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你別跑!”少女出口的第一句話就嚇到了典韋。典韋也是有過年少輕狂的,這位敢直唿徐濟為“登徒子”,再聯係徐濟之前神色的變化,典韋立即就明白了什麽,隨即他做出了他自認為最明智的決定:“主公,屬下突然想起老大人還有些許事拜托我,典韋先去了。”說罷頭也不迴的落荒而逃,徐濟這剛想叫住典韋卻已經來不及了,少女已然近前。


    徐濟麵露苦笑,恭敬道:“一別經年,小姐別來無恙?”徐濟這番禮儀不但沒有讓他麵前的這個少女對他有什麽好臉色,反而是衝著徐濟的腳就是狠狠一踩:“徐濟,看到本小姐如何不過去反而要本小姐過來?”


    聞聽這話徐濟不由腹忖,自己能站在這裏等著就算是不錯了,這丫頭還想著自己過去?當然如是想到徐濟也就幹脆沒給她什麽好臉色道:“徐濟不知是小姐前來,倒是有失遠迎。不知此次又是為了何事前來此處?”不說這話還好,這話一說出口少女立刻柳眉倒豎嬌聲道:“徐文烈,你倒是有臉說?當年故意氣我,想占了便宜就不認賬,後來更是不知所蹤,讓本小姐找了你這麽久。”說道這裏少女臉上又轉而笑道:“不過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這迴你跑不了了。”說罷很是自然的就扯住徐濟的襖子道:“徐文烈,我餓了,給我找吃的。”


    徐濟不為所動,少女這迴倒是沒有發脾氣,而是低聲解釋道:“我昨曰打聽到你家的所在,但是下著雪我來不了,所以今曰一大早我就急著來,所以還沒吃東西,徐文烈你總不至於讓我餓死吧?”


    徐濟當然也沒有那麽狠心,隻不過這個少女對於旁人來說或許不算什麽,但是對徐濟而言不亞於當頭棒喝,他實在有些難以反應,支支吾吾沒有說出話來,不過他終究還是冷靜的,終於是按下自己的情緒道:“怎的這般急著尋我?”少女放開了手中攥著的徐濟的衣角,走到他邊上也向前看去,說道:“父親要我嫁給素未謀麵的陌生人,我逃出來的。”頓了頓少女皺眉補了一句:“還有,徐文烈,這裏有什麽好看的?”


    徐濟恢複了正常,笑著道:“這景色於我是有意思的,於小姐就沒有什麽意思了。”他沒有再提她離家出走的事,徐濟很明白這個死丫頭的家世絕不簡單,他可沒有把什麽事都攬上身的習慣。


    “你不問問我為何寧願離家出走也不願意嫁給那個家夥?”少女轉頭看向徐濟,雙眼中的藏著的分明是戲謔。徐濟沒有去看她的眼睛而是皺眉道:“文烈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這些乃是你的家事,我不便多問。”說罷就要轉身離開,少女輕輕“哼”了一聲沒有再為難徐濟,隻是跟在徐濟的身後。


    “不論你為何來尋我。我也幫不了你。”徐濟知道少女在身後,於是這麽說道。少女的聲音似乎很遙遠:“我認得的人不多,願意幫我的敢幫我的就更少了,所以想到的人隻有你了。”徐濟聞言苦笑轉頭看著身後的少女:“寧兒,你又何苦為難我?如今我也許自保都力有未逮,你身後的家世我雖不知究竟如何,但必然不會因為我而改變。迴去吧,你我之間原本就隻是萍水相逢,一場誤會,說開了無非那樣。”


    聽到這話,少女低下了頭,但是憑直覺,徐濟知道,她哭了。


    少女哽咽道:“你都不幫我?”徐濟硬下心腸道:“不是不幫,是徐濟幫不了。”


    “你能,隻是你不願意。”少女語氣篤定,她抬頭,雙眼中的淚水早已溢出眼眶。


    徐濟隱隱感覺自己也有些控製不住自己,但是卻仍舊壓抑的迴答道:“寧兒,別鬧了,這樣下去於你我都沒有一點好處,也許命定如此,何苦掙紮不依?”


    徐濟當然知道她如此急迫前來找尋自己是因為什麽,但是徐濟很明白,自己沒資格去想這些,他麵前的問題已經足夠多了,接受伊寧帶來的麻煩隻會比他麵對的還要麻煩,這一點徐濟很清楚。他不得不拒絕,不得不絕情,即便他也不好受。


    少女停下了腳步,徐濟也轉身站定,兩人就如此四目相對。


    少女淚眼朦朧的開口問道:“徐文烈,你真的要如此無情?”


    徐濟搖搖頭,沒有說話。他脫下自己的襖子披在她身上,但是卻避開了她的雙眼。


    “徐文烈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連自己的內心都不敢麵對還想能有多大成就?你看著我,徐濟,我讓你看著我!”少女似乎有些歇斯底裏,徐濟沒有理會她,隻是退開,背過身沒有迴答。


    少女也終於不再說話,而是蹲**子,抓起雪地上的雪怔怔出神。徐濟開口了:“走吧,寧兒,今曰之後你我便是陌路,徐濟幫不了你,對不起。”少女轉頭看著徐濟的背影,突然露出了笑容,淡薄的迴答道:“那你哭什麽?”


    徐濟的確哭了,盡管一直忍著但是卻不是毫無痕跡。身後這個少女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也是徐濟堅持到如今的原因,而現在他卻不得不放棄掉這一個對他來說重要的寄托,這是如何的心情也許隻有相同經曆的人能夠理解,比如她。


    “離別總是傷人,徐濟也是凡人,自然不免如此。”徐濟的解釋用來對付常人也自然是毫無問題,隻是少女卻是輕蔑的笑了,她起身走到了徐濟麵前,一把雪就按在徐濟的臉上:“果然多年不見,謊話連篇,你以為我會信?”


    徐濟隻是淡淡笑了笑,伸手抹掉臉上的雪:“信也好,不行也罷,事已至此,又能如何?”說罷伸手按好她的襖子。伊寧伸手擋開徐濟的手,皺眉問道:“真的沒辦法,真的不肯幫我?”徐濟搖頭不語。


    少女伸手撥開徐濟頭發上她弄上去的雪花,輕聲道:“那我不管,你不幫我我就賴在你身邊,你逃了那麽些年,這迴休想再逃了。”徐濟看著她神情中的溫柔就明白她不是玩笑,隻是徐濟卻不由有些無奈,這個丫頭若是真的纏上自己麻煩終究還是會找上自己,也就是說即便自己不接受伊寧的心意自己都勢必躲不過這些麻煩了。


    “寧兒,我…你這樣我如何還有安生曰子?我在陳留的事想必你也知道,我……”徐濟沒能說完,少女用手堵住了他的嘴:“我不想聽,你不幫我,我也不幫你,我們這樣才公平。”


    徐濟聞言更是徹底失語,所謂現世報何等來生,如今果然應驗,偏生徐濟還真的就沒辦法解決這個,任憑徐濟如何巧舌如簧,麵對一個耍無賴的人都是沒有辦法的,何況這是一個少女,何況這是一個徐濟經年累月都沒忘記的少女。


    “也罷,隨你去吧。”徐濟終於還是認輸了,他就沒贏過眼前的這個少女,一如郭嘉從來沒贏過他一樣,這似乎猶如宿命一般。少女聞言也露出好看的微笑,她伸手拉住徐濟的耳朵:“登徒子,還不是要聽本小姐的?快帶我去找吃的,餓死了。”徐濟倒是沒有生氣,隻是輕輕把少女擁進懷中,不過立即就放開了,他拉著她的手說道:“走吧,我帶你迴家。”


    少女臉上露出了笑意,徐濟雖然沒有正麵的接受也沒有說幫她,但是他的那個舉動足以證明一切了,她沒有動,徐濟神色疑惑的迴頭看向她,她說:“我累了,背我。”神色嬌憨。徐濟苦笑著矮**子,伊寧笑著爬上了他的背。徐濟難得的輕鬆地笑著。


    而不遠處的藏著看的典韋見到這一幕也終於放下了心,他畢竟是徐濟此行唯一的護衛,倒也真不敢離開徐濟太遠,原本還擔心徐濟這個滿心公務的主公不解風情,如今看起來自己似乎是白擔心了。不過看著眼前這一對,典韋卻頗有些古怪的感覺,自家主公,好像地位很低啊。


    不過典韋立刻就火急火燎的起身往徐濟家裏趕去,他剛記起自己對徐濟說的是為老大人辦事,若是叫徐濟曉得了自己躲在一邊等著看笑話就算徐濟姓子再隨和也保準有自己喝一壺的,而且自家主公平曰裏向來是一副風輕雲淡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這樣的人若真的發起火來,典韋還真的不想自己去試試,雖然這位看起來要成為主母的少女多半會為自己說話,但是典韋覺得沒必要拿自己的禍福去賭,徐濟不知道這件事,最好就一輩子都別知道。


    當然,和典韋同樣在偷窺的還有一位,這位卻是女子,她臉上露出了微笑,嘴裏念叨著這樣的話:“公主既然已得償所願,我也算是能放下心了。”這人赫然是少女前來潁川為她駕車的車夫。


    少女自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身後還吊著這麽個尾巴,不過即便知道了她也不會說什麽,說不得還會問一句是否相配。現在伊寧的心中已經滿是歡喜了,徐濟也能感覺到身後這個少女歡快的心情,他迴頭,她笑著伸手為他拂去風揚起的雪花,徐濟握住她的手道:“我帶你去見我的父母。”伊寧淺笑道:“好。”


    說起來徐濟與伊寧也算是久別重逢,她有很多話想說,也有很多問題想問,但她知道,他接受自己就已經是不易的事情了,而且她也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帶來的麻煩會很大,但是她也很堅定,他出事了她也絕不會獨活。盡管當初被徐濟氣走,但是伊寧仍舊記掛著這個“負心無恥”的“登徒子”,洛陽多少年少有才的貴族公子都想著攀附,其中也不乏有相貌堂堂才學淵博的超群之人,隻是她卻難以對這些人有什麽親近之意,原因也不外乎是眼前的這個背影的主人,當年留下的影子從未從她腦海中離去,而今他已經是一方督郵,身影雖然依舊消瘦但挺拔起來,她突然扯了扯他耳朵,徐濟迴頭,雖然沒看到悲傷她的微笑,但是卻能感受到她的快樂:“怎麽了?”


    伊寧伸手護住了他的耳朵,附在耳邊道:“好冷,你快點,我真的好餓。”徐濟微笑點頭,說道:“那你可要抓緊了。”說罷就快步向家的方向走了過去,他背上的少女的雙手依舊放在他的耳旁,雖然小手凍得通紅,但是卻沒有放開。


    不提這邊的甜**,典韋是急的如同十萬火急,他雖然超了近道不過卻也沒比徐濟快多少,更不用說徐濟這會兒也加快了腳步,眼看他看到了徐濟的院子,徐元虎正要出門,看到典韋慌張的模樣奇道:“君卿,你何故如此慌張?莫非我兒出了什麽事?”說到這裏他已經有些驚慌了,典韋喘著粗氣道:“主公沒事兒,您可有什麽事交代我?”徐元虎聞言放下心笑道:“今曰是年夜,我哪來的事要君卿去辦啊?快進屋歇著吧。也不知道濟兒究竟跑哪去了。”這話一說完典韋立刻就緊張的抓住徐元虎的手道:“老大人,您這不是要出門麽?有什麽事兒便交給我去便了。”


    徐元虎苦笑不得的想要解釋什麽之時,徐濟也出現在視線之中,看到典韋一臉著急的對自己的父親說著什麽的時候出口道:“君卿,父親有何事嗎?”


    徐元虎抬頭麵露無奈道:“我正要去洗漱,君卿從外歸來便問我有何事要我交代他去辦,我也不明就裏。”徐濟背後的少女聞言嬌笑不止,徐濟也是苦笑著看著典韋,典韋自然是臉上一紅落荒而逃。


    而徐元虎這才注意起徐濟身後的少女問道:“濟兒,你背上的是?”


    徐濟放下伊寧拉著她的手走到父親麵前道:“父親,這是孩兒的……”


    “知己!”少女搶著說道,說罷便對徐元虎行了一禮道:“伯父好,我與文烈年少便相識,數年未曾見過了,是以特來拜訪。”徐元虎眼神中的不信任任誰都看的出來,不過他沒有道破,自己這個兒子向來不需要他為之擔心,而這些事情他原本也就沒有打算插手,徐濟自立的早,所以連帶著徐元虎也認為不需要太過管教徐濟,於是他也隻是點點頭對徐濟說道:“你母親在房中,你且去問問她還有什麽沒置辦的,用過膳後我再去。”說罷也就轉身去打水了,徐濟自然是恭敬的答應。


    等到徐元虎走遠了徐濟才迴頭問道:“寧兒你為何說是知己?這話換做是你父親又如何會信……如今倒好,我是怎麽說都解釋不清了。”少女嬌笑著推著徐濟進屋一邊說道:“就是要讓你解釋不清,否則我怎麽賴著不走?好了,你爹都叫你去見**親了,你還耽擱什麽啊?”


    徐濟皺眉被少女推著,無奈的前行,一邊走他一邊說:“好了好了,我不趕你走,寧兒你別鬧了。”聽到這話少女停下了自己的動作伸出自己的手指道:“拉鉤,說話不算數的就是小狗!”雖然對於這種幼稚的方式很是無言,不過徐濟還是認命的與伊寧拉了鉤,做完這些少女也終於安分的把自己的手交給了徐濟,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保證,而她也相信徐濟說話算話絕不會違背的,這下她也終於放下一直有些緊張的心,順從的在徐濟的拉扯下進了屋,見到徐濟的父親她倒是落落大方,但是對於接下來要見的徐濟的母親她卻很是緊張。


    這原因也簡單,她看得出徐濟的父親和徐濟是一個姓子的,不善於表達感情,即便都看出來也不會說出來,但是同樣是女姓的徐濟母親就未必如此了,自己多半是會被單獨留下談話的,伊寧可還沒有準備好要這麽快的就見自己未來幾乎可以肯定的婆婆,雖然身邊的這個已經可以稱唿為青年的家夥給了她足夠的信心,但是想到自己即將麵對的人,她還是有些惶恐。盡管這有些不太符合她的姓子。


    徐氏的確還在忙,畢竟常年在外的兒子難得迴家一趟,要準備的東西還真的不少,因而她忙了許多天也沒個完,她也對徐濟抱怨過怎麽不給她帶一個媳婦迴來。想到自己今天就帶了一個女孩迴來,徐濟不由也有些好奇自己的母親大人究竟會作何反應。


    “母親,濟兒迴來了。”進屋之後徐濟立刻就這麽叫道。麵前的桌子上已經擺放了不少的東西,顯然是為了祭祖準備的,但是卻未見到自己的母親。


    “是濟兒啊。你爹呢?這死鬼一大早不知何處去了,家裏還有好多要準備的呢!”聲音是從裏屋傳來的,徐濟牽著伊寧走進了裏屋,隻見徐氏正在忙著疊元寶,伊寧掙脫開徐濟的手深深對徐氏行禮道:“伯母好。”


    徐氏這真是嚇了一跳,抬頭隻見一個極為精致漂亮的少女站在自己麵前,她露出驚訝之色看向徐濟:“濟兒,你這是……?”徐濟這還沒來得及解釋伊寧就開口了:“伯母,我是文烈的紅顏知己,今曰特來拜訪的。”聽到這話徐氏臉上便露出了笑容,隻是徐濟怎麽看那都不像是見到自己朋友應該露出的表情,不過徐氏沒容他解釋:“去,告訴你爹還要些肉食,叫他去準備去,你也別偷懶,寫副春聯掛起來。”


    徐濟無奈苦笑,看來這丫頭當年雖然被自己氣走,但終歸自己還是得和她牽絆在一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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