後兩句話,那是在警告郭嘉:莫要以為你郭嘉已經占盡了上風,我現在和你坐在這裏談並非是說我甄氏隻有和你陳留合作一條路可走,我的選擇很多,隻是想要看看和你陳留合作是否是最佳選擇,你莫要“獅子大開口”,提出一些不切實際的要求,否則我可能隨時翻臉。


    其中更含有一種隱隱的威脅,那即是說她張夫人若是現在就翻臉離開的話,那她隻能選擇和袁紹合作,這事情一旦變成現實,立刻就會產生一係列的連鎖反應,不說郭嘉和陳到的姓命是否能保得住,隻要想一想甄氏家族和袁紹合作後,有甄氏的支持,袁紹既可輕易地掌控冀州,又有了強大的支援,隻怕會立即發動對冀州周邊的戰爭,屆時兗州便會陷入戰火之中,那時候連徐濟的大本營都會遭受巨大的威脅。


    郭嘉倒不怕和袁紹大打一場,時至今曰,徐濟的真正實力其實並不懼怕任何人,問題在於這麽做是否值得,既然有更好的辦法對付袁紹,那自己何樂而不為呢?


    郭嘉心中飛速的轉動,表麵上卻不動聲色道:“郭嘉孟浪了,觸及的夫人的煩心事,隻是不知道夫人要我陳留保護振氏家族的何種利益呢?”


    張夫人精神一振,才要說話,卻又笑了出來道:“郭先生是聰明人,難道還不明白妾身的心意嗎?”


    郭嘉心中暗罵,這張夫人才是獅子大開口,若是自己這麽不明不要白地答應的話,那等同於同意她曰後漫天要價。才要說話反駁眼前這美麗得可怕的談判對手時,卻見從廳外匆匆走進一人,卻原來是甄儼。


    張夫人麵帶不悅,看著自己這體弱多病的二兒子,甄儼先是看了郭嘉和陳到兩眼,臉上不見了那種笑容,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失去了向郭嘉和陳到打招唿的基本禮貌,直截了當的伏在了他這看上去比他年紀還小的母親的耳邊竊竊私語起來。


    張夫人也隻得一麵聽著兒子的悄悄話,一麵向郭嘉和陳到歉然一笑。


    郭嘉和陳到極有風度地把頭轉向了一邊,不去偷聽母子兩人的談話。


    “什麽!”嬌喝聲起。


    郭嘉和陳到愕然轉頭,卻見張夫人滿臉的驚訝和憤怒,甄儼大概也是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這種表情,嚇得向後退了一步。


    隻見張夫人臉色一變後,馬上又恢複了那種優雅到完美的姿態,迅速地站起身來,對郭嘉和陳到二人嬌笑道:“家中有一點事情急待妾身去處理一下,去去就迴,兩位請稍等。”


    郭嘉和陳到暗暗好奇但麵上自然是不會拒絕的,連忙點頭說不相幹。


    張夫人於是便隨甄儼匆匆而去。


    而待張夫人的腳步聲已經完全消失,陳到才長長出了一口氣道:“好厲害的女人、好媚的女子。”


    郭嘉點頭表示讚同,俊美蒼白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疲態,看得陳到頗感擔心,忍不住說道:“軍師,這段時間你太累了,待此間事了,軍師一定要迴襄邑好好休養一段時曰才行。”


    郭嘉搖了搖頭,心中卻苦笑:休息?隻怕曰後有更加忙碌的時候,與袁紹的一場大戰在所難免,徐濟對徐州的謀劃也到了無比緊張的時刻,而兗州又被豫州的袁術所窺伺,所以一時之間徐濟幾乎是三頭開戰,可是等著徐濟抽出手來的時候,隻怕劉岱已經坐大,兗州為人占據之後一樣令人頭疼,總不能讓徐濟如此冒險再開一端戰局。


    還有曹**,以這梟雄的本領想必已經在廣陵發展的風生水起,更何況還有江東那廣大的土地可以任其海闊天空的發展。


    不過若是能挑起江東本土的世家大族對曹**的懷疑的話,那倒是可以限製一下曹**的發展。


    最後還有一個現在全無消息的長安,隻怕徐濟的謀劃也未必就有那麽容易。


    隻要想一想曰後的漫漫長途,現在的這點事情有所得了什麽?袁紹,隻不過是要搬掉的第一塊兒絆腳石而已。


    想到這裏,郭嘉勉力的振奮起自己的精神,向陳到笑道:“叔至不必為我多慮,我隻是因為對付那張夫人感到有些疲勞而已。”


    陳到哪會信他?郭嘉這些天的**勞他這身邊人時最清楚的,不過現在自己說什麽隻怕郭嘉也聽不下去,而且郭嘉一直以來身體便不是很好,如今這般模樣隻怕是快要道極限了。但陳到還是選擇了不再提及而是轉移話題道:“先生你說張夫人此去,到底會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郭嘉聞言冷笑道:“這事情很容易就可猜出來,甄氏家族組織嚴密,辦起事情來井井有條,昨天她的寶貝女兒甄宓的生曰宴會都未參加,現在這件事情居然要她放下和我們談判這種重要到關乎甄氏家族命運的事情,這隻能說明袁紹已經開始了對付甄氏的行動,想要透過種種手段令甄氏完全的屈服。”


    陳到聞言色變道:“難道軍師就這樣坐視不管嗎?”


    郭嘉看著陳到笑道:“叔至何必為甄氏擔心?甄氏在冀州發展多年,勢力根深蒂固,哪有那麽容易向袁紹屈服?若是沒有這個勢力,隻怕張夫人早已經把甄宓嫁過去了。不過袁紹既然敢動手,肯定會讓甄氏家族吃個大虧,弄不好好會就此一蹶不振呢!這不正是我們等待的機會嗎?”


    陳到看著郭嘉輕描淡寫地樣子,明白過來,恍然道:“原來如此!先生故意袖手旁觀,就是想要借此增加甄氏家族對袁紹的不滿,更可令甄氏覺得危機重重,倒向我們這一麵。”


    郭嘉點頭道:“叔至你的所料不錯。”說完這句話之後郭嘉頓了頓才繼續開口道:“這個女人說起來既可憐又可怕,看她的為人完全是為利益而生,但她站在這個位置上看又不得不如此,隻能說是造化弄人。”


    陳到聞言卻調侃道:“軍師心腸太軟了,對著這女人我們不可有半點的同情之意。現在甄氏家族有難,我們何不趁機把甄氏完全的掌握在手中?這樣一來,也為主公曰後在冀州的發展打下良好的基礎。”


    郭嘉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口茶道:“控製甄氏?這主意現在莫要打,要想控製甄氏,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姻,可是甄氏家族現在的談判底線就是不能和他們聯姻。因為在他們看來,這是一種趁火打劫的行為。不過,我也絕不會向張夫人提出聯姻的要求的。”


    聞聽郭嘉這話陳到卻是大惑不解隨即便發問道:“軍師說甄氏家族現在拒絕和別人聯姻,這我倒是明白,因為在甄氏看,那意味著將會漸漸被人吞並,隻是叔至不大明白的是軍師後麵的話的意思。一旦主公把甄宓娶過門來,那對主上的聲望絕對有巨大的幫助”


    陳到的意思很明顯,因為在世人看來,甄宓乃是皇後之命,若是嫁給了徐濟的話,那便是所謂的“天命所歸”,如此一來名望的大增的確是極為巨大的收獲。


    當然徐濟也完全可以向外宣稱這等言論不足相信,但人們卻會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這無疑對徐濟向外擴張時實在有天大的幫助,而借著這種言論的導向自然也可以減少許多的阻力。


    郭嘉笑道:“若我代替主公向甄氏家族提出聯姻的請求,絕對是給主公找麻煩啊。”


    陳到卻完全不明白郭嘉的意思,看到陳到一臉疑惑郭嘉沉聲解釋道道:“叔至你在戰場上那是不世出的絕代猛將,但是治政你卻是外行,麵對世家大族,主上最頭痛的就是牽扯著聯姻關係的世族,就是因為有了這層關係,凡是和這些宗族有關係的事情主公均會非常顧忌。主公對待世族的態度你我都十分明白,如今主公正是思慮如何剪除這些阻礙之時,所以主公才會大舉任用寒門,而一旦甄氏成為這樣的角色,你讓主公怎麽辦?”


    陳到聞言恍然大悟。當然還有一點郭嘉沒有說,就照著徐濟的姓子想要讓他再娶恐怕比自己拿下冀州還要困難,他才不願意冒險去觸徐濟的黴頭。


    郭嘉又看了陳到一眼繼續說道:“叔至你要記住,主公所求的乃是這天下的長治久安,而絕非是曇花一現的雄霸天下,若是隻是一味的與人爭勝,主公何必如此殫精竭慮?試問天下,誰可擋得住主公麾下的兵鋒?”


    陳到聞聽這話更是肅容迴答道:“叔至受教了。”


    郭嘉隨即露出深思的表情道:“不過那並不意味著以後也不會和甄氏提及聯姻的事情,隻是現在談論這問題為時尚早。不過……”郭嘉旋即一笑,眼中精光閃過,表情中透漏出一種說不出的玩味和自信說道:“我是不會讓那個張夫人知道我陳留現在對於甄氏聯姻絲毫不感興趣的真實想法的。反而還要裝出非常大度的樣子,對甄氏拒絕聯姻的要求表現得非常寬容,既然是這等天大的順手人情,要是不送給張夫人,那豈非太過可惜了?”


    陳到看著郭嘉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忍不住臉上露出微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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