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發喵。”安安現在已經兩虛歲了,滿口的小乳牙已經長得很整齊,現在的他十分喜歡學人說話,口齒不太清晰,卻十分可愛,每每都引得柳嫤開懷。


    “是,小花喵。小花喵還要不要吃了?”


    “要呲!要呲......”安安小朋友見娘親笑了,不由也大笑起來,小腦袋拱著娘親,臉上兩個小酒窩也笑了出來。


    其樂融融的這一刻,柳嫤被鄭奶娘叫了出去,她將安安托付給了季月茹照顧,卻哪裏知道,她這一走出去,竟是一年多不曾得見自己的兩個兒女......


    “夫人,庫房裏有不少新添的大件物事,可都要運迴江城去?”鄭奶娘將柳嫤帶到庫房,指著麵前幾大口箱子說道。裏麵多是些花瓶瓷器等物,不少是季月茹的陪嫁,或是別人的送禮。


    早在之前,柳嫤就和林長盛夫妻商量過了,出了正月十五,他們一大家子就迴江城老宅去。畢竟,那裏才是林家的根,京城隻是客居之地而已。


    這一迴去,他們大概就不會再往京城來了,迴去路途遙遠,多的東西也不好捎帶,鄭奶娘無法,隻能交予柳嫤決定。


    “這些東西就不帶了,”柳嫤想了一會兒,“叫弟妹看看,挑幾樣喜歡的帶上就是了,多的咱們的行禮也放不下,也怕東西太多,惹來些賊人注意。”


    柳嫤想要迴江城,一是因為現在林家在京城的境地。如今聯合布莊的生意,占據了大半京城的布料和成衣市場,於是它的決策權,已經不被允許掌握在林家人手裏了。


    林長盛也舍得急流勇退,不再插手布莊事務,可就算如此,也免不了一些人惦記。他們怕林家人還惦記著蒸蒸日上的布莊生意,已經給林長盛使了好幾個絆子了,再不徹底退出他們的視線,還真怕那起子小人要舉刀相逼呢。


    二,便是柳嫤自己的意願了。她來京城,也是為著柳夫人的事,如今柳夫人已無事,她自然放了心。而且柳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因為上次柳菀謀害,她提高了警惕,而且也不再總是因掛記女兒而鬱鬱,便有極大的心力放在柳府後宅裏。柳嫤相信,柳夫人再不會被那些女人的小手段害到。


    柳嫤想要離開京城,還因為秦王世子李瑾。這些時日,他三番五次地經過林家宅子,還不時上門討口水喝。雖然總是由林長盛,或是林淼這些男子出麵應對,可李瑾的頻頻到訪,的確給她帶來了困擾。她怕,李瑾會為她的拒絕惱羞成怒,到時候他的怒火,整個林家都承受不起。所以她想要離開京城,這樣一來,相隔千裏,李瑾自然會絕了念想,便是發脾氣也不能直接撒到林家人身上。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柳嫤最擔心的那個原因。她將林長茂一直藏著的那東西,已經交到他手上了,按理說,現在的京城該是風雲詭譎的,可怎麽那麽平靜?就像暴風雨的前夕!這讓她十分恐慌。


    林長茂也不過商人的身份而已,雖然不知為何跟在晉王身邊,但所謀非小是一定的。可,他真能在這些陰謀詭計裏長大的天之驕子麵前討得好嗎?他真有能力保證,林家在這天人打架造成的風波裏安然無恙?還有,他已經許久不曾出現了,可是身份敗露後,已被滅了口?


    種種猜測,讓柳嫤心驚膽跳。她並不後悔將東西交出去,交出去還有一線生機,可若是藏在家中,那林長茂染了瘟疫被火燒死的經曆還曆曆在目。他一個壯年男子,尚且隻能隱了身份,苟延殘喘一般活著,那她這個弱女子呢?更何況,還有林知淑安安兩個少不更事的小孩子呢?


    柳嫤在庫房裏走了一圈,挑出許多不用帶的東西,想著安安還等自己迴去喂食,便往那充滿歡聲笑語的屋子走去。哪裏知道,不等她推開門,便有幾個穿著官衣的侍衛走了過來。


    這一刻,柳嫤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沉著,她的心跳頻率是穩定的八十。她沒有質問,為什麽闖進我的家裏來?也沒有哭哭啼啼,可是犯了什麽事?她隻是安靜地站著,聽領頭那個七尺高的漢子說著他們的目的。


    “林夫人,我家主子有請,跟我們來吧!”


    “夫人!”鄭奶娘攔在前邊,不讓他們把柳嫤帶走。這些人不知是誰,不知有什麽目的,怎麽能讓他們把自己從小看到大的主子帶走?!


    “奶娘你別急,不會有事的。”柳嫤安慰了鄭奶娘幾句,又問侍衛頭子,“你家主子是誰?這位差大哥,你若不說清楚了,叫我家裏人怎麽放心我跟著去?”


    侍衛頭子眉眼周正,見柳嫤氣質淡定,倒有幾分欣賞,他們的身份也不是說不得,而且主子是叫他們“請”,他的態度自然得和氣,“林夫人別擔心,我們是......”


    ☆、皇帝


    “林夫人別擔心,我們是皇家侍衛,這是我的牌子!”侍衛頭子從腰間解下一塊銀色的小牌子,遞到了柳嫤麵前。


    牌子是半個巴掌大的銀牌,薄薄的一片,上麵雕刻著簡單的邊紋,還有中間占據大半個牌子的鎏金“禦”字。


    柳嫤看了之後,又安慰了鄭奶娘幾句,便走了,“弟妹迴老家祭祖之事卻是怠慢不得,若我這幾日沒迴來,你告訴他們,帶著人先迴去......”


    她跟在侍衛頭子的身後,另幾個侍衛守在四周,防止中途逃脫,或是有人闖進來。北風吹在暴露在狐裘之外的麵上,涼颼颼的,直覺臉蛋都要凍成皴。


    從院子裏走到大門處,用了小半刻時辰,林家的下人們跟在侍衛們的身後,眼巴巴地看著柳嫤上了馬車,絕塵而去。他們臉上帶著疑惑,還有彌漫了所有地方的茫然無措。


    柳嫤坐在馬車上,隱隱可以聽見林長盛匆匆忙忙傳來的一身唿喊,“嫂子......”隻是風雪太大,駿馬又行得太急,他的聲音很快消失在身後。


    在馬車裏,柳嫤還有心情想,自己好歹是穿越了一迴,這經曆怎麽也得是個女主的待遇吧?這一次應該是能夠逢兇化吉的吧?隻要作者不是個虐女主的貨就行了。


    在將林長茂的那個瓷枕打破之後,內裏的絹子她其實已經看過了。這麽一看,她便知道,林家為何會惹來禍事了。裏麵有一份很詳細的林德興為楚王販賣私鹽的記錄,在何時何地和誰交易,都有明確的記載。多年下來,這暗中的交易,竟然總的盈利數額達到了百萬之多!


    這麽多的銀子自然不是都上繳給楚王了,林德興做這買賣,需要拿出很大一筆錢來打通關節,而且他也不願意做白工。所以,除去給楚王上供了三十餘萬兩所謂的“收益”之外,還偷偷給林家留下了二十萬銀兩的巨款,這筆巨款一部分在柳嫤手裏,大部分她卻也不知。


    也因此,明麵上隻有幾家布莊的林家,可以富裕至此,這已經是林家盡量低調的結果了。林家的布莊是賺錢,可不像外人想象中的那般賺錢,可以說,若不是林德興昧下許多上不了明路的銀兩,林家也隻是一般的小富之家而已。


    楚王通過自己的關係拿來貨物,然後交由林德興買到全國各地,成為皇帝屢禁不止的私鹽販賣,並且發展了許多的下家。這可以讓林德興自身承擔的風險降低,可知道的人多了,本就是一件危險的事。


    後來林德興是怎麽死的,柳嫤也可以猜測到,其中少不了楚王這位大人物的手筆。不是他知道林家私吞了二十萬兩,就是他覺得林德興知道得太多。沒有誰可以忍受一個知曉自己眾多把柄的人活蹦亂跳,便是他知道林德興不敢報告給別人,也怕被政敵知曉。於是林德興最終的後果,是在三年前暴病而亡!


    柳嫤深唿了好大一口氣,現在她的小命或者說整個林家,就在那人的一念之間了,是死是活,都是皇帝的一句話而已。她不知道林長茂得到那張滿是證據的絹子會怎麽做,但他是林家人,這毋庸置疑。隻是上位者的心思卻不好猜測,伴君如伴虎,誰知下一刻自己會不會是虎口之食?


    除去名義上已經死去的林長茂,林家現存的主子就隻有五人而已。安安和林知淑還是小孩子,自然不可能知曉林德興的那些事。而眾所周知,林長盛在兄長去世之前,還隻是個隻知風花雪月的酸書生,更何況,他現在還是季瀾唯一一個女兒的丈夫,便是看在季瀾這個翰林的份上,皇帝也不會輕易將他處死。


    於是,整個林家最危險的,便是林德興的長媳,林長茂的遺孀——柳嫤自己了。她嫁入林家至今已有七八年了,也一直掌管著林家的家務事,若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那誰會相信呢?柳嫤自己都不太相信,盡管先前的那個柳嫤真的對此毫無所知!


    在昏暗的車廂裏,柳嫤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隻知道馬車走在官道上,一路暢通,漸漸再也不能聽到街市上熱鬧的吆喝,隻有無盡的風雪打在車身發出的“劈啪”聲而已。


    很快,馬車停了下來,柳嫤撩起車簾,站在了地上,又跟著那個侍衛頭子走了一段路,引路的人便成了兩個年紀不輕的內侍。


    “跟著咱家走吧,路上可別四處瞧,若是惹了貴人,那咱們可都得挨板子的!”一個麵白無須的太監尖著嗓子說道,他已經不年輕了,可卻依舊在最底下那層混著,不過可以在這吃人的皇宮裏待到這把年紀,已經很是了不得了。


    “多謝公公提醒。”柳嫤有禮地迴了一句,他話裏有瞧不起她這個“土包子”的意味,那又如何呢?她本就是個沒有進過宮的民婦而已,有這提醒總比什麽都不知,被皇宮的奢侈迷了眼失了態,惹來無妄之災要好。


    跟在兩個中年內侍的身後,走在紅牆黃瓦的宮道之上,柳嫤低垂著頭,不敢四處張望。隻是不是她不看別人,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的,她絕美的臉便是在不止三千佳麗的皇宮裏,都可以算是頂級,自然會引起偶然遇到的妃嬪的注意。


    柳嫤在走了半個時辰後,路上經過一處梅林,不巧,聖上最喜歡的貴妃娘娘此刻正在這裏冒雪賞梅。


    “參見貴妃娘娘!”柳嫤跟在兩個太監身後,學著他們給貴妃請安。


    “起來吧!”迴話的是貴妃身邊的一個宮女,她眉眼間有幾分尖酸刻薄,見了柳嫤的臉便不太高興了,不過看她挽著婦人髻,這不喜又消散了幾分,“這是打哪兒來,到哪兒去呀?”


    兩個太監誠惶誠恐,道出自己的目的地,又再三抱歉,帶著柳嫤繼續往前邊走去了。貴妃是他們得罪不起的,可皇帝更是他們得罪不起的!


    柳嫤低垂著頭,隻在轉身的一瞥之時,見得貴妃的真麵目。她眉清目秀,也是個美女,但要說多麽美絕人寰也算不上,就是有種冰清玉潔的仙氣很特別,給人一種強烈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清新感覺。


    而這位目前皇帝最為寵愛的貴妃娘娘,還是丞相司徒家的嫡長女,隻可惜,入宮多年,至今不曾誕下一子半女。不然,民間都有流傳呢,若是貴妃有子,那肯定就是板上釘釘的太子殿下了。


    “夫人,跟著咱家走這邊!”又走過一座座稍顯冷清的宮殿,兩個內侍太監將柳嫤帶到了一處莊嚴的大殿之前,上麵的牌匾寫著三個字“明正司”,卻是用來審問犯了錯處的宮女太監或是妃子的地方。


    因著柳嫤是林長茂的妻子,而罪名還未確證,自然不能將人直接送去京兆尹或是大理寺,皇帝又想親自聽審一番,於是柳嫤被帶到這一處皇宮內院中的“衙門”裏。


    柳嫤跪在堂前,身後的披風垂在地上,墊住了膝蓋,倒不是特別難受。她可以看見前麵的案堂之下,是一雙明黃色繡飛龍紋的靴子,這靴子的主人隻能是當今的聖上。


    “民婦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柳嫤雙手交疊貼在地上,低下頭將前額枕在手背。


    “林柳氏,你可知罪?”一把蒼老的聲音傳來,卻掩不去其中的威嚴,皇帝久居高位,這氣度不同常人。


    “民婦委實不知!”柳嫤的態度還算落落大方,便是此刻跪趴在地,也自有風骨。讓上位的皇帝,以及一旁的三皇子李鈺四皇子李禕,都有些欣賞。


    “你可知道,林德興曾經販賣過私鹽?”問話的換成了李鈺,皇帝並沒多少興趣親自審問一個民間婦女,將柳嫤提進宮裏來,也隻是想要知道林家是否還隱藏著什麽罷了。


    在林長茂扮作青衣將那一張絹子交給晉王之後,第二日這絹子便被呈到了皇帝麵前。當然,晉王隱藏了青衣的存在,隻說是偶然發現楚王行為異常,這便查了下去,得了這麽塊東西。


    當時的皇帝麵上不太在意,其實心裏慪得要死!楚王是他父親的異母弟弟,也是他的王叔,他自認待人不薄,哪裏知道這人卻是隻吸血水蛭,貪了他三十萬兩的銀子!這可是國庫一年的三分之一啊!楚王要那麽多銀子做什麽,莫不是要造反?!


    皇帝雖然年老,卻不至於昏聵,楚王狼子野心昭然在目,而晉王揭發楚王的目的,也耐人尋味!


    “販賣私鹽?那可是要殺頭的罪啊!”柳嫤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美麗的臉上惶恐不安。這罪名若是落實,豈止是殺頭,還可能滿門抄斬!“翁父對陛下對大唐忠心耿耿,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冤枉啊!懇求陛下明察!還我父公正。”


    ☆、牢獄


    皇帝聽著柳嫤的話,倒不覺得她在狡辯,在他看來,林德興這人,肯定不像那絹子上寫的,對自己是一片忠君愛國之心。但要說其兒媳也知道販賣私鹽這些大事,卻也不太可能。


    男人嘛,就像他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一般,重大的事項便是皇後也不會告知,何況是兒子的妻子?況且,不得不說,林德興那絹子上麵的馬屁話語,還真挺對皇帝胃口的。他老了,就喜歡聽好話,聽別人多麽崇敬愛戴自己的好話。


    至於林德興父子的死,皇帝很自然地將其歸在楚王頭上。要說是因為楚王怕林德興知道得太多,於是將人滅了口;皇帝更願意相信,是林德興父子背叛了楚王,想要告知他真相,才因此被楚王滅口的!


    皇帝是一國的主宰,他的子民自然對他諸多愛戴,不然便是造反!林家一個小小商人家,沒那膽子摻入造反謀逆之事!至於楚王,是否藏著反叛之心,卻未可知了。畢竟,楚王曾經是上上任皇帝十分喜愛的老來子,誰知道他對由先帝繼承皇位,心裏滿不滿意呢?


    皇帝想了許多,心思便不在林家人身上了。對他來說,今日召見柳嫤的目的,說是想要知道更多林家販鹽的事,倒不如說,是想以此給楚王和晉王一個警告!警告他們,自己關注著他們私底下的事!關注著他們是否有謀逆之心!


    於是,皇帝便不想繼續待下去了,聽李鈺和李禕兄弟倆輪番審問了一會兒,便下令將人押入大牢,容後再審。


    這樣的結果,真是糟糕透了。大牢,那是什麽地方?柳嫤不曾進去過,但也能想象得出來。灰暗肮髒的環境,狹窄逼仄的獄牢,兇神惡煞的差吏,還有泛著冷光沾著血絲的刑具,最主要的是,種種折磨人的酷刑。


    皇帝不相信她的話,也沒有表示懷疑,最有可能的,便隻是將她做個筏子,以此警告某些人而已。那她這等小人物,進了大牢之後,還可以出來嗎?她是皇帝下令關押的,有誰膽敢把她撈出來?誰都沒有這能力,而唯一有能力的皇帝,在他眼裏自己便是個螻蟻,哪裏會在意是生是死?


    柳嫤想要喊冤,抬頭卻見皇帝蒼老下垂的眼瞼裏的眸子,冰冷而無情,於是,她不敢喊,就怕會變成淩遲處死,隻能默默接受了這被打入大牢的結局。


    李鈺陪著皇帝迴寢宮去了,四皇子李禕便叫了兩個太監,想要將柳嫤押過去。但見她麵無血色,美麗的杏眼無神又惶恐,給那張絕美的臉更添楚楚之姿,便讓兩個粗使宮女,扶著她走到大牢裏。


    這一處大牢位於皇宮的西北一角,毗鄰冷宮。其實這些地方可以說就是在皇宮之外了,離那些瓊樓玉宇的宮殿,是隔著許多道高牆的。大牢裏關押的多是犯了錯,卻罪不至死的宮女或是內侍,以及侍衛官員等。至於妃嬪倒是沒有的,她們犯了錯往往是一壺毒酒,或是三尺白綾了事,輪不到關押在這裏。


    這處大牢占地不小,可內裏關押的人實在不多,大半的牢房都是空置著的,裏邊也不像柳嫤想象中的陰暗潮濕。這牢建築在地麵之上,在房頂還有牆上,都開了小小的窗子。


    李禕將人親自送到了牢房裏,然後看著一個女差吏帶走了她,將她推入了牢房裏,並落下厚實的黑鎖。他麵上有幾分不忍,卻沒有說什麽。皇帝的心思他也摸不太著,盡管沒有在那人臉上看出對柳嫤有厭惡,可他也不敢就將她當做普通女子。


    隻是,到底在江城時候有過一麵之緣,李禕卻是不忍心這麽個美麗女子落入牢獄之災裏,還要因此受許多委屈。於是,四皇子吩咐差吏們不得對她用刑,不得欺辱於她,否則就別怪他這個四皇子不客氣!


    “是是是!殿下,咱們一定會好好照顧那位姑娘,不讓她受一丁點兒委屈的!”女差吏臉上笑出了花,膘肥的一身肉顫來顫去,諂媚地將人送走之後,趕緊將柳嫤提到另一間更為幹爽溫暖的單人牢房裏。


    女差吏雖然不知柳嫤是犯了什麽罪過,但她卻是四皇子親自帶來的,又是那等花容月貌,離開這裏是指日可期。這樣的人出了去,必定可以攪風弄雨,她可不敢怎麽折騰人。麻雀翻身變鳳凰的例子可是不少,要知道,這裏多得是得罪了女主子的美貌宮女,裏邊還真出了幾個被重新惦念,因而一飛衝天的寵妃呢。


    柳嫤進了牢房,在冷硬的床板上坐了下來,她抱著膝蓋靠在牆壁上,心情十分低落。兩輩子第一次進了牢房,這感覺還真挺絕望的。眼前是一道道圓形的木柵欄,還有地上鋪著的幹草,角落放置的便桶,小小的窗口投射出微弱的亮光,隱隱還能聽到女人的哭泣,又壓抑又枯寂。


    晚上,柳嫤用沾了灰塵的大塊狐裘將自己包裹了起來,縮著身子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床板就隻是空空的幾塊木板,上麵什麽都沒有,很硬很小。她本想將幹草鋪上去的,卻發現有些黑色小蟲子在裏邊爬來爬去,便打消了這主意。她不知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醒來時候,牢房裏便亮堂許多了。


    柳嫤就著一碗熱水,啃了兩個有些發黃的大饅頭,她不想死,還想要陪著安安姐弟長大,無論如何她都想要活下去。大牢的夥食很糟糕,有一碗熱水和白麵饅頭,便是差役看在四皇子的份上,額外給柳嫤的優待了,別的犯人都隻分得一碗冷水和一個幹硬的窩窩頭而已。


    此時,被關押在牢房裏的柳嫤,渾然不知因著自己的入獄,林家和柳家亂成了什麽樣子。


    昨日,林長盛剛迴到家裏,便發現自己的嫂子不見了,追著那些侍衛跑了出去,卻隻能看到消失的馬蹄。他失了魂一般質問眾人,可林家的下人們又哪裏知道主人家發生的事?


    無法,林長盛立刻趕到了柳嫤娘家,求柳父想辦法。聽了林長盛的話,柳府的人也十分著急,尤其是柳夫人和柳珺,隻柳父還有些分寸,連夜到了柳府祖宅,求大哥柳清想辦法。柳清是正三品,在皇帝麵前還是有些麵子的,不像他,連皇帝的麵都見不到,哪裏去求情?


    林家宅子裏,林知淑和安安等了許久都不見娘親迴來,也是害怕著急,不過林知淑過了年就是八歲的大丫頭了,得了季月茹的勸慰後,也隻是忍著自己心底的擔心,還負起長姐的責任,照顧起年幼的安安來。


    這些,柳嫤都不知道,但她可以想得到。想著親人們的擔心,她在夜裏暗暗哭泣,淚水掛在臉頰上,又冷又濕。這是她在生了安安之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掉淚,淚水落到嘴唇上,鹹鹹的。


    秦王世子得到消息,還是在柳嫤被關押之後的第三日,他又一次路過林家宅子,卻發現大門緊閉。偶爾幾個出門的下人也麵色匆匆,垂頭喪氣。


    “這是怎麽了?”李瑾來了林家那麽多次,也算是和林家人混了個麵熟,見此情景,趕緊拉住出門的林淼,想要問個徹底。


    “我家主母被召進宮裏去了,現在還未迴來!”林淼很著急,被李瑾拉住本想發脾氣的,但一想到這人的身份,便忙著求救了,“世子殿下,可否請您幫幫忙,看看我家主母是犯了什麽事?什麽時候可以迴來?”


    “她進去幾日了?”李瑾穿著紅衣,桃花眼裏氤氳著憤怒和著急。


    “臘月二十八那日便進去了,現在還沒消息!”


    如今已是正月初一,柳嫤在宮裏到底出了什麽事?現在她還活著麽......李瑾咬牙,催著膝下的馬快步往皇宮裏跑去。他想著昨日的宮宴,燈紅酒綠,推杯換盞,好不得意,可那時候的柳嫤呢?這麽想著,饋酢酹直欲落下淚來。


    縱馬狂奔,李瑾很快進了宮裏,他匆匆地想要跑到皇帝麵前,詢問一番柳嫤信息,卻是在殿門前被三皇子李鈺攔下了。


    “小叔!”李鈺製止他魯莽地繼續跑進去,“父皇昨日染恙,現下服了藥已經睡了,你可別去吵他!”


    “是啊,小叔,你這匆匆忙忙的,可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了?”五皇子李祉也在,他和李鈺剛問候了皇帝出來,自然知道此時不宜打擾。


    李瑾著急過了頭,被兩人攔住了,理智倒是迴了些籠,趕緊向兩位皇子打聽起柳嫤的消息來。


    李鈺見李瑾麵上的神色,不由暗蹙眉頭,他是知道林家算是李瑾的恩人的,可他這態度未免太過了些,還聽人說他經常跑林家去,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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