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白鳳從樓上下來,見她臉色不好,白鳳便隨口諷刺:“成天這副晦氣相!”


    “關你什麽事!”柳梢心情出奇的壞,頂迴去。


    之前她一直在忍耐,此刻突然爆發,白鳳倒意外了,冷笑:“讓人看見,還以為我們武道都是廢物,你不怕丟臉,我還怕呢!”


    柳梢也諷刺:“你更廢物!你以為謝令齊好哇,他……”想到洛歌的囑咐,她總算及時打住。


    白鳳警惕:“他怎麽?”


    他差點害死蘇信和你我四個人呢!柳梢隨口道:“他不計較你念著陸離,通風報信唄,可惜也沒見陸離多看你一眼!”


    “你找死!”白鳳大怒。謝令齊近日才答應找武揚侯說情,如今柳梢嚷出她之前迷戀陸離,還不管不顧地帶出報信的事,氣得她直接動上了手。


    柳梢被震退幾步,差點吐血,這才知道白鳳就算跟了謝令齊,仍是一刻也沒忘記修煉,如今又勝過了自己。


    “這隻是小小的教訓,叫你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白鳳陰狠地警告。


    柳梢也知道不該說出報信的事,幸虧周圍無人,可誰叫她先諷刺自己!柳梢也是滿肚子委屈,嘴硬:“啊呸,我偏要說!”


    “你!”白鳳上前。


    “夠了,”洛歌的聲音忽然響起,“時候不早。”


    見他來了,白鳳立刻收招,恭敬地道:“洛師兄,她胡說八道!”


    洛歌“嗯”了聲:“你是師姐,教訓她乃是應當。”


    白鳳忙道:“聽說外麵出事了,我去看看,說不定可以幫上忙。”說完她得意地看柳梢一眼,出門走了。


    “是她先罵我的!”柳梢跺腳,“她就會裝!”


    “她為何動手?”


    柳梢也知道自己亂說話了:“她本來就看我不順眼,我憑什麽要忍呀!你就會說我錯!說我任性!我是不如洛寧,她又沒餓過肚子中過毒,沒被逼著幹壞事,你想護她,就故意哄我……都是騙我的!”說著,眼淚又往上湧。


    連答應的事都不記得了,還要來罵她,既然不在意,又何必給她希望呢?


    “你可記得瞬息之蟲?”洛歌突然問。


    瞬息蟲?柳梢愣了下,腦海中立即浮現出那一點點綠瑩瑩的小蟲,和漫天夜露中阿浮君的身影。


    “它們僅有半日性命,從來無人在意,”洛歌道,“但它們救了阿浮君,讓你記住了。”


    瞬間的精彩,也足以讓人讚歎。


    柳梢似懂非懂,反駁道:“我又不是蟲,也不止活一天!”


    “活得卑微,無人相救,你便委屈,”洛歌停了停,“那麽,別人又為何要救你?你又可曾有過救人之心?”


    “我……”饒是柳梢伶牙俐齒,此刻也無言。


    “命運待你不公,然而,命運為何要待你公平?它將好運給予她人,不曾眷顧你,你便怨憎?”


    “我……”


    “父母更加喜歡兄弟,你怨恨,別人擁有之物沒有給你,你也怨恨,那你這一生除了無窮的恨,還有什麽?”


    還有什麽?柳梢別過臉。


    “你羨慕寧兒,認為她比你幸運,”洛歌道,“但先母懷孕時適逢仙劫,耗盡修為生下寧兒便仙逝了,寧兒天生命魂殘缺,先父找上長生宮宮主,用封靈衍生之咒將她鎮住,十六年前,先父受琴魔重創,在自己的命魂中抽出魂元修補,寧兒方才醒來,成長至今,稍有勞神便會觸動魂傷,所以她不能修習術法。”


    幸運與不幸,總是反轉得這麽突然,所有羨慕與嫉妒刹那間變得可笑。


    柳梢怔怔地望著他。


    洛寧修為淺薄,幾乎從未出過仙界,以為是他過於愛護的結果,原來他沒有將妹妹變成堅強出色的仙子,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自己隻知道羨慕那個看似幸運的女孩子,殊不知,她或許也在羨慕著自己呢。


    沉默中,洛歌看著羞愧的少女,道:“現在,沒人來救你,你便活不下去麽?”


    柳梢渾身一顫,大聲道:“才不是!”


    杏眼泛起神采,脊背更挺直了幾分。


    對呀!她還有陸離,有上好的根骨,有令食心魔垂涎的神秘力量,隻要她修煉到夠厲害,武揚侯還敢不給解藥嗎!真不給,她就同樣對付他!


    “你所中之毒,並無解藥。”


    “啊?”


    “失望麽?”


    原來他記得。柳梢沒有迴答。


    當然是失望的。原來武揚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自己,每次給的藥僅僅是壓製毒性發作,他要永遠控製自己和陸離,好生狠毒。


    可不知道為什麽,得知這個結果,柳梢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害怕了。


    洛歌走到她麵前:“要解毒,不是沒有辦法。”


    “啊?”


    “沒人希望自己被放棄,但你不放棄自己,便沒人能放棄你。”


    柳梢還是似懂非懂地“哦”了聲,看他一眼,馬上低頭看腳尖,接著又悄悄抬眸看他,咬唇再咬唇,終究是扭扭捏捏地說不出個什麽。


    有個弟子匆匆走進來道:“洛師兄,這次像是魔宮的手段。”


    洛歌舉步就走。


    “哎……”柳梢小小地叫了聲,卻見他頭也不迴地消失在門外,於是隻好嘟著嘴,悶悶地上樓去找陸離。


    。


    陸離的房門外竟站著個人。


    “謝師兄?”柳梢警惕,“你怎麽在這兒?”


    她對謝令齊已全無好感,這次若不是洛歌,魔嬰就被魔宮或食心魔得到了,還差點害了蘇信性命!


    謝令齊依舊溫和:“我來找陸師弟,誰知……”


    話沒說完,忽然傳來“吱呀”一聲,剛關上的房門從裏麵打開了,陸離披衣散發地出現在門內。


    “陸離!”柳梢鬆了口氣。顯然他是藏匿了氣息,才會讓謝令齊誤以為房間沒人。


    謝令齊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拱手讚道:“武道潛息術果然名不虛傳,陸師弟不愧是個中高手。”


    陸離含笑道:“過獎。”


    謝令齊正要再說,可巧萬無仙尊與原西城上樓來,他連忙迎上去。


    原西城仍是寡言,隻吩咐道:“加強戒備。”


    謝令齊迴道:“外頭的事,洛師弟已經去看了,我剛送信往青華宮,請葛長老派人來接應。”


    原西城點頭不語。


    地近青華宮,沿途護送的弟子已經各自迴去了,就怕魔宮趁機冒險出手,讓青華宮接應也好。


    萬無仙尊倒是關切了柳梢二人兩句,又和藹地看謝令齊:“這一趟你和小歌也累了,早點歇息吧。”


    顯而易見,老仙尊對這位徒孫極為滿意。


    柳梢望著萬無仙尊清瘦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麽。


    以洛歌的智謀,要設計揭穿謝令齊不難,他之所以容忍,更多是顧及老仙尊的感受吧。老仙尊一生為南華,無妻無子,聽說他唯一的徒弟、謝令齊的師父陽劫真君當年為除屍魔,身亡聚屍池,如今老仙尊身邊僅剩了這個徒孫,算是他這一脈的正宗傳人,要是他得知謝令齊做出這等事……


    柳梢也有些不忍心了。


    “在看什麽呢?”陸離掰過她的臉。


    柳梢迴神:“你去了哪裏?”


    陸離答:“我當然在房間。”


    他睜眼說瞎話,柳梢也沒生氣,認真地望著他:“之前你根本沒在房間,我進去看過。”


    陸離“哦”了聲:“我就隨便走了走,看看月亮。”


    柳梢也掰著他的臉,指外麵天空:“我怎麽沒看見今晚有月亮?在哪裏呀?”


    陸離微笑了,將她的手扯下來握住:“好吧,我出去辦很重要的事情去了,但現在不能告訴你。”


    柳梢也沒像往常那樣糾纏,眨眼:“我知道了。”


    “我迴來後,就一直在等你,”陸離反問,“你去了哪裏?”


    柳梢抱住他的腰,故意拖長聲音:“我呀,隨便走走看月亮去啦。”


    陸離忍俊不禁:“這麽記仇可不好。”


    真的看月亮去了呢。柳梢跟著笑了會兒,突然道:“不管你做的事多重要,都要迴來找我呀,陸離。”


    陸離拍拍她的背安慰:“我不是迴來了嗎。”


    她仰臉:“嗯,謝謝你。”


    他看了她半晌,一笑:“別客氣,柳梢兒。”


    。


    青華宮接到信,立即派弟子前來迎接,不過魔宮似乎真的放棄了,沒采取任何行動。洛歌率眾人順利迴到青華宮,又是一番熱鬧。洛寧見蘇信安然無事,自是喜悅,蘇信拉著她細細地講這一路經曆。


    商玉容在旁邊搖著團扇:“洛小寧,虧得玉容哥哥對你那麽好,你也不惦記我。”


    洛寧笑道:“我惦記著呢,聽說你跟我哥哥都沒事,我才放了心。”


    商玉容看蘇信一眼:“我怎麽看著,我們洛小寧要被蘇師弟拐跑了。”


    洛寧滿臉通紅地拉洛歌:“哥哥你聽……”


    洛歌神色無波:“他再胡說,你就過去踢他。”


    商玉容拿扇子指他:“噯喲,還不是妹夫就這麽護著,連老友都不顧,少爺這偏心病沒得治!”


    眾人哄然。


    “商師兄!”蘇信麵一紅,洛寧便作勢要踢他。


    商玉容笑著作揖後退:“早知道有少爺撐腰,我就不敢了。”


    洛寧見他這樣也忍不住笑出來:“我才不跟你鬧!我有一瓶花兒送給你。”


    柳梢默默地站在旁邊,看他們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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