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生心中的膽怯更重,但見茗茶在一邊看著,便強行打起作為聖人子弟的勇氣,滿臉清高的對身為一介草莽的武夫沐雲嶺道:“聖人曰,君子動……”


    “就是在這裏!”


    “把他們圍起來!”


    淩亂的喊聲打斷書生滿嘴的之乎者也,他嚇了一跳,又縮迴了道士身後。原來這邊的打鬥聲和房屋倒塌的聲音已經將附近的村民驚醒,此時得到消息的新任城主已經帶著士兵將幾人圍了起來。看到原本威武的舊城主府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那些差役和城主都大吃一驚,幾個士兵連忙守在城主身邊,對那站在最中間,滿身血氣的沐雲嶺喊道:“何方賊子,居然跑到朝陽城作亂!城主在此,還不束手就擒!”


    明亮的刃身映著火把的刀光,被一群武器指著的沐雲嶺的身上反射出點點光波。他冷哼一聲,轉動了下手心的長槍,視線落在那被眾人保護在中間的城主身上,隻要他們輕舉妄動,他下一秒就能將那城主擒獲。茗茶將功德團長收起來,小跑到沐雲嶺身邊,害怕他衝動之下又做出傻事。


    還好,那城主並不是魯莽之人,他先是戒備的看了眼沐雲嶺,隨後又打量了下四周,這才看到那站在樹旁被擋住四隻貔貅。這是什麽?!城主瞪大眼睛,又難以置信的揉了揉,見那四隻神獸依然活生生的立在旁邊,頓時退後一步驚恐的喊道:“這…這是!石獅顯靈了啊!”


    被城主那麽一吆喝,那群士兵也這才注意到了旁邊那活生生的石獅,原本整齊的隊列立刻鬆散起來,秉著對神佛之物的敬畏,甚至還有不少人跪地膜拜,外麵還有跑過來圍觀看熱鬧的百姓也驚慌的跪地,頓時一片虔誠的祈禱聲響起。這時候,那道士忽然站了起來,擋在沐雲嶺和茗茶的麵前,道:“驚擾城主和附近鄉親了,是貧道的不對。”


    那城主看到道士,臉上帶了釋然,連忙揮手命士兵們退下,親自作揖行禮道:“原來是國師門生,弍子道長。”


    兒子道長?沐雲嶺和茗茶齊刷刷的用古怪的眼神看向那道士,被稱之為弍子的道士表情一變,頓時明白兩人在想什麽,立刻解釋道:“是弍,意為遊戈。”


    茗茶的表情沒變,而文盲沐雲嶺則麵露疑惑,這小哥從未上過私塾,自然識不得幾個大字。而那書生卻是聽過弍子道長的大名的,驀地一改之前宛如透明人般的低調,蹦出來激動道:“您、您居然是國師大人的親傳弟子弍子道長,小生這廂有禮了!”


    看到那書生的這般敬重的樣子,弍子算是有了點平衡,伸手屢了屢道袍道:“相逢是緣,不必多禮。”他沒有多搭理這書生,隻是對城主道:“今晚是我等在此做法,城主不用驚慌,日後…這舊宅便可以隨意安置了。記得將這四頭貔貅挪到城外,他自會庇佑你等財源滾滾,切記!不要在以紅紙蒙其麵!”


    那城主被他慎重的語氣弄得一陣,連忙點頭道:“是、是……”


    “那之後的事就煩勞各位了,貧道等先行離去。”


    “有勞道長。”這個國家的國師擁有著非比尋常的全力,可直達天聽之人,城主自然不敢怠慢,彎下身子恭送幾人離去。


    能不動武力的平安離開是再好不過的,茗茶伸手抓住沐雲嶺的手臂,直接拽著他離開。沐雲嶺掙紮了下,但眼神的餘光注意到那書生羨慕的目光後,又僵著身子任由她拽著。因為茗茶還有些事情想要詢問道士,所以她和沐雲嶺並沒有迴去客棧,而是跟著道士去了城主安排他下榻的房間。


    那書生跟到別館,便被道士阻攔下來,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像這種普通人是沒資格涉及的。那書生卻沒有自知之明,待茗茶和沐雲嶺上了樓之後,也在下麵不斷徘徊,直到負責國師弟子安全的士兵不耐煩的將他轟走,才一邊說著莫欺少年窮憤恨的離開。


    在閣樓上,望著那書生離開的背影,沐雲嶺的手按住了槍刃,像是自言自語般道:“我去解決他。”


    坐在桌子上等待道士沐浴更衣歸來的茗茶聞言連忙站起來,走到他身邊道:“你別衝動啊,不要隨便傷人。”她看向那書生,此時他正一邊跑一邊指責士兵狗眼看人低,茗茶有些無奈道:“他就算是看到我用法術,也沒關係。功德團子那般隻能做護身符的東西,平常的天師也可以凝聚出來。”她元嬰功德修士的治愈能力,才是不能被看到的,為此,到現在她都沒辦法替沐雲嶺處理傷口。


    隻是茗茶和沐雲嶺卻不知道,這書生迴去之後連考三次沒中,在家寫了天女配一書。裏麵的內容是,傾城絕代的仙女救了被妖怪追殺的書生,愛上了他的孝順淳樸懷才不遇,帶著金屋銀屋財寶無數克服了嫌貧愛富的道士的阻撓嫁給了他,從此兩個人過著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第16章


    放茗茶和沐雲嶺兩個獨自在客房,弍子道長便一個人跑去沐浴更衣,他是國師的弟子,因為天資好而被師父極為看重,從小過的也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哪怕是像如今這般出門曆練,也是眾星捧月一路亮紅燈。被慣出一身嬌病的他自然受不了身上這露水汗水凝在身上的感覺,也顧不得失禮,便急匆匆讓人安排了沐浴,順便也有交代下去讓人為沐雲嶺包紮。隻是他不曉得的是,他安排下去的幾位德高望重的神醫卻在來的路上一起拉了肚子,而城裏其他的醫館也多是歇業迴鄉或遠門出診,以至於倒黴鬼的傷遲遲沒有被處理過。


    沒有辦好弍子道長吩咐下的事情,這座府邸的總管誠惶誠恐的走到沐雲嶺麵前致歉,沐雲嶺隻是挑了挑眉,便閉口不語。而茗茶則沒有任何意外的樣子,隻是歎了口氣,給滿臉為難的總管要了包紮用的紗布。安排人送上新的衣服和藥物紗布後,總管見茗茶畢竟是位姑娘,不好看男人的身體,便自告奮勇道:“在下早年也曾隨軍打仗,會些處理這傷口的手段,不如就由我來為少俠處理傷勢吧。”


    茗茶為難的看了眼沐雲嶺,見他麵沉如水的閉目養神中,猶豫了片刻,還是對那總管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這位朋友不喜外人接觸,所以我來就成了。”


    由於地球的軌跡完全被改變,這凡界是聖人開辟,雖此國的風格類似種花家的古時,但卻沒有太多針對女性的糟糠,人雖也有些保守,但並不極端,而且是針對兩性的。是以,聽到茗茶這樣說,那管家便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低著頭告退了出去。


    待門重新關上,茗茶做足了心理準備,才迴頭去拿那繃帶,隻是此時功德團子們卻玩成了一圈,還一人拿著一邊讓第三隻跳繩,還好並沒有離開托盤到桌麵上。茗茶趕忙從團子們手裏抽過被團得亂七八糟的繃條,沒了玩具的團子們蹦蹦跳跳的在桌麵上示威遊行,茗茶安撫了下,拿起托盤走到沐雲嶺身邊,將他依然坐著不動,像是睡著了一般,便紅著臉小聲喊了喊他的名字。想到待會兒就要給男生包紮傷口,茗茶羞得兩頰通紅,見沐雲嶺不理會她,又小聲道:“沐公子,那個、你起來下,我、我我處理下你的傷……”


    沐雲嶺睜開眼睛,看了茗茶一眼,又閉上眼睛。


    茗茶忐忑的等了一會兒,臉上的羞澀溫和逐漸被不耐煩取代,隨後她將手中的繃帶扔在一邊,走到沐雲嶺身邊坐下道:“愛包不包!”不過她這時不時出現的記憶上的毛病真是頭疼啊,有時候前世的記憶忽然模糊起來,或者像看了本小說版,而有時候卻還覺得自己是上輩子的景開顏。這種狀況,恐怕要維持到自己迴到同原界了。不過要突破這個結界,怕是要等到大乘期了,但是她從小到大的修行之路都是在別人的引導下進行的,現在她也不知道要如何繼續進階下去。


    茗茶歎了口氣,轉頭看向桌麵,那無憂無慮的功德團子們又玩起了那些繃帶,還纏在身上像是穿著小紗裙般跳動。


    這邊正沉默著,那道士才慢悠悠的帶著一身洗完澡後的熱氣走了出來,重新換了衣服整理了道髻的他,看起來還真有些仙風道骨的樣子。見兩人正發呆,他走過去兩手作揖道:“這次還多虧兩位道友相助了,不然貧道也難完成師命。”


    “不用客氣,我們也是為了修行。”這次她的功德也有漲一些,算是互惠。見弍子道士手拿著被拆開的信封,茗茶轉為問道:“得到結果了嗎?”她記得剛才那道士有吩咐人去查了貔貅像獅子的事情。舉凡是能雕篆這種有靈體化身的辟邪物的,都不會是泛泛之輩,那種顯而易見的錯誤絕對不會是無意間犯的。


    “確實如此。”弍子道長走過去做到沐雲嶺身邊,卻感覺周身發冷,但茗茶卻是毫無異常感覺的坐在他身邊。疑惑一閃而過,他挪了個地方,坐到對麵的方向,才繼續道:“雕刻這貔貅的人,是曾經烜赫一時安息先生,此人性孤傲高潔,並不願意為當初那位魚肉百姓的城主請獅子辟邪,卻不想那城主卻抓了他妻兒威脅。安息先生無可奈何,隻能給那城主請了這貔貅,但這貔貅和獅子不同,如以請石獅禮待他,必會生怨。而那安息先生最狠之處,卻是又請了兩頭幼貔貅,一家神獸常年無法團聚,父母思子,子思父母,近在咫尺卻不得相見,這辟邪招財之物,便會變成生怨散財。果不其然,在安息先生帶著妻兒歸隱之後,這城主便被枉死的厲鬼生食了魂魄,而他的子孫也欠下巨額債務並得罪高官,隻能連夜潛逃。”


    茗茶恍然:“報應啊。”


    “哈哈哈,是啊。”弍子道長笑道,喝了口茶,又問道:“這次多虧兩位道友,若道友有什麽難處,貧道必將竭盡所能。”他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來,像是這兩人般的奇人異士。若不是有事相托的話,必定不會願意和他來這裏扯上什麽關係。


    “確實是有些事情想問道長。”茗茶也懶得拐彎抹角,直接問道:“道長見多識廣,你可知道仙門何在?”


    沒想到她會問的是這個,弍子麵帶詫異,道:“原來兩位是修行之人啊。”他奇怪的看向茗茶,目光中帶著探究。道士和修士是完全不同的,修士的法力是憑自己本身所修,而道士多是借助漫天神佛的法力,但修士必定要自身成長才能證道,因此從來沒有修士能使用道術。但是先前這姑娘念的咒,分明屬於道家啊!


    “有難處嗎?”見他遲遲沒有迴答,茗茶問道。


    “不,並不是如此……”弍子道長定了定神,道:“這仙門五年會來我國選一次有靈根的孩童,但這五年之期剛過了兩年而已,你們怕是要等上三年。”


    “啊?沒有別的方法了嗎?”茗茶失落道。


    “有是有,這皇家有個傳送法陣,能直接到達仙山腳下,但得有皇帝親準才能使用。本來以我師國師之尊,確實是能說服皇帝,可……”弍子道長的麵上浮現出為難,和憤恨,道:“可如今女帝不知何故昏迷不醒,這朝廷如今已落入宦官之手!”


    第17章


    說到亂政的太監,茗茶並不陌生,在她前世還是景開顏的時候,當時正流行著一股子武俠風,而電視劇電影的終極大反派,很多都是禍亂朝政也不知為何擁有絕世武功的太監。主角大多背負著滿門被屠的血仇,在從來都不斬草除根的敵人的縱容下升級完畢,帶著老婆、老婆他爹等一群人組團殺怪,最後死一個同伴悲憤滿血後打贏boss最後隱居。


    而那些太監多是娘娘腔又白發蒼蒼的老頭子,明明眼巴巴的瞅著皇位但就算已經權傾天下還是遲遲不去篡位,給了名存實亡的皇帝們滿級重練的時間。總之就是空有絕世武功和完全沒表現出來過的滔天權勢,優柔寡斷倒黴鬼。隻可惜的是,茗茶掛的比較早,錯過了廠花洗屏的時間,是以她的腦袋裏麵出現的都是甩著蘭花指滿臉褶子的老太監。


    但這畢竟不是電視劇,茗茶也不能隨便憑印象亂下決定,她兩隻手托著下巴,看向身邊的沐雲嶺道:“怎麽樣,現在朝廷都這個樣子了,我們還要去嗎?不然繞遠路去別的國家,或者是等上三年。”但茗茶本人卻絕對不會和沐雲嶺在一起熬時間,她就算是繞遠路也會去別的國家,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同原界還不知道怎麽樣了呢。


    之前像悶葫蘆般一直閉口不語的沐雲嶺忽然睜開眼睛,他沒有去看茗茶,隻是平靜的目視著前方道:“去京城。”


    “可是女帝現在昏迷不醒,就算是去,也拿不到手諭。再說了,有那太監把持這後宮,我們恐怕連靠近都靠近不了。”他可不相信那種狼子野心的閹狗,會那麽好心的讓人治好皇帝陛下。


    沐雲嶺轉頭看向他,冷冰冰的彎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我原本就打算去京城。”


    弍子道士茫然的看向茗茶,而茗茶放下手掌放在膝蓋上,點點頭道:“說的也是啊,原本我們的計劃中也沒有道長您的幫助,早就已經做好無功而返的準備了,總之無論如何,先去試試看吧。”她轉頭望向沐雲嶺,這家夥的渾身冷嗖嗖的,顯然沒有打什麽好主意,連忙提醒道:“你就算是打算修逆天道,也不要以為可以肆意妄為啊,造的業越多,進階就越困難。”


    沐雲嶺眼神一閃,便又閉上眼睛繼續保持沉默。


    弍子道長見兩人去意已決,也不在繼續勸說,便道:“那貧道今晚先修書一封給家師述說原委,或許還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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