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裏,她就是個小孩。”


    “那你還覺得她是麻煩嗎?”


    “嗯……比之前好很多,長大了。”


    “你剛才還說她是小孩。”


    沉默。


    “藍叱,你真的很不討人喜歡。”


    說話間,院外忽然傳來爭執聲,正是柳梢與白鳳,兩人不巧遇到,才說幾句就又對上了。


    “好吧,”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承認我錯了,她還是很麻煩。”


    爭執沒有持續多久,柳梢匆匆走迴院子,毫不客氣地推開門進房間,隻見陸離和衣躺在床上,似乎睡著了,嘴角還掛著淺淺的弧線。


    方才被他那樣捉弄,柳梢氣還未消,張口要叫,可是又想到他陪著自己忙一夜,估計累了,柳梢遲疑片刻,還是走過去輕聲喚:“喂,陸離?”


    連喚幾聲,皆無迴應。


    瞧著那睡顏,柳梢臉上越發熱了,悄悄扯過被子要替他蓋上。


    “怎麽又迴來了?”


    聽到那聲音,柳梢嚇得丟了被子。


    陸離已睜開了眼:“又有事?”


    柳梢拋棄尷尬,悄聲道:“晚上白鳳找你陪她出去,你別答應呀。”


    陸離道:“好。”


    柳梢猶不放心,虎著臉威脅:“你要是去,我就不理你了!”


    陸離道:“好。”


    “那你快睡吧。”柳梢這才得意地走了,沒多時又踮著腳尖退迴來,小心翼翼地替他帶上了門。


    。


    天亮後,薑雲的屍體被人發現。食心魔來到煙城,這個消息讓煙城陷入一片恐慌,武揚侯與方衛長將眾人召去詢問了一番,柳梢哪敢說實話,隻裝不知,好在薑雲是存了私心想接近陸離,並沒向其他人透露行蹤,所以也沒人懷疑到柳梢頭上。


    柳梢迴房間睡到天黑,醒來記起和白鳳打的賭,迫不及待地出門遁走。


    城外河邊,空無人影。


    陸離果然沒答應吧,所以白鳳也怕自取其辱,不敢來了。柳梢很高興,打定主意明日要當眾嘲笑白鳳一場。


    不經意間抬眼,細月如鉤,遙遙地掛在天邊,銀輝淡而弱,撒落滿河淒清。


    曾經,有人同樣無條件地寵著她,她努力挽留,他卻在三天後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可陸離不同,無論她怎麽發脾氣,無論她怎麽過分,他都沒有拋棄她,整整五年。


    黑暗的五年,沒有人來看過她,她沒再見到一個親人,隻有陸離陪在她身邊。


    那也沒什麽,她才不想見他們!


    柳梢驕傲地仰起臉。


    涼風吹過,臉上熱度不減反增,清早的事又一次浮現在腦海裏,連同白天睡覺做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夢。頸間似乎還殘留著熟悉的氣息。


    事實上,陸離從未主動對她表示親熱,連擁抱都那麽幹淨,這還算是頭一次,她知道他在逗她,可是那種帶著戲謔的親近,猶如溫柔的誘惑,令她緊張又害怕,隱約還有點期待……當初她用外貌換取他的保護,誰知他給予的比期望的更多,也許他是真喜歡她呢?


    不過,他這樣到底什麽意思啊!他身邊那些女人呢?


    熱情陡然間熄滅,柳梢狠狠地踢開腳下石頭:“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她一定要找個機會把那些女人全趕走!


    石塊落水,“嘩啦”的響聲打破寧靜。柳梢一陣心虛,猶如做壞事被人看到,慌忙用雙手捂住臉,可她很快又發現不必,周圍根本沒人嘛,於是她放下手,禁不住好笑。


    “喲,柳梢兒思春呢。”身後有人大笑。


    “誰!”一時走神竟失了警惕,柳梢先是驚,待聽出來人是誰,她立即麵露嫌惡之色,“杜明衝?你來做什麽!”


    。


    五年,少年身材長得厲害,倒有幾分魁梧的意思,臉上再看不到當初的熱情爽朗,相交的濃眉顯出一股兇狠暴戾之氣。他天資不差,且又兇狠拚命,如今已是方衛長麵前極得力的殺手,也有了幫臭味相投的兄弟,賭錢喝酒找女人全玩遍了。


    目睹他的變化,柳梢最後那點感激也早已被消磨盡,她隻覺得此人厭惡無比,連看都不想多看。


    杜明衝不懷好意地打量她:“怎麽一個人出來了?”


    柳梢不理他,移開視線就走,哪知行動間雙腳如有千萬斤重,猛烈的眩暈感自頭部傳來,柳梢忙踉蹌著停住,運氣穩住元神。


    “散元陣?”柳梢發現蹊蹺,怒視他,“你想做什麽!”


    “沒什麽,就是想找你玩玩,”杜明衝從後麵抱住她,怪笑,“聽說陸離還沒碰過你?別是他不中用吧?”


    柳梢變色:“你敢動我,他不會放過你!”


    “他陸離是什麽東西,仗著那張臉哄女人罷了!”杜明衝本就對當年的事懷恨在心,聞言勃然大怒,冷哼,滿臉嫉恨,“我杜明衝在侯爺跟前也是說得上話的,不過要了個女人,他又能把我怎樣?侯爺頂多罵我幾句,再挑兩個女人給他。”他停了停,摸著柳梢的臉大笑,“或者我用完還給他好了,陸離那麽多女人,你當他真會為你違抗侯爺?”


    “誰不知道陸離隻喜歡我,他一定會殺了你!”柳梢強作鎮定,冷笑,“侯爺更看重你還是他呢?你死了,侯爺也不會把他怎樣!”


    杜明衝動作一僵,盯著她半晌,眼神漸漸地變得狠厲:“若你乖乖地聽話,我還想過留著你伺候,看來……”


    冷意竄上脊背,柳梢一哆嗦:“你什麽意思!”


    “你這種廢物要是死了,侯爺不會多加追究的吧,”杜明衝獰笑,手在她胸前比劃,“追究也沒用,說不定……是食心魔做的呢。”


    柳梢全身冰涼!


    都說食心魔可怕,原來人心更可怕,不知道世上有多少這樣的“食心魔”?那些人真的全是食心魔殺的嗎?


    柳梢突然猜出關鍵:“白鳳讓你來的?”


    杜明衝將她按在地上撕衣裳:“沒錯,她此刻陪著陸離,陸離不會懷疑到她的。”


    兩人平日不過吵吵嘴,白鳳竟串通了杜明衝害人!柳梢死命拉緊衣襟,本能地反抗,然而這散元陣委實厲害,神識受製,靈氣在周身亂竄,難以匯集。


    衣裳破處露出雪白肌膚,杜明衝兩眼放光,迫不及待地俯身亂啃。


    熱氣噴在胸口,猶帶酒肉臭,柳梢惡心得想吐,掙紮不止。


    杜明衝也沒點她穴,邊扯褲帶邊笑:“叫吧,這才帶勁,要不了多久,包管將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不要!不要!柳梢大為恐慌,她不要跟這種混蛋親熱!陸離!陸離知不知道?快來救她啊!


    明知道希望不大,依然忍不住要期待,被他保護已成了習慣。


    來了!是他嗎?


    憑著奇怪的直覺,柳梢猛地側臉望去,河畔果真有個人影。


    。


    那個人影極其特別,瘦瘦高高的像根竹竿,衣衫掛在他身上都顯得空蕩蕩的,他悄無聲息地站在那兒,有如來自冥界的鬼王,負手的姿態顯示著沉穩自信,殺伐決斷的氣勢似曾相識。


    柳梢先是失望,接著越看此人越眼熟,很快想起了什麽,狂喜!


    多年前那個晚上,她遇見食心魔,幸虧那個“丈夫”及時出現,還跟一個神秘人說了好半天話。


    他不就是和月說話的那個神秘人嗎!


    記得月說過,他是她“未來的部下”?是月叫他來保護她的嗎?


    靈氣散亂,柳梢勉強看清他的相貌。


    暗黃衣袍,棱角分明的臉不算美,眼睛鼻子嘴唇的線條都很尖銳鋒利,雙眉斜吊,近於豎直,鋒芒畢露反顯刻意,掩藏著另一種沉靜與威嚴。


    對上柳梢的目光,他麵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很快又恢複平靜。


    柳梢目睹他的冷淡反應,喜悅逐漸退去,轉為不安。


    他果然沒有任何動作,冷眼看著發生的一切。


    不,原來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柳梢近於絕望地望著那冷漠的旁觀者,張了張口,終是沒有出聲。


    旁邊多了個人,杜明衝竟完全沒察覺,伸手往她身下探去……


    沒人救自己!柳梢閉目,猛地握緊雙拳。


    法陣壓製下,分散的神識被強行拉扯匯聚!


    破釜沉舟的行為導致神識受損,柳梢頭痛欲裂,差點當場昏死過去。


    然而,意料中的失敗沒有到來,全身血液沸騰了般,奔湧不止,乍有一道奇異的力量自脈管中迸發!


    幾乎是無意識的,柳梢將左掌往地下一拍!


    察覺異常,杜明衝忙抬起臉,無奈他此時色迷心竅,反應未免比平日慢許多,沒來得及做什麽,便聞得一道雷鳴般的悶響,三麵陣牌被震出地麵,在半空炸裂!


    木屑紛飛,法陣告破!


    變化隻在電光火石之間,柳梢重獲生機,恨怒達到極點,根本沒考慮就全力拍出一掌。


    十成靈力,光波閃,氣流震蕩。


    杜明衝壓根就沒想到她能破陣,手忙腳亂地翻身閃避,饒是如此,法陣被破的反噬仍令他前胸一痛,一口鮮血噴出來。


    柳梢翻身躍起,喘息著拉上衣衫,大笑著嘲諷:“杜明衝,你也隻是個廢物!”


    杜明衝穩住身形,用袖子擦去嘴邊血跡,見她毫無懼色如同換了個人,不由驚疑萬分。


    “真當我什麽都不會?狗眼看人低!”柳梢朝地上唾了口,“這點眼力都沒有,你拿什麽跟陸離比!”


    “你!”杜明衝惱羞成怒,揚手出掌。


    掌風淩厲卻不夠力道,柳梢暗暗鬆了口氣,心知他是受傷加上摸不清自己底細才會有所保留,於是柳梢不閃不避,單手變掌橫於眉前,納四方靈氣,形成巨大的紫色旋渦屏障,全力接了這掌,足底不退半步。


    杜明中這次是真吃驚了:“你……”


    “這是你逼我的,”柳梢逼近他,“再來呀!看看咱們兩個誰先死在這兒,你死了,說不定也是食心魔幹的!”


    杜明衝盯著她,麵色陰晴不定。


    因為陸離的緣故,所有人都將柳梢當作廢物,極少見她出手,是以無人知其深淺,如今她突然露這麽一手,實在遠超預料之外,強行破陣已是了不得,看樣子她似乎還藏著幾分,往日竟是低估了她,此番所圖估計不成了。


    “走著瞧!”喉頭甜腥,杜明衝到底不敢以受傷之軀冒險,發陣遁走。


    。


    水流無聲,夜色中萬籟俱寂。


    柳梢站在原地,臉上仍帶笑容,身體卻僵得半分也動不了,後背衣裳已被冷汗濕透。她根本打不過杜明衝,所以才冒險虛張聲勢,所幸杜明衝信以為真,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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