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名字倏地躍上腦海,柳梢差點魂飛魄散,然而下一刻她又硬生生地吞迴了驚叫,因為她看到了一雙手。


    纖長、細嫩的手,肌膚呈現完美的乳白色光澤。


    並不是印象中的枯手。


    第40章 魔神誓言


    確定她不是食心魔,柳梢恐懼略減,卻並未因此就鬆了口氣。對方用的也是魔焰,威力與她方才所使大不相同,藍色的魔焰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反抗之力越大,便會生出反彈之力,帶來更強烈的衝擊,柳梢剛擋了兩波,已經滿頭冷汗。


    焰浪撲來,危急時刻,體內神秘力量終於又有了動靜!


    “碧火魔池!”內外氣流衝擊,柳梢終於突破《魔焰斬》第二式,碧色火焰自身後燃起,勢壯如山,將對麵的魔焰碾得粉碎。


    女人被震退好幾步,大約是覺得意外,站在那裏不動了。


    柳梢已有些了解,這種力量除了能讓她免受控製,平日根本調用不了,唯有危急關頭才會再現,到底怎麽迴事?時間不容想太多,柳梢正打算抽身逃走,忽然聽到無數“喀嚓”聲,四周那些沉睡的鬼屍不知何時有了動作,他們仿佛被人喚醒,紛紛朝這邊圍攏過來。


    這些看似無害的鬼屍一接近,柳梢馬上就察覺不對。


    體內的神秘力量在急劇消耗!


    他們在吸取靈氣?柳梢大駭,未及反應,人已經被鬼屍包圍。聞著屍體的味道,柳梢惡心不已,連忙將近身的鬼屍拍開,無奈那些鬼屍就如同吸血的水蛭,不斷地朝這邊聚攏,黏著不放,柳梢左右支拙。


    對麵的女魔仿佛也感受到什麽,足尖快速點地,朝她撲過來!


    體內的神秘力量完全不受控製,從毛孔中散發出絲絲血氣,任由鬼屍們吸食。柳梢的虛弱感越來越重,魔力完全用不出來,眼見她難以支撐,突然,那神秘力量毫無來由地消失了!


    鬼屍們猛地停止動作,全都僵硬地站在原地,紅衣女魔也倏地站住了,血眸閃爍不定。


    柳梢滿頭冷汗,戒備地瞪著她。


    鬼屍們失去目標,終於慢慢地散開,恢複之前的姿勢。女魔卻猛地轉身朝林中奔逃,然而不出十丈,就有一道流彩劍光自半空墜下,落在她麵前!


    浮雲決直直地插在地麵,方圓十丈的土地為之顫抖。


    前路被擋,女魔停住。


    白衣仙者站在她身後,聲音平靜:“放他們,你離開。”


    見到他,柳梢立即鬆了口氣,跑到他身邊。


    半晌,女魔依然沒有轉身,周圍的鬼屍卻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屍身上升起許多氣團,凝聚成人形,影子十分稀薄,他們在陽世消磨光陰,魂體到底還是受了影響。


    浮雲決輕吟一聲,自土中飛起,歸鞘。


    林中大片濃霧生起,女魔的身影消失在濃霧中,那是大荒的方向。


    地氣迴歸,術法得解,死去的村民們脫離束縛,卻都哀哀哭泣起來。


    “你為何要害我們!”


    “就是!可憐我的孩兒……我要迴去!”


    “我們好容易才被救活!我不想死!”


    ……


    “吸食地氣,維持生機,害人害己。”洛歌轉身,理智的聲音聽上去格外無情。


    一群理應死去的人在吸食地氣,所以石蘭村土地貧瘠寸草不生,這個過程發生得很緩慢,以至仙門弟子未能察覺,經曆數年,石蘭村地氣消耗過度,便不知不覺變成了今日模樣。等到這裏的地氣被吸光,他們還會向周邊擴展,後果……


    這些鬼屍沒有直接害人,卻比害人更可怕!柳梢倒抽了口冷氣,想那女魔應該就是利用鬼屍獲取地氣……


    不對!這些鬼屍肉體尚有生機,地氣進入他們體內,豈不就轉化成了清氣!


    女魔利用天生的控屍能力來獲取清氣,克製魔性!


    難道……


    “既得解脫,便去該去之處吧。”不管眾人的哭罵,洛歌並指一劃,隨著引渡的仙光亮起,村民們的魂體紛紛沉入地下,原本天亮後他們也會自行歸入鬼門,這是為了防止再被石蘭利用罷了。


    見柳梢出神,洛歌道:“若能輕易尋得補足之法,魔早已非魔,吸食淺層地氣危害甚大,此行不可取。”


    淺層地氣要滋養萬物,過度采用會造成轉化不繼,對其他生靈影響巨大,而底下蘊藏的深層地氣,鬼屍根本吸收不到。況且這樣大量吸收地氣,活人肉體根本承受不了,就連洛歌的天仙之體也因為渡氣與柳梢而影響修煉,隻有鬼屍的肉體無須珍惜,因為女魔根本不在意他們的死活。


    柳梢隻得打消妄想:“你真的放了她,她又去別的地方怎麽辦?”


    洛歌道:“這些魂魄被強行束縛在屍體上,稍有不慎,他們便會魂飛魄散。”


    “反正她是魔。”柳梢嘟噥,就算反悔也沒人看見。


    洛歌“嗯”了聲:“你也是魔。”


    柳梢啞口無言。


    洛歌又看向大荒的方向:“是魔氣,但她出手與仙門……”


    柳梢忙道:“她不是食心魔!”


    洛歌點頭:“食心魔之前以麵具偽裝,這次更無暴露真容之理。”


    “你知道她不是食心魔?”柳梢這才知道弄錯了他的意思,“我看她肯定是屍魔石蘭。”


    “她……”洛歌說出這一個字,突然轉了話題,“你身上有最純正的靈氣,故而驚動了鬼屍。”


    早就發現此女蹊蹺,想不到她身上竟藏有這麽大的秘密,這種靈氣與太陰之氣和地氣十分相近,便是已證天仙之位的自己也沒有,何況她隻是一個魔?難怪能引得食心魔與魔宮、妖闕覬覦。記載中,隻有一個種族才會擁有六界最純正的靈氣,但她明顯不是。


    柳梢倒沒想那麽多,不解地問:“那現在怎麽辦?”


    洛歌看她一眼,目光略嚴厲:“若非你獨自亂跑,又豈會遇險。”


    柳梢不服氣:“要不是我停止修煉,她也不一定奈何得了我!”


    “魯莽即是愚蠢,不在能力高下,”洛歌皺眉,“寧兒便不似你這般冒失,大荒之行兇險非常,理當吸取教訓。”


    是嫌自己沒洛寧聰明唄!柳梢聞言越發不是滋味,老毛病又犯了,別過臉。


    洛歌見狀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好了,走吧。”


    他也沒打算再迴石蘭村,帶著柳梢徑直往大荒的方向行去。


    濃霧中出現月的影子,黑鬥篷透著幾分邪惡,像是勾命的死神。


    “洛歌太壞了,其實是我救了她。”他歎氣。


    “救她,讓她感激你,再讓她替你辦事,”藍叱的聲音,“你真是個好人。”


    “藍叱,作為魔,你的道德水準有些高了。”


    “至少我沒有內疚。”


    月微微笑了,轉身的動作優雅又無情:“她的命運早已開啟,由不得我不進行下去,而我需要借洛歌之口來指引她發現秘密,你知道我不能直接插手。”


    “她信任洛歌,對我們不是好事,洛歌會將她變成仙,她又怎麽會替魔辦事呢?”


    “我們要繼續去找她,走吧。”


    “主人,跟了你九萬年,我最欣賞你的厚顏。”


    。


    妖闕池邊,粼粼水波映出妖君的身影,淡藍色飾物映著雪衣白發,透著與水波一般清淨的美。


    阿浮君立於水麵:“百妖陵找到了前王族中一名遺孤,意在收服前王舊部,近日可能會有所行動。”


    白衣點點頭,卻沒接這個話題:“洛歌帶著她去了大荒,不知有何目的。”


    “看來食心魔之事果然未完,但大荒……”阿浮君微微皺眉,“或許他是去找羽星湖。”


    “解鈴尊者?”白衣沉吟,“他向來行蹤不定,竟是在大荒?”


    阿浮君道:“隻是屬下的猜測,商玉容一死,洛歌頓失臂膀,食心魔得到魔嬰之氣,更難對付,如今對洛歌而言,最好的助力莫過於師兄羽星湖。”


    白衣想了想道:“或許洛歌真能看出她身上的……”


    阿浮君打斷他:“大局未定,主君不能離開妖闕。”


    “你是親眼見過的,”白衣道,“她不僅能免受妖歌影響,還能破解苔老的封印,有這種能力的……”


    “她不是神。”


    白衣歎了口氣:“阿浮,你最了解我,妙音族受製於水千萬年,受盡欺淩,幾番險些滅族,如今看見希望卻要我放棄,叫我如何甘心!便是你,又豈會當真不在意?若能破除水神血咒,我妙音族將光明正大地行走於六界,再不必躲躲藏藏,在這天下爭得一席容身之地!”他越說越激動,握拳,腕間淡藍色的鏈子碰撞出聲。


    阿浮君靜靜地等他說完,道:“主君心有愧疚。”


    白衣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不錯,我想到他們……還有你,如今你們還留在水裏,我獨自站在高處又有何意義!”


    “主君一統妖界,自能庇護族人。”


    “這樣的庇護,誰能保證會維持多久?”


    “一統妖界的妖君,族中隻需要這個希望,不在長久。”


    “希望?妙音族就靠希望延續?阿浮,我知道你認為我不切實際,但妙音族需要的不是這些,你也清楚!”


    “主君必須留在妖闕主持大局,”阿浮君道,“我去吧。”


    白衣輕輕地鬆了口氣:“大荒兇險,你……”


    “我會留意。”阿浮君轉身消失。


    。


    大荒,這片六界最神秘最危險的地域,柳梢第一次進入,視野中最先出現的是一片沙漠。與外麵的沙漠不同,這裏的沙顏色多樣,有金黃色、白色、褐色、紅色、黑色……五彩繽紛美麗非常,但柳梢親眼看見一條蛇追著蜥蜴不小心進了片碧綠的沙地,瞬間就蜷成一團化成灰燼,鮮豔的碧沙卻是帶著劇毒,美麗的東西往往最容易引人上當。


    風揚沙起,柳梢親眼見到這般景象,難免心驚,好在兩人修為不低,浮雲決載著兩人在風沙中穿梭。


    身旁人挺拔的站姿沒有變過,俊容無波,眸視前方,讓旁人無端地安心。


    柳梢忽然不怕了,朝他靠近了點,故意凝聚魔力,吸起各種顏色的沙粒在半空攪動,形成巨大的彩色沙暴。她有心賣弄,舞著這條彩帶似的沙龍,拍打著地麵,整片沙漠幾乎都被攪得混亂不堪。


    玩得正起勁,洛歌拍了下她的手。


    彩色沙暴驟散,裏麵飛出一隻驚魂未定的靈鷲。


    柳梢也沒想到這靈鷲會困在裏麵,訕訕地嘀咕:“一隻鳥而已。”


    其實這事還真不能怪她,出身武道,人命都被視如草芥,何況鳥獸?在她的想法裏,不傷人就是好心了,畜生哪有那麽重要!


    洛歌見她不服,道:“於你,它之性命賤如螻蟻;於妖魔,人命亦如螻蟻;於上天,人妖仙鬼皆如螻蟻,我問你,螻蟻如何不惜螻蟻?”


    柳梢道:“我又不是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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