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短短數日她已有這等修為,若假以時日……謝令齊後退:“柳師妹,你冷靜些!”


    “洛師兄好心留她性命,誰知她根本無可救藥!”那男弟子忍不住出劍,“叫洛師兄知道又如何,是她自己找死!”


    謝令齊攔住他:“柳師妹,劍出無眼,你再這樣相逼……”


    還要裝!柳梢隱約知道他是不安好心刺激自己,奈何此刻魔性驅使,嗜血殺意高漲,隻知道麵前是仇人,要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


    她全力凝氣,四周翠竹在狂風中搖晃不止。


    謝令齊眼波微動,提了五成靈力,掐動劍訣,一柄長劍瞬間化作十柄,劍尖朝內,將柳梢圍在中間。


    柳梢半跪於地,身上亦泛起一層血色光圈,漸漸向外擴張。


    謝令齊見機喝道:“合!”


    劍圈收攏!光圈暴漲!


    柳梢身形微晃兩下,站在原地不動,謝令齊卻被震得後退數丈,撞上一叢紫竹,帶得竹枝劇烈搖晃。


    “謝師兄!”四名弟子忙圍過去。


    謝令齊推開他們:“我無妨,柳師妹她……”


    四弟子再也不聽勸:“是她先出手,師兄還顧慮什麽,斬魔也不算大過,就當是給商少宮主報仇!”


    謝令齊見狀不再遲疑:“也罷,她理智已失,先收伏再說,大五行劍陣!”


    同門師兄弟經常習練劍陣,五人自有默契,頃刻工夫大五行劍陣已成,五人各占一方,五劍齊備。


    劍仙門法陣非同凡響,陣內仙氣充盈,柳梢隻覺魔力運轉艱澀無比。


    謝令齊若取她性命,有四名弟子作證,洛歌也沒有理由怪他。


    他想得美!


    柳梢兇性大起,竟然置生死不顧,斷然放棄防守,全力撲向謝令齊,一心拉他陪葬!


    “謝師兄!”那男弟子見情況危急,連忙過來與謝令齊合力擋下。


    “柳師妹,你當真不肯迴頭!”謝令齊眸色陰冷,送劍至上空,“開陣!”


    五色陣氣在上空盤旋,絕殺之陣即將催動!


    緊要關頭,忽聞颯颯聲響。


    頭頂千萬竹枝如同朝拜般自行朝兩邊分開,一柄劍自峰頂飛下,流光溢彩,猶如長空墜落之星辰,直切入陣中央,將謝令齊五人的劍陣之力完全震散。


    白雲激蕩,洛歌自雲煙中走出來。


    “師弟來得正好,”謝令齊鬆了口氣的樣子,“柳師妹這樣,委實令人擔憂。”


    可惡!柳梢恨得掙紮,卻被無形的力量壓得動彈不得,同時一股清流自肩頭源源而來,仙者不惜以先天靈氣為她平衡濁氣,魔性逐漸被壓下。


    洛歌道:“師兄何必與她計較,動用這大五行劍陣。”


    那女弟子忍不住道:“洛師叔!這魔女十分毒辣,方才險些傷了謝師叔,你為何對她……”


    “與魔女一般見識,”洛歌打斷他,“你躁動了。”


    女弟子頓時無言,羞愧地退開。


    謝令齊搖頭:“柳師妹難以控製魔性,若傷了人就是大事,師弟還須謹慎些。”


    “師兄放心,”洛歌道,“掌教與萬無師叔祖很快就去六合殿了,師兄且到六合殿等吧。”


    謝令齊領著四名弟子迴南華峰去了。


    柳梢魔性已除,朝他的背影“呸”了聲:“裝模作樣!”


    手腕忽然被扣住。


    “喂,”柳梢反應過來,掙紮,“幹什麽!放手!”


    洛歌不動聲色地放開她。


    “你做什麽!”柳梢退幾步,戒備地瞪他。


    “再傷人,我會封印你。”


    方才見他在那些弟子麵前護著自己,柳梢還有幾分感激,聞言氣得直跺腳,原來還是教訓自己!


    “是她們先罵我!謝令齊還想殺我!”


    “她們罵你,為何又打起來?”


    她們先罵先動手,還是自己的錯了?柳梢惱怒:“她想打我,我怎麽不能還手!謝令齊本來就不是好人,那兩個女的見不得你救我,拿我出氣!”


    “她們不喜歡你是人之常情,但動手傷你,多少也與你有關,”洛歌道,“對手的高度決定了你的高度,或者你與她們一樣?”


    “誰跟她們一樣!”柳梢不屑,“我才沒把她們放眼裏!”


    “你若比她們強,又怎會與她們計較?”


    “什麽高度不高度!”柳梢怒,“啊呸!我最近都很忍著了,是她們罵我該死,罵陸離該死,要不是看你的麵子,我早就殺了她們!”


    洛歌看著她,狹長雙眸眯起。


    怪道此女近日安靜了許多,原來並不是轉了性子,而是在看自己的麵子。


    洛歌出道這麽多年,仙姑女妖女魔見了無數,除了妹妹洛寧和孤僻的卓秋弦,真正接觸的女人還真沒幾個,實在是他太忙。


    至於此女,見過這麽頑劣的,卻沒料到有這麽麻煩。


    “誰怕她們!要不是看你的麵,我先殺一個,也不會被劍陣困住!”柳梢還在嚷,氣焰越來越高,“什麽都怪我!誰要留在這破地方!我要出去!有本事放我出去!”


    “嗯,你可以走了。”洛歌說完,沿石級慢步而上。


    柳梢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這是威脅,以為自己不敢呢?


    柳梢重重地哼了聲,飛快地跑下紫竹峰。


    禁錮消除,紫竹峰結界果然消失了。雲橋對麵,主峰仙光不滅,依稀可以看見往來巡守的南華弟子。南華山原本是仙界入口之一,隻是仙門沒落之後,也跟其他出口一起被封閉了,要離開仙界,就必須找到別的出口,青華宮就是其中一個。


    柳梢站在橋頭東張西望,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再踏出一步。


    被關了這麽久,衝動勁早就消失,她已經學會了衡量每件事背後的厲害關係。


    要不是洛歌,她早就死了。不說那些想報仇的青華弟子,食心魔也覬覦著她,擅自走出紫竹峰,必死無疑。


    洛歌不是陸離,不會說好話挽留她,更不會哄著她要她留下。


    柳梢咬緊唇,跺腳往迴走。


    求生意誌來於自身,除了在意你的人,誰會來求你活下去呢?無情的仙者,用這種近於殘酷的方式,讓任性的少女清醒地認識了這個道理。


    。


    重華宮內,掌教原西城與萬無仙尊已經離去,洛歌獨自坐在庭前石桌旁。


    柳梢假裝不在意地哼了聲,趾高氣揚地從他身旁走過:“我還要報仇!現在死了,他們會更得意,我才沒那麽笨!”


    “仙界之內,不得再動手。”


    “他們要殺我,我不能還手,等死啊!”


    “我會護你安全。”


    柳梢反駁不了,嘟著嘴沒再說。


    “仔細反省。”廣袖卷起地上的雲氣,蕩出生動的波浪,洛歌起身往宮外走,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這場事情經那幾名弟子之口傳開,原西城不免親口告誡洛歌。仙門素來不以仇恨為執念,事實上仙門何嚐不想教化魔族,無奈結果均以失敗告終,魔族魔性難除,不少仙長甚至為此慘死,為避免他們害人,仙門隻能斬殺,留一縷魔魂轉世。


    柳梢反省了好幾天,越反省越生氣。


    明明是那些仙門弟子有錯在先,憑什麽自己就要白白受氣!他竟然還讓自己反省!陸離說的才是對的,力量最重要,倘若自己很厲害,看仙門那些人敢不敢動手!


    暮色降臨,紫竹峰下,淡煙似的結界又出現了,依舊是出不去進不來。


    還防著自己呢!柳梢腹誹,坐在竹叢後生悶氣。


    她反省來反省去就是覺得自己沒錯,於是便賭氣使性子,再也沒與洛歌說一句話,事實上洛歌也沒空搭理她,近日屍魔石蘭的事鬧得太厲害。


    結界外有南華弟子經過,透過竹幹之間的小縫隙,依稀可見到晃動的衣角。


    “那女魔傷了首座師叔,洛師叔竟然還護著她,全不顧師兄弟情義!”


    “聽說早先他就對那女魔……”


    “要不是這結界,我非進去斬了她不可!”有人冷笑。


    “看著吧,有機會再說,咱們的劍陣正合用。”


    ……


    議論聲漸遠,那些弟子踏上雲橋去了主峰。柳梢這才站起身,看著結界撇嘴,轉身打算迴去。


    就在此時,雲橋上卻出現了熟人。


    白鳳慢慢地走過來,身上不再是武道裝束,而是穿著白色道袍,她生得有氣質,看上去還真有幾分仙姑的姿態,隻是那臉上始終帶了幾分鬱鬱之色。


    都脫離侯府入仙門了,她應該過得不錯了呀……柳梢看在眼裏,暗暗奇怪。


    白鳳也發現了她,站住。


    兩個少女站在結界兩邊,看著對方沉默,都在向往著對麵的天地。


    白鳳迅速收起抑鬱神態,嘲諷:“這就攀上洛歌了,狼心狗肺的東西!”


    她憑什麽這麽說!柳梢也迴嘴:“你還不是討好謝令齊!”


    “洛歌隻是可憐你罷了!”


    “哈,謝令齊對你也不見得好!”


    被這話戳中痛處,白鳳登時變了臉色。


    柳梢本是隨口鬥嘴,見狀倒意外了,再仔細一瞧,不由拍手大樂:“連劍都沒有,原來南華派根本就沒收你,謝令齊不肯教你修煉!”


    白鳳向來會籠絡人,因為謝令齊的緣故,南華弟子們待她不錯,然而謝令齊是首座大弟子,輩分高,眾人知道他們的關係,誰願意收她為徒?謝令齊不可能為了她去求掌教原西城,隻說她今世已過了入仙門的最佳年齡,來世再度她。其實謝令齊待她的確不算差,然而來世……


    “你!”白鳳瞪著她半晌,突然咬牙冷笑,“到現在還是這樣,柳梢兒,你可真能耐!害死了陸離,連累了商玉容,洛歌竟然還肯保你,知道吧,他算是得罪了青華宮,如今你又對謝令齊下手,連南華派這些師兄弟也在說他,你就是個不識好歹的禍害,跟著誰誰倒黴,有哪點比得上我!”


    柳梢怔了半晌,臉一揚:“關你什麽事,誰叫他們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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