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徐濟卻也無法阻攔高順,他此次前來己吾身邊能用的也隻有高順一人而已,徐濟突然很想要陳到,陳叔至對徐濟來說才是最穩妥也最信任的人,畢竟是在他身邊多年的親隨,對於徐濟的安排理解無疑最為透徹,隻不過這些終究也隻是想想而已,高順已經出發,一切都已成定局,他沒有辦法改變。


    “君卿,我們也去看看罷,這官僚和豪族的爭鬥,我倒還真沒見過。”說罷徐濟抬腳就走,身後的典韋沒有說話,無言的跟在徐濟身後。


    就在此時,魏仲終於發覺自己如此強攻似乎成效不大,範氏的反擊依舊韌姓十足,完全沒有懈怠的模樣,他環視四周之後隨手扯過一個親衛問道:“怎麽不見黃濬?”那侍從手忙腳亂的迴答道:“小人不知,適才衝鋒之時縣丞隨著士卒一道衝了過去,未曾見到他。”


    魏仲放開了那侍從,皺起眉頭,如今的僵局他一時間沒有什麽好的辦法,而黃濬又不知所蹤,這讓他頗有些不安,似乎一切都透露著幾分詭異,隻是他卻沒有發覺到底是哪裏不對。


    “去找找黃濬,這小子可不能讓他跑了。”說罷便轉頭去看範氏大宅。


    麾下的侍從立刻就去了,而此時範淵卻已經苦不堪言,雖然在魏仲看來範氏的防禦依舊堅固,但是對於範淵來說範氏的私兵終究是有限的,而且範氏大宅並不是純粹的防禦工事,在如此強度的攻擊之下,不論是士卒還是他都已經十分的疲憊了,當然範淵也已經意識到這場戰爭似乎透露著不對,自己和魏仲似乎隱隱被人在幕後**控著,隻是他從頭到尾仔細的思考了一遍之後卻也沒有發現什麽太大的不對,隻是這種感覺確是揮之不去。


    雙方又一次很有默契的開始休息,而此刻,高順已經來到了左近,不過此時也的確並非出擊的時候,不過既然已經被發覺了行跡那麽也沒有什麽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高順出動了。


    而魏仲對於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這一支明顯不屬於己吾任何一方勢力的士卒顯得很是驚訝,而這一支部隊的裝備之精良,士氣之旺盛著實讓他感到驚懼。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這隻部隊來意顯然絕不是為了幫助自己的,那自己便是需要麵對來及範氏的攻擊和這隻來曆不明的部隊的夾攻,這可絕非魏仲能夠承受的事情。


    就在此時,突然間戰場上傳來一聲驚唿:“範家主死了。”魏仲聞言先是一喜,隨即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但是此時魏仲已經沒有時間去仔細的考慮這件事情了,此時的機會對魏仲來說是極難得的,隻要範淵一死那麽就必須抓緊時間擊敗範氏的私兵,而身後這些士卒則暫時不去理會了。所以魏仲立刻下令:“全軍聽令,與我衝擊範氏大宅,先擊破者重賞!”


    這話一說出來魏仲麾下的士卒頓時士氣高昂,而此時的高順也就不急著要及時進攻了,而且更有趣的事情是高順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人向自己這邊摸了過來。


    “子和將軍,主公何在?”前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衣衫上沾滿了血跡的黃濬。


    高順笑道:“主上在後麵,黃縣丞你這是?”黃濬聞言苦笑道:“我本欲為主公取了範淵那老家夥的人頭的,怎奈這老匹夫見勢不妙就撤迴了範氏大宅,我未能得手。是以藏於士卒之中,魏仲如今怕是恨不得要殺了我。”


    這話不是虛言,魏仲之前命人去尋黃濬就真抱著這打算,當然,首先必然是先問詢黃濬要如何應對當下的局勢,不過黃濬見機的早,在那之前就把自己隱藏的很好。


    高順看著前方的混亂道:“如今局勢如何?”雖然高順遠遠的也看了,隻不過這終究比不上身在其中的黃濬來的了解的。


    聞言黃濬用手抹了抹自己臉上的血汙道:“不樂觀,雙方都很克製,雖然看起來很是激烈但是死傷卻極為有限,我假傳範淵已死的消息逼迫著魏仲奮力一搏,隻是他的贏麵仍舊太小了。”說罷他轉過頭看著戰場歎了口氣。


    對於黃濬來說這並不算成功,他想要的結果可不隻是這樣,隻是情勢的變化確實有些失去控製,不過就算隻有如今的效果他的布局也已經算是成效頗豐了。隻是黃濬自己不滿意罷了。而就在此時,二人身後傳來一個稍稍有些虛弱的聲音:“子和,怎的不再前行了?”


    高順聞聲立即迴頭行禮道:“主上怎麽竟到了此處?此乃戰場,主上不當輕易踏足。”徐濟笑了笑道:“黃縣丞也在啊。子和啊,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我隻是傷還未曾痊愈罷了,不妨事,何況有君卿在,誰又能近我的身?”說罷迴頭對典韋道:“君卿,我說的是也不是?”


    典韋聞言憨笑沒有說話,而是對著黃濬點了點頭。高順無奈的搖搖頭道:“那主上來此究竟為何?”


    徐濟抬眼看著前方的戰局道:“我隻是想來看看這位己吾縣令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罷了,不過如今看起來,也不過如此罷了。”黃濬此時才插上了話:“主公怕是還高看了這家夥,魏仲不過是個隻會溜須拍馬,欺上瞞下的庸官而已。對了,己吾的最大的世家如今都幾乎在此了,主公作何打算?”


    徐濟看了看天色,露出有些猙獰的笑容道:“留之何用?既然都在這裏,子和,就都交給你了。我有些乏了,你們商量著辦吧。”說罷領著典韋就轉身返迴城門去了,留下高順和黃濬麵麵相覷。


    隨即高順苦笑著對黃濬道:“不必驚訝,主上一向是這脾氣,習慣了就好。”實際上黃濬目瞪口呆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徐濟親自到此竟然就真的隻是為了看看自己的對手而已,這著實不像是一個上位者會做的事情。


    “子和將軍,主公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黃濬麵色古怪的開口問道,而已經轉身吩咐麾下校尉去傳令他的命令的高順迴過頭來玩味的看著黃濬道:“黃縣丞這話是何意?”


    黃濬看著高順的這幅表情之後苦笑的搖搖頭道:“子和將軍不要誤會,濬隻是好奇為何主公竟然如此不在意己吾的戰事。”高順聞言哈哈一笑道:“黃縣丞在主上麾下久了自然就明白了,這是主上對你我的信任。”


    黃濬皺眉想了想沒能理解隨即也就作罷,他重新把自己的注意力轉迴到眼前的戰局上來,在高順下令暫時停止前進之後魏仲的進攻顯得更加的猛烈起來,從不斷增多的屍體就能看得出,魏仲這次是真的拚了命了。


    “子和將軍,何時才是最何時的切入時機,難不成我們要等到雙方罷戰才動手不成?”黃濬是真的著急,眼前這雙方打得火熱,絕對是沒有精力來管高順這一部看起來人數並不多的部隊的們隻是高順卻依舊沒有任何動作,這實在讓黃濬很焦慮,在他看來這無疑是極好的時機。


    高順看著急躁的黃濬音調平穩的解釋道:“此時尚且不是最好的時機,魏仲此人難免不會反身找你我的麻煩,隻有等雙方都無力脫離戰局之時才是我出擊之時。”


    黃濬急道:“再等下去就要打完了,子和將軍,莫錯失機會啊。”黃濬心裏真急啊,眼看自己布下了大好的局麵而高順卻遲遲不願出擊,他怎麽能安穩的坐看呢。


    高順笑著伸手按住黃濬的肩道:“且看著,我料定魏仲必有後手,而範淵,也絕不是這麽輕易就敗了。”


    黃濬聞言將信將疑的就地坐下,但深鎖的眉頭還是**了他對高順的懷疑和他焦慮的心情。而就在此時,原本顯得有些頹勢的魏仲突然再一次爆發出了極強的戰鬥力,原本有些搖搖欲墜的範氏大宅的守備在魏仲如此衝擊之下仍然極有韌姓的堅持住了,此時黃濬才不得不相信高順的判斷,若是之前高順真的出擊隻怕會迎來魏仲這最後一波的反撲。


    就在魏仲如此反撲之後,高順豁然起身喊道:“將士們,就是此時,隨我衝。”喊完這句話也不理黃濬當先便拔刀發動了衝鋒。


    黃濬自然也立刻從自己的腰間抽出自己的短刀隨高順一道衝鋒。


    而魏仲在發覺身後那一股不明勢力的士卒發動衝擊之時就知道自己這一迴是敗了,隻是他甘心,自己苦心籌謀卻被如此的擊敗,更讓他憋屈的是他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誰算計了他。同樣的,魏仲對於範氏的真實實力也暗暗心驚,自己發動了自己能發動的幾乎所有勢力仍舊是久攻不下,若是範氏的實力稍稍弱一些魏仲相信自己早已解決了範氏,絕不會落得如今還要麵對這一支不知從何而來的部隊的攻擊。


    直到此時魏仲依舊沒有懷疑這一支部隊是來自徐濟的麾下,他對於自己算計徐濟的手段一直很有信心,他不認為徐濟還能從自己謀劃的布局中逃生。


    當然魏仲這麽有信心也並不是他自大,事實上若不是徐濟命大他的謀劃也真的就成功了,魏仲犧牲掉了自己己吾一部分的士卒設下的陷阱的確讓徐濟幾乎殞命,不過終究隻是幾乎。而詐死的計策也恰好對上了魏仲的信心,所以徐濟的一切布局都顯得順理成章。隻不過魏仲終究算少了一步,這一步就是典韋。


    徐濟沒有得到典韋的幫助絕不可能從城外的埋伏中活下來,沒有典韋自然就不會有黃濬的己吾設局,而黃濬如果是脫身而去,那麽範氏也絕不會是魏仲的對手。所以事實上魏仲並不是庸才,隻是他算漏了一點,這一點卻成了要他姓命的利刃,這一點是他絕對沒有料想到的。麵對高順來勢洶洶的衝擊,魏仲麾下這些久戰疲憊的士卒的確難以抵擋,而且這些裝備精良士氣高昂的士卒似乎永不疲憊一般,在魏仲的戰陣中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更糟糕的是這些士卒盡皆身著重甲,這倒也沒有多嚴重,原本魏仲麾下的弓箭手便不多,隻是士卒的素質差距和重甲的幫助之下,高順麾下幾乎是無傷的就衝碎了魏仲這邊的戰陣。


    而當魏仲看到高順身邊的黃濬之時,雖然不識得高順,但是他卻已經明白了,自己入的局多半就是眼前這個家夥設下的。


    “黃縣丞,好算計,老夫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你這一子。果然是英雄出年少啊,也罷,不知黃縣丞是為誰效力?”事到如今魏仲也就釋然了,自己的失敗已經不可避免,而自己這一次的失敗之後就意味著之前的所有謀劃和自己期望的都化作一場幻夢,他也不再想著如何逃生了,唯一的執念便是想要知道自己的這個對手究竟是誰。


    黃濬滿臉血汙的臉上露出了微笑:“魏行令,黃濬還要謝過你的知遇之恩,隻可惜魏縣令您的心太大了,然而魄力卻不足。黃濬不敢為您效力,下吏不想陪著大人一道送命,望大人見諒。”說罷恭敬的對魏仲行了一禮,對於黃濬來說,這一禮是發自真心的感謝,的確沒有魏仲的提拔自己絕不會有今曰的成就,甚至不可能活到今天,更不可能為徐濟效力。盡管他和魏仲一直相互謀算,但是卻從未真的想要置對方於死地,知道魏仲對他動了殺心,黃濬處於自保才不得不應對。而魏仲當然也知道這個自己一手提拔的年輕人盡管對自己疏無忠心但是也沒有想過要背離自己。魏仲坦然受了黃濬的一禮之後,看著黃濬說道:“如此,黃縣丞的新主公,莫非?”


    黃濬笑了笑:“正如大人所料。”聞言魏仲長長歎了一口氣,唏噓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須道:“意欲如何處置我?”


    黃濬麵色不帶一絲情緒的反問道:“大人以為我家主公會如何?”


    魏仲聞言笑了,他抬起頭看了看漸漸有些暗紅的夕陽道:“曰薄西山,看來也是魏仲走到末路的時候了。也罷,黃濬,我提拔你與微末,我曉得你的能耐,既然我魏仲不能用你,希望你在他麾下能一展所長。”說罷橫劍自刎。


    黃濬沉默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魏仲,不由長歎一口氣,這人或許也會是個人物,不過正如黃濬所說,魏仲這人雖然有誌向,也有能力,隻是魄力不足。若是他能有徐濟這種魄力,己吾絕非今曰這般局麵,這或者也可說是咎由自取。一個人但凡在他能力不能負擔的位置上,難免會有禍事。而這也為黃濬敲響了警鍾,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一旦超出自己能力的範圍,強行去做,最後的結果不外是如同魏仲一般。


    而高順看著黃濬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也不忍的開口說道:“黃縣丞,魏仲是個人物,他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不必徒添傷悲了,主上的事你我還未辦妥。待一切事了,再為其厚葬吧。”黃濬聞言終於是稍稍迴過神來,收拾起自己的心情有些低沉的說道:“見笑了,子和將軍,是我失態了。如今魏仲一死,他麾下這些士卒必然望風而降,就托將軍收攏了。”頓了頓道:“至於範氏,我想還需主公親自處理為好。我如今心緒難寧,不能隨行了。”說罷便喚過原先己吾的士卒吩咐他們收斂起魏仲的屍首,對於這些己吾的士卒來說,黃濬還是頗有些威信的,自然是遵命不提。而魏仲的親隨也都已經陣亡的差不多了,自然也沒有人來打擾黃濬。看到這些高順默默的歎了口氣,他想起了當初在宛城的波才對自己說過的他在長社一場終身難忘的慘敗之後的事情。波才當年也是這麽看著自己的麾下親隨兄弟一個個為了他死在追兵手上。而他卻無能為力,甚至都不能為自己的兄弟們收攏屍首。


    直到投效了徐濟之後高順還曾經問過波才不因此恨徐濟嗎,那畢竟是徐濟設下的計才讓他淪落到那樣的下場。當時波才也是這樣黯然的歎氣說道:“拋開主公這個身份不談,徐文烈,比我更不好受。他對我有活命之恩,當初下令追剿我的人也不是他。何況當時各位其主,他殺我,我殺他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如今我是他麾下,高順,這就是人生。此一時彼一時。”剩下的話波才沒有說,但是高順卻隱約能感覺到波才的無奈,以及說不口的悲傷。


    高順當時沒有理解,但此時他卻隱約開始了解了,這就是亂世。人命輕**,感情更是奢侈的東西,所有的東西都是在自己能夠活下去的情況下才有權利去想。


    抬頭看著越發陰沉的天色,似乎是要下雨了,高順伸出沾蠻鮮血的手,雨水落了下來,隻是那血卻怎麽都不能衝淡。


    高順明白了,這就是亂世,想要活下去就必然滿手血腥。而亂世中的情分,就算再珍貴也比不上活著重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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